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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八章 語不驚人

  “狂風掠云劍共分七式,你修習的功法中雖然毫無劍氣,但即使無法發揮出最大威力,此劍招也足以稱得絕技二字。”

  “呃,哦……”

  皓月當空,林晨站在小院中,望著不遠處背手而立念念有詞的孫守福,腦子仍自有些混亂,他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如此輕易的學到一門絕技。

  雖然明白對方并非真心實意的教習,但狂風掠云劍是什么層次的武功?天外天最強者之一的絕技,只要習得其中精髓,他便又多了一門安身立命的本事。

  當然,孫守福絕非什么濟弱扶傾的慈善家,他能如此不情不愿的傳授林晨劍法也全都仰仗前日宮四提出的三個要求。

  林晨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日情景……宮四走上前一口氣說出她要孫老頭做的三件事,孫老頭聽完臉都綠了,那臉色精彩的他現在都記憶猶新。

  “小子,且將你修習的內功心法運行一遍。”

  見他神游天外,孫守福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余光瞥見坐在兩人身后屋頂的女子,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行走江湖多年一向低調謹慎,還是頭一次如此被動憋屈,這兩人所提出的條件簡直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一,以狂風掠云劍斬殺即將到來的第二批殺手。

  二,傳授林晨這門劍法。

  三,帶兩人去清歡谷。

  第一件事毫無疑問便是要斷了他的后路,如果說之前的誣陷還有那么一絲轉圜的余地,一旦他親自動手,整件事情的性質就會改變,他也就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了。

  第二件就更是為難,要知道一個武林人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強大的實力,武功絕技便是私隱中的私隱,畢竟一旦被敵人研究透徹了,那他離死也就不遠了,面前這兩人雖說目前算不上敵人,可事成之后誰又說得準?

  他心中可從未放下過殺念。

  至于第三件……清歡谷是個神秘莫測的地方,里面藏龍臥虎,他就曾見過某門派的掌門,堂堂一流武者,在賭坊被人活活打斷手轟了出去。

  這兩人以及他們身后的那位看樣子就來者不善,一旦鬧出什么大動靜殺將起來,他夾在中間必然首當其沖,死無葬身之地。

  若說前兩件事還能勉強接受,那這第三件,就是在他理智的邊緣瘋狂試探。

  答應,他估摸著是大禍將近了,可若不答應……這兩人身后的幕后之人早已掌握了他的行蹤底細,也決計不會放過他。

  在這樣的生死抉擇中猶豫許久,孫守福最終還是選擇了答應,畢竟能培養出林晨宮四這樣的弟子來,他本身也定然是個超一流的武者,說不得已入了極境。

  最重要的,宮四做的這個局,算準了自己與梟那小子的性子,一個多疑殘忍,一個謹慎惜命。

  他不會去賭梟相信他。

  所以這件事從一開始,他就沒的選擇。

  “凝心訣?”

  “孫老……哥見識廣博,在下修煉的確是凝心訣。”

  這小子把人當白癡?

  孫守福劍指抵在林晨丹田位置,眉頭越皺越緊。

  凝心訣是什么內功他當然是知道的,可清蓮谷的內功是用來修身養性的,雖然對各種武學的適應性極佳,但后勁不足寸步難進,絕不可能修出如此青年俊杰。

  況且他隱約間感覺到有一股令他無比戰栗的內勁隱藏在這小子丹田里,他不敢再深度探查生怕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

  想必他也是受命于背后那高人,不想暴露身份吧。

  不過既然你有所隱秘,也別怪老夫不盡心相授了!

  想著,孫守福收回手點了點頭,“嗯,內功雖不渾厚勝在精純,現在我便傳你本家手法擒風,待你將手法融會貫通,我會傳授你劍招,至于身法……你的輕功不比我差多少。”

  “有勞了。”

  林晨哪知道他心里歪七扭八的想了那么多,雖然每天都在修煉可一說起這凝心訣,他心頭又回憶起在毒瘴山頭與唐昭相處那幾日,也不知她現在過得怎么樣。

  “前輩今夜恐怕是沒有時間傳授了。”

  兩人聞言,齊齊抬頭望向側邊的屋頂。

  那個女人雙腿交疊雙手撐著屋檐,嘴中哼著不知名的曲調神色寂寥的望著夜空,見兩人仰頭看她,這才朝外面的街道抬了抬下巴。

  “四個天罡組的殺手,梟也算是看得起你了。”

  其實來了六個,她卻不想表現的太過強勢,最少該讓隼更確認兩人背后另有強者。

  “嗒…沙…”

  話音剛落,孫守福腳步輕點,蹋在了院中的樹梢間,凝神屏氣的看向外面。

  片刻后才扭過頭不陰不陽的開口道,“哼,區區小輩有兩分眼力便不可一世,你這點本事真與外面的人交手,怕也是兇多吉少。”

  說完便轉身走入了房中,不消片刻便背手提劍走了出來。

  林晨正待開口,眨眼的功夫,眼前便不見了孫守福的身影,只留下院中飄到的夜風,涼人心肺。

  “光是這份輕功,便已經能獨步江湖了吧。”他愣了少頃,無不感慨的喃喃著,此刻方才知道孫守福之前說他輕功好有多不真誠,苦笑一聲接著道,“我之前是不是太過自滿了些?”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以與頂尖強者周旋了,現在見到勝過他的輕功,心中難免有些苦澀失落。

  “確實頂流,能勝他的卻不少。”

  打擊接二連三,林晨反而有些釋懷了,轉頭給了她個白眼,腳尖輕點躍上屋檐,拍拍衣擺坐了下去。

  “你呢?老實說,咱們合作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實力在哪里。”

  身邊坐著美女他卻絲毫不覺得旖旎,不知為何,這樣反而讓他感到輕松。

  有心問宮四為何要讓孫守福傳自己武功,但轉念一想她關于目的從來也沒跟自己坦白過,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宮四捏了捏鬢角的細發認真的道,“輕功與內功我都不如你,武學也只在易劍閣中學過些粗淺的劍招,論實力,怕是不入流的。”

  “靠!”

  林晨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感慨,他能感覺到宮四說的都是實話,但同時也深深的明白,對方要殺自己也許真不用費什么功夫,天分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這么惱人。

  兩人半晌無言,恍惚間只覺得院外街道上幾陣勁風吹過,緊接著幾道近乎虛影的人在屋頂上飛掠跳躍著,頃刻間便不見了。

  林晨知道這是孫守福帶著幾個殺手去了偏僻的地方。

  “你就不擔心他被干掉?”

  看這些人的身法就知道所謂天罡組全都不是善茬。

  “會有些波折。”宮四點點頭,思慮一陣后接著道,“想必他會先于這些人商議,把咱們設的局一并交代,然而這些人心里只有執行任務,哪會管他許多。”

  “哦,那孫老頭一會回來的時候臉色一定很難看。”

  “他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想留條后路,但很可惜……”

  “嗯。”

  林晨應了聲,又轉過頭疑惑道,“識人性當真能預測一切?即使現在還沒發生,你卻好像連孫守福回來的畫面都已經想到了。”

  “只是些根據現有情報得出的猜測罷了,也有許多人的行事是全然無法預測的。”

  “比如?”

  宮四轉過臉看著他微微一笑,“比如某家的兩位娘子,一個勝似天人卻聞所未聞,一個名滿天下卻甘愿愛個混人,伴他左右。”

  “你!”聞聽此言林晨心中大驚,不可思議的看著宮四半晌,這才平靜下來開口道,“你是如何得知玉娘身份的?”

  天下人鮮有見過玉娘真顏的,連她的名字都僅是寥寥幾人知曉,眼前這人……

  “呵呵,你以為我在京都住了多久?又去看了多少次花朝節?”宮四輕笑一聲接著道,“像那種體態那種氣質,整個天明都找不出來第二個,況且,她的聲音太好聽了些。”

  “你的記性當真可怕。”

  光靠著幾年見一次的身影,聽一次的聲音就能認出一個人,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忽然他腦海中又閃過一個念頭,臉色便沉了下來,“所以你老早就算計好了!只要把我帶出來,如果我遇到了什么挫折危險,玉娘定會不顧一切的幫我。”

  “唔,嗯。”

  宮四倒是坦蕩,半點沒猶豫的承認了。

  “你……就不怕我走了?”

  “我前日便說過,你若想走宮四絕不阻攔。”

  林晨一時間有點懵,如果可以他絕不想拖累玉娘,但誰又能保證一切是否真能順利……即便沒真正的去了解過,他也明白三惡有多強大。

  正自思量,耳邊只聽得‘咔吱’一聲,院門應聲而開,緩步走進來的孫守福果然如宮四所說,陰著張臉,比夜色還要暗上幾分。

  “此處留不得了。”

  他衣著有些許破損,劍尖滴滴答答的滴著血,落在地上與沙土融在一起,想來那幾個殺手已是兇多吉少了。

  “前輩不懂得處理尸體?”宮四輕笑道。

  孫守福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道,“不久前才收到的風聲,四巡捕正領著捕快與軍隊趕赴煙州辦案,算算也差不多是這幾日,作為先遣的朱琥和玄逸就快到了,以朱琥的敏銳,我的手段未必瞞得過他。”

  “那……明日我等便動身離開吧”

  宮四站起身,瓦礫都不忍發出半點響動,微風吹動她的衣帶裙擺,皓月星辰,她像要乘風歸去。

  林晨忽然很想抓住她,可伸出手便僵在了原地,最后化為一聲輕嘆,收回手看向孫守福,“怎么走?”

  孫守福聞言,一時間沉默了。

  即使心里無比氣恨,可還有得選嗎?

  沒有。

  所以他咬咬牙開了口。

  “花城。”

  “什么?花城!?”

  林晨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喊出了聲,過大的聲音,讓周圍的民宅星星點點的燃起了昏黃的燈光。

  耳邊響起些嘈雜的聲音。

  他趕忙捂著嘴,轉過臉卻見連宮四那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竟也露出了幾分詫異。

  誰能想到,清歡谷作為煙州黑道最巔峰的控制者之一,竟然就隱藏在整個煙州最繁華的城鎮中,在那煙州總捕頭月如霜的眼皮子底下。

  “了不起。”

  短暫的詫異后宮四便恢復了平靜,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舔了舔嘴唇,“能有如此膽略心智與能力,此人定是一號了不起的人物。”

  “再了不起也是個混蛋。”

  林晨恨恨地捏了捏拳頭。

  “呵。”宮四輕笑一聲,輕踏房檐翻身下了屋頂,“早點睡吧,接下來的日子大概不會太平。”

  “接下來?”

  門口與屋頂的兩個男人同時開口問道。

  宮四仰頭望月,薄唇輕啟,“不是說要把天外天連根拔起嗎?就從那些據點暗哨,一個個殺過去吧。”

  林晨望著她緩步走遠的窈窕身影,呆呆的嘴巴此刻才合上,重重的咽了咽口水,隨即露出了個無奈的苦笑。

  三個人掃平一個個高手無數的據點,這真是一個正常人能有的想法嗎?

  說起來,追隨她腳步的自己,又真的是個正常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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