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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顏氏

  “啟稟皇上,莫約午時時分,小督國已經確認進入了落芳府。”

  “嗯。”老皇帝正坐在書案前,翻著手上的書,眉頭都沒皺一下,這本就在他預料。

  見他一副淡定的樣子,劉忠倒是先急起來了,搓了搓手掌湊上前道,“陛下,若小督國再次贏下比試,恐怕整個天明的百姓軍民都會……”

  “她贏不了。”老皇帝淡定的放下書,取出一封信件遞給劉忠,“這是上個月,明七從蒙國搜集來的情報,打開來看看。”

  “是……”

  劉忠恭敬的取過信件,應了聲便小心的將信紙取了出來,展開一看,面色卻是一怔,轉頭訝異的看向皇帝,“皇上,這……”

  “不僅如此,連軍士對壘的比試她也贏不了。”老皇帝擺了擺手,起身走到窗前,輕笑一聲,“胡家最厲害的就是這對父女,若沒有十成的把握,我又怎敢輕易動她。”

  看著窗外嘰嘰喳喳的麻雀,他忽然感覺心情一陣舒爽。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蒙國那邊的異動,耗費無數錢財得到的藥物,對蒙國皇室絕對忠誠的死士,變成了秘密訓練的兩營士兵。

  那是一種急劇消耗使用者壽命的藥物,說是慢性毒藥也不為過,然而長年食用這種藥物卻可以讓使用者逐漸失去痛感,從而變的悍不畏死,驍勇善戰。

  再加上死士本就是皇室從小培養的人肉兵器,意志堅定,體質超群,喂與那藥物便形成了如虎添翼之勢。

  而這兩營戰場殺神的統帥與策劃者,正是蒙國太子韓適,再加上他之前得到的一些情報和調查,這兩營士兵的用途他心中便已經明了了八分。

  “厲軍軍規甚嚴,一般情況下沒有調兵令或者督國公親至,是無法調用一營士兵的,何況是這種表演似的比試?”老皇帝走到一旁將桌上精致的點心揉成碎渣,拋灑了出去。

  看著窗外因為爭搶吃食而開始爭斗的雀鳥,他笑的更舒心了,“呵呵,胡玉娘不過年芳二十,胡厲不可能放心將調兵令交予她,就算她兄長胡尚違抗軍令強行出兵,交到她手中的夜燭營也不過是一群擅長夜襲的軍士罷了,兩軍對壘,遇上那種殺神,必敗無疑。”

  “陛下英明。”劉忠被繞的有些頭暈,拍完馬屁卻還是拋出了自己的疑問,“可是,就算小督國嫁入南方四國受盡羞辱,卻又怎樣拿她抑制蓮婷公主呢……”

  “呵呵,劉忠,你把我的計劃也想的太簡單了。”老皇帝得意的搖著頭,“明十二。”

  隨著他一聲呼喊,一道黑色的人影也從憑空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單膝跪地。

  書案后的皇帝與大太監卻沒有絲毫的慌張和意外。

  “參見皇上。”

  “可部署好了?”老皇帝瞇著眼俯視著他。

  “已經按照皇上吩咐,將暗衛全數部署于比試場地四周。”明十二眼都不抬,語氣也似是毫無感情。

  “嗯,做得好。”老皇帝滿意的點點頭,待看到旁邊一臉疑惑的劉忠時,終于忍不住大笑了一聲,“哈哈哈哈,你啊,年紀不小了,怎的在我身邊一點皮毛都沒學會?”

  說著,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明十二,“這些人,在胡玉娘輸掉比試的那一刻,就會變成厲軍的將士,高喊著保護少軍主,將胡玉娘在萬眾矚目中劫走。”

  劉忠渾身一顫,此時,他才終于想明白了老皇帝的計劃。

  知曉蒙國的打算與比試內容,同意四國進京朝圣,確保比試的勝負,埋伏暗衛假扮厲軍,劫走小督國。

  一步一步,一環一環,皇上原來從幾年前就設計好了,甚至為了應付比試后仍有余力的夜燭營,出動了整個暗衛……

  只等著小督國一步步的邁入陷阱,而她就算知道皇上居心叵測,卻也因為受制于社稷百姓而甘之若飴。

  若皇上的計劃順利,到時不但厲軍名譽受損,小督國十年來積攢的名望與民心也將頃刻間蕩然無存,甚至背上罔顧社稷百姓生死的罵名。

  最重要的是,小督國落入了皇上手中……任蓮婷公主再有本事,也翻不出皇上的手掌心……而厲軍的軍權……

  這……當真是條毒計,卻毫無疑問的達成了皇上想要的一切。

  劉忠想明白了一切,便低頭靜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他沒有去問如果南國聯盟打來,會有多少百姓犧牲,會有多少將士戰死,也沒有去問一生都在護國衛疆的厲軍到了他手中會有怎樣的后果。

  因為他知道,從二十一年前真幽兒死去的那一刻起,那個溫柔耿直,重情重義的顏宗政,也隨之而亡。

  剩下的,只有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帝王,而他復仇的序曲……就是掌控厲軍。

  看著嘴邊帶著和藹笑容眼中卻滿是陰狠毒辣的老皇帝,劉忠也只得在心中無聲的嘆息。

  大皇子府,后院的池塘邊。

  “鏡之,那個女人回來了,我們是不是該采取些動作。”顏伯志最近低調了很多,韜光養晦的,贏得了不少大臣的贊譽。

  但那個女人,絕對是個能讓所有人都陣腳大亂的禍害。

  皇室之人大多見過小督國的真容,說實在的,那樣傾國傾城,氣質出眾的女子確實是他生平僅見,但她絕對是自己無法駕馭的存在,只與她對視過一眼,顏伯志心中就已然如此確認了。

  “那個女人……”楊鏡之皺了皺眉,望著池塘中兩人的倒影若有所思。

  他出山時日不長,對于小督國的印象也僅限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世出的才女,對于大皇子如此的忌憚,他卻是無從理解。

  “鏡之不知小督國有何本事,但單從厲軍的勢力考慮,鏡之唯有兩條策略,以供大皇子選擇。”

  顏伯志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忙開口道,“鏡之但說無妨。”

  “其一,疏離,敵視。”楊鏡之豎起一根手指接著道,“厲軍功高震主,早就是朝野上下心知肚明的了,皇上不可能不對其進行防備,甚至早已開始策劃了清除的計劃,此時大皇子敵視的態度自然能贏得皇上的好感與群臣的支持。”

  顏伯志抿了抿嘴唇,有些心動,“那其二呢?”

  “以迎娶小督國為最終目的的親和。”楊鏡之灑脫一笑,“現在想來,三皇子早在爭權開始之前,便已經采取了這項策略。”

  “這……”顏伯志驀然一怔,對這兩個極端相反的策略有些轉不過彎。

  楊鏡之瞇起雙眼,看著池中若隱若現的錦鯉,半晌才開口道,“厲軍,或者說督國公太強大了,強大到軍權,政權,民心,他擁有的哪一項都足以影響皇位繼承者的選擇。”

  說著他轉頭看向顏伯志,“若不是他長年低調的隱居袞州,而且厲軍一直鎮守邊疆,恐怕哪天被人披上龍袍按在龍椅上,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顏伯志沉默了,督國公的勢力他自然心中有數,說是跟顏氏政權分庭抗禮也許有些過分,但也不會相去甚遠。

  “所以,若能成為督國公的女婿,從而得到他的支持,絕對會是張決定勝負關鍵的王牌。”

  “鏡之方才不是說……”

  “策劃歸策劃,督國公當年與先帝一同打江山的時候,經過了多少陰謀詭計,踩過了多少尸山血海,又豈是那么輕易被擊潰的。”

  楊鏡之抿了抿嘴唇接著道,“這兩個策略便是在賭,賭那兩個老狐貍的較量,誰輸,誰贏。”

  “這……”顏伯志滿頭大汗,腦海已是一片空白。

  “大皇子殿下切記,此時已非數年之前,你與三皇子的爭斗已經擺到了明面上,若還是采取觀望,拒不表態,恐怕不但會遭受群臣的輕視,更會惹來皇上的猜忌。”楊鏡之適時的給他壓力,迫使他考慮如何選擇。

  “那……我……”

  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楊鏡之心中一笑,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大皇子也不必現在便急于做決定,大可等到五日后比試結束再做定奪,不過,這幾天不妨去討好下這位才女,與權勢無關,竅窕淑女誰人不愛呢?”

  顏伯志眼中放光,猛的呼了口氣,“在理在理,說不定五日后這小督國便要嫁去蒙國了呢。”

  優柔寡斷,志高計短,這是楊鏡之對大皇子的評價,看著大皇子如蒙大赦般借口離去,他第一次從心中感慨,當初,自己是不是該去三皇子那里……

  直接瓦解厲軍,或者得到小督國的計劃他不是沒有,但大皇子無論如何也是執行不來的……

  想著,楊鏡之搖了搖頭,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公主府。

  “啊啊啊……梅香,你家公主大人要悶死了……”

  蓮婷全身癱軟的趴在桌上哀嚎著。

  剛從門外進來的梅香寵愛又疼惜的看了看她,咬了咬嘴唇終是將情報說了出來,“公主,玉小姐她……午時進了落芳府。”

  看著她懶散俏皮的眼神瞬間變的尖銳,梅香忍不住一聲嘆息,能在皇帝眼皮子低下和他周旋,梅香自也不是什么蠢人。

  “嘭,啪!”

  一方硯臺在巨力的牽引下撞在墻上,四分五裂。

  “狗皇帝!狗皇帝……你怎么不去死!”被硯臺沾上了些墨色的手一拳拳不知痛楚的錘在桌子上,咬牙切齒的狠厲聲音不斷的回響著。

  “冷靜!公主請小聲些……”梅香忙慌張的閉上門窗,拉住了蓮婷顫抖的肩膀。

  蓮婷自知這樣下去會壞事,也強忍住了心頭的痛恨與沖動,好半晌才松開了手,低著頭,“呼,沒事,我沒事了,梅香,準備去落芳府吧,我有些要事與玉姐姐相商。”

  她倒不會擔心別人猜忌,癡戀小督國的蓮婷公主會如此迫不及待,絕對屬于正常范圍之內。

  “是……”梅香應了聲,關切的看了蓮婷一眼,便走了出去,準備接盆水來為蓮婷洗漱。

  直到梅香離開了,蓮婷才緩緩的抬起了頭。

  面上的,卻是她迄今為止都沒有過的復雜表情。

  仇恨,痛苦,懊惱,憤怒,思念,以及一絲絲更怪異的神情。

  “蓮婷啊蓮婷,你怎么……如此卑鄙,分明是自己的原因讓玉姐姐失去了一直期待的自由,我卻怎的……有些……喜悅。”

  喃喃的細語帶著些自責,羞愧的淚水亦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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