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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三章 各自煩惱憂愁中

  辛辣的液體緩緩流入喉中,有一種別樣的熱烈感塞滿了胸腔。

  林晨本不想喝酒,奈何盛情難卻,還是陪著牛井小飲了幾杯,閑聊了幾句。

  時間過了這么久,想必當初自己并非什么特使的事他也已經知道了,可他只字不提只是豪飲大笑,好歹免了自己一番尷尬的解釋。

  這老牛粗中有細端得是個妙人,也無怪乎真如海會派他去駐守京都這等要地。

  有心去套些有關凝淵劍的信息,可一想起李唯失去理智后的模樣,估摸著她也沒給人家帶去什么好的記憶,便只得轉而問起了此次回江州的目的。

  而說起此次回江州的原因,牛井不禁放下了酒杯,唏噓感慨。

  真門主耗盡一生心血所建立的臨淵門,終于有了繼任之人!遂臨淵門身處各地駐守的執事堂主也應召返回江州總舵,參加立少主相關的事宜。

  這事聽著簡單,可細一想下來,臨淵門可是統合整個南方武林的代表,能與九霄宮相抗衡的勢力,如此勢力冊立少門主,跟那老皇帝冊立太子也沒什么太大區別了。

  “立雪是我們幾個門中老人看著長大的,這丫頭雖然生性涼薄,但對我們這些長輩卻向來都很尊敬,自大小姐過世之后,門主便整日郁郁寡歡,直到將她收入門下,門主這才有了些盼頭,將一切心血傾注在了這個弟子身上,她也爭氣,小小年紀便在娥之墟演武大會中嶄露頭角,得了重霄七杰之名,哎,可要真說有什么不好,就是她那太不服輸的性子……”

  說到最后,牛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長嘆。

  林晨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這常立雪自得了重霄七杰之名后,不似其他人一樣活躍在江湖中,反倒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聽過她半點事跡。

  他雖然有些感興趣,可到底沒有說出口,畢竟這是人家門內之事,他也不好多問。

  至于牛井口中的大小姐,指的便是真如海的女兒了吧……

  不知為何,提起此人的時候林晨心跳莫名的漏了半拍,許是喝的酒有些后勁,那時他心中竟有些暖洋洋的。

  牛井喝完酒便告辭離開了,他們有要事,林晨自然不會挽留。

  再回到客棧時,樊士霆兩人早已不知去向,他也懶得多問,只當是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了。

  “李俠士!別來無恙!”

  “張兄這是……”

  “滄浪山,長長見識去。”

  “哦,決云啊……”

  不止是酒樓,連這里進進出出的人議論最多的都是關于神劍‘決云’的話題,三人不過在樓下駐足片刻,便有不下五六批人想來投店,只可惜三人來時便要下了最后一間,他們也只得另尋住處了。

  “呼…如何,林大哥要暫緩去易劍閣的計劃嗎?”

  進了房間剛關上門,玉娘便解開衣襟,從那片性感誘人的鎖骨旁將一條長長的白布條緩緩的從胸前拽了出來,待上衣徹底漲開這才甩了甩肩頭的長發,深深的舒了口氣。

  只不過剮蹭之間,方才的紅暈又回到了臉上。

  色情!

  不過這丫頭最近越來越容易害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和十九太過肆無忌憚的原因。

  “沒關系,我早已想過了,若這‘決云’當真舉世無雙自有一流武者或大勢力去搶奪,我無欲無求實力低微,他們怎么也不會把我放在眼里。”林晨也不知是不是自嘲,示弱這方面他從來也沒虛過誰。

  “林大哥倒是自知的很。”玉娘嗆了他一句,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在她看來,所謂‘神劍出世’少不了易劍閣在其中煽風點火故弄玄虛。

  令人忌憚的利器必然是有的,否則易劍閣主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做出這么大的陣仗。

  與其藏著掖著被人覬覦,不若大大方方的拿出來,選一位強者或者一方勢力,如此既拋出了燙手山芋,又賣了一份大大的人情,同時也讓易劍閣名聲大噪后全身而退,而提出這一石三鳥之計的人,定是個思維清晰,顧全大局之人。

  為達成目的,他們需要林大哥這樣的圍觀之人,自然也會承擔保護他們的責任。

  可問題是……人們真的會甘愿讓一柄‘神器’輕輕松松的落入一人手里嗎?

  這人的仇人怎么想?敵對的勢力又怎么想?

  武林人士對敵所仰仗的亦不過三樣東西,內力、武學以及兵器,任何一樣的差距都足以影響拼斗的結果。

  若真是削鐵如泥,凌駕一切的神兵,又與九霄宮主的寒玉真訣有什么區別?

  爭搶,殺伐在所難免,待一切塵埃落定,那些死去的,失去的,又有多少會算在易劍閣的頭上?

  真的擔心紛爭,就該在利器出世的時候將其銷毀才是吧。

  可惜如今大勢已成,易劍閣也只能……

  玉娘下意識的多想了幾步,心中念及九霄宮主便下意識的將目光望向了十九,卻見她方才聽了林晨的一番話,坐在床邊輕撫著林晨送與她的無雙劍,眉眼含笑,仿若看著什么無比珍惜的寶物一般。

  看著她這番舉動玉娘不由的莞爾一笑,心中亦想到了最佳的解決方案,只要將那決云劍交到武林中無人敢惹的絕對強者手中,一石三鳥,即可達成……當然,這人絕不會是十九,此刻她只是自己的妹妹而已。

  可她已乘著風口浪尖飛上了九霄之巔,自己又該怎么做才能護她周全呢?

  玉娘一時之間陷入了深思之中,坐在桌旁拖著香腮,看著十九愣愣的出了神……

  滄浪山域位于煙州東部。

  此地物產豐富,群山圍繞,山路條條官道開闊,山下大江靜流,水路交通也異常發達,外加上與數座城市連通性極強,這里便成了煙州之地最大的中轉地域之一,繁華程度可見一斑。

  然而即使身處這樣的地方,易劍閣亦能在這寸土寸金之地尋得一塊清幽寧靜的山頭建下宗門,以供弟子在最優厚的環境中悉心修行,其財力與勢力顯然都非尋常宗門所能比擬。

  易劍閣分為武宗與器宗,武宗顧名思義便是以修武為主,是劍閣的武力擔當,器宗則主要學習冶煉一途,打造兵器,鑄造護具,隨后將護具兵器販賣給江湖人士,以此獲得利潤。

  所以劍閣的易字并非容易的易,而是交易的易,林晨將它理解成一個鐵匠鋪總體上沒錯,只不過這是個龐大的,有組織有底蘊的超級鐵匠鋪。

  其所鑄兵器多為精品,頗受江湖人士追捧,尤其是頂尖匠師所造,更是一兵難求,有時候甚至會引發小規模的搶奪。

  要說為什么……

  行走江湖,實力便是一切的根基,多一分實力,興許哪天便會在一場拼斗中存活下來也猶未可知。

  想活命,需要理由嗎?

  “叮!嗤”

  火光肆意的一錘之后,劍胚浸入水中發出一聲輕響,隨后便冒出了青煙。

  房間不大,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各種器具與冶煉的設施,人站在其間也不顯得擁擠,此處主人竟意外的是個一絲不茍的人,與他那粗獷的外表著實有些大相徑庭。

  房中的男人莫約四五十歲的年紀,頭發半白恣意的披散著,下巴上花白的胡須則用一根小繩綁了起來,赤著上身,全身的肌肉緊繃著,不是特別爆炸,但意外的勻稱卻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曲線。

  當然,粗人到底是粗人,與外表無關。

  “操,累死老子了,不過就是份賀禮,用的著幾天不眠不休的連夜趕制嗎?老子特么剛剛閉關出來也不知道讓老子休息休息,上次干這種吊事還是為了打造朔夜,娘希匹……”

  鑄造到了一個階段,終于可以休息一陣,他丟開夾劍胚用的鉗子,靠在旁邊的柱子上一邊喘氣擦汗一邊不住叫罵著。

  埋怨的話語中沒有對象,但顯然是意有所指的。

  然而還沒等他把心中的怨氣發泄完,一道清秀美麗的身影便從門外走了進來。

  “何宗主若真有不愿,不如由蓮耶將這番話告知師父她老人家如何?”

  “別別別!”似乎聽聲音就知道了來人是誰,他一改方才怒火中燒的模樣,轉過頭來面向女子的時候竟是一臉的和藹可親,搓了搓手賠笑道,“你看,你師父她最近要應付那些武林人士已經很累了,這會兒再因為這點瑣事去打擾她,呃,多不好!”

  名叫蓮耶的女子卻不吃這套,上前來看了看劍的完成度,這才冷聲繼續道,“話都叫你說了,也不想想她是為了誰才會這般辛苦。”

  “明明是大家伙一起決定的,怎的現在全都賴在我身上了……”何宗主不滿的小聲嘟囔著,待看到她柳眉微挑瞪了過來,又趕忙換成滿臉和藹的笑意,心中卻仍是忍不住的吐槽。

  這師徒倆,一個吊樣!

  “罷了,看進度應當還趕得上,這幾日聚到此處的人還少,試劍大典之前應該來得及將賀禮送到江州。”蓮耶提起劍胚若有所思的說道。

  何宗主聞言抓了抓他那根小辮似的胡子嘿嘿一笑道,“嘿,要我說,咱直接把決云送上九霄宮,我看誰敢說半句閑話。”

  蓮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從前為臨淵門鑄了朔夜,現在又將決云送予九霄宮,如此兩頭倒的行徑,叫江湖上的人怎么看易劍閣弟子!?”

  “我這不是也在想辦法嗎……”何宗主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句,便沒了聲音。

  見這半老不老的老頭一副小孩子似的模樣,蓮耶輕嘆了口氣,也沒了繼續數落的心思。

  她當然知道,其實何宗主說的也未嘗不是一種方法,可問題的關鍵是……九霄宮主好像失蹤了。

  這個傳言從數月前發酵到現在,大概率已經被證實了,至于前些日子從煙州離開的那個,八成也是個假的。

  據她所知,早些年凌宮主開始行走江湖時,每到一門派便會與那里的掌門切磋一番武學,自然,受益的往往是當地的掌門,這也是為什么雖然所有人都害怕凌瓊,卻又無比的想要接近她的原因。

  與天下第一探討武學,不能有所進益就有鬼了。

  但相對的,凌瓊如此武力之人卻愿意為了些不知名的武學在各地奔走,若不是個武癡,便是有什么目的,不得不從百家武學中尋求破解之道,絕不可能在那駐地里對所有江湖人士避而不見的。

  她只是進行了一番簡單的猜想,卻不知如果凌瓊在此,必然是會大大驚異于她的聰慧,因為這番猜想……竟對了十之八九!

  沒有猜出來的,也只是她想破解的那份心劫……

  “何宗主還是加緊些吧,待人多起來,說不得試劍大會要被迫提前的。”

  蓮耶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劍胚提醒了句,轉身便要離去。

  “慢!”何宗主看著她的背影,卻好似看到了別個,眼中有些恍惚,心頭一動便下意識的開了口,將自己之前一直疑惑的問題拋了出來,“妮子,你如此聰慧,當初給她的,當不是眼前這個進退兩難的對策吧?”

  一聲疑惑,灶中的火焰熄了,蓮耶停住了腳步。

  半晌,火堆中傳來輕微的噼啪聲。

  “她知你,敬你,愛你,那是你一生最得意的東西,即便她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卻仍是選擇了眼前這個。”

  蓮耶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何宗主一人,看著門外稀稀疏疏的落葉發呆。

  她說的話點到即止,他卻一下子都聽明白了。

  許久,也許沒多久。

  拉風箱的呼聲猛地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亦在不久后繼續再山林間回蕩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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