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了啊......”
許秋毫微微點頭,回過神來。
那一瞬撇去的眉眼有些相似,他便下意識的喊了出來。
便是沒有陸長生的提醒,仔細觀察一番便能發現,曉曉也只是某些氣質上與小依有些相似罷了。
這些年來他公務繁忙,未曾有時間回來探望。
而秋實鎮中的閑暇也已不復往日,添了許多新人,離去的少女也無法歸來。
只是偶然間回眸一撇,恰似故人歸。
“是在說我嗎?”
曉曉左看右看,有些好奇的問道。
誰和她長得比較像?
這里的女孩除了她之外僅僅只有花生一個,但花生和她并無半分的相像。
不是因為花生看上去要比她小上幾歲,而是那種由內而外的威嚴感,哪怕只是靜坐在那里便不容忽視,那種氣度讓人不敢直視。
這樣的威嚴和氣度,即使是在傳說中的仙人身上都未曾窺見。
在外人面前,花生一直都很有“架子”,大概是因為少女那未曾褪去的倔強。
大靖雖已成過往,但她仍以大靖未來女皇的身份在外人面前要求著自己。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這是先生告訴她的。
如果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大靖的女皇,那這天下還有誰會幫她呢?
“沒事兒,只是誤會。”
陸長生笑了笑,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引了回去。
坐在石桌前,陸長生開始談及小書苑,其實這也并非是什么痛快的話題,但對于不知內情的幾位而言,也算不得沉重,陸長生便挑著一些有趣的事情說了起來。
其間難免提及到那位待在書山殿的“半瞎子”,只不過在陸長生解決了紅娘那一伙來犯之敵后,半瞎子便不知道跑到了何處去,沒有道別,也未曾再見過。
而許秋毫也知道自己一時失言,順著陸長生的話語慢慢提及自己在任潮州左巡史這三載所見到的風土人情、奇人異事。
曉曉靜靜的聽著兩人天南海北的聊,嬉笑之間倒是頗為開心,忘記了自己最開始來此的目的。
她也已經知道那將自己認錯人乃是當今潮州左巡史,也就是秋實鎮昔日的私塾先生許秋毫,心中卻也沒有了多少驚訝。
畢竟小道爺都回來了,左巡史也來此好像也算不得特別值得讓人驚訝的事情。
只不過偶爾恰逢言語靜默之時,覺得氣氛稍稍有些奇怪,但轉眼也就忽略掉了,一切都變得其樂融融。
直至天光變得暗淡了下來,兩人才停止訴說,又讓花生和李置身下山買了些東西,剩余的人便摘了些槐花,順著院子之中的清泉戳洗干凈,準備晚飯。
清風觀中本無清泉,但自從白蛟來此之后,原本已經干涸的水井又恢復了活力。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反正清風觀內水是絕對無需發愁的。
陣陣香味之間,曉曉好似也成為了這些人的一份子,小臉上沾染著面粉,手中包著槐花糕點。
其實也就是槐花、白面,再加上一些白糖。
若是喜歡,也可以擺弄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她比較喜歡小兔子,而花生則是將其揉成了白虎的模樣。
白面本就潔白,可內里被揉碎了幾分的槐花卻更加耀眼,像是點滴碎玉般鑲嵌其中;越加細小的白糖與火燭間發散出盈盈光亮,如閃耀星辰;沁人心脾的香味自其上傳來,讓人通體舒泰,食欲大開。
兩個女孩子做糕點,男人自然也不能閑著。
陸長生和許秋毫在試著去做槐花酒,其實兩個人都不會,卻一本正經的討論著怎么做才能更加美味......不時就傳來諸如“水放多了”、“槐花到底要不要徹底碾碎”之類的爭辯之聲。
相比之下李置身和熊二反倒是最忙的,要說做這種活計,最擅長的肯定非李置身莫屬,此刻他便是準備做槐花炒蛋、槐花麥飯、槐花粥和涼拌槐花。
至于熊二便跟在他的身后屁顛顛的打下手,兼顧生火端水等職責。
忙碌起來的時間總顯得頗快,曉曉和花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大部分時候兩個人并不怎么說話,但曉曉也并沒有生出諸如怠慢、生疏等感覺。
這一切都好似如此的理所當然且安逸,情不自禁的便會讓人覺得自己便是這里的一份子,哪怕只是剛剛認識。
這樣的感覺對曉曉而言是一種新奇的體驗,雖然她有一個師父——如師如父,但師父的性格放在那里,實在是很難讓人產生諸如溫暖啊、舒服啊等情緒。
畢竟師父那三句不離錢的性格,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
可在這里好像情不自禁的便會讓人放松下來一樣,便是匆匆至此也不會讓人覺得倉促和不安,心靈自可安穩。
當月上中天,久違的香味終于在清風觀內傳出,混雜在槐花的香氣里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幾人將盤子、碟子全都搬到了外面的石桌上,皓皓月輝潑灑而下,天地銀白,月入圓盤,并無任何晦暗之意,像是給天地渡上了一層銀白色的紗衣一般。
陸長生提著兩盞油燈掛在了槐樹枝上,溫暖而橙黃的火燭自顧自的燃燒著。
許秋毫打開一壇老酒,是村民們自己釀制的,然后撒進去了一把槐花。
對于槐花酒的做法兩人誰都未曾說服誰,再加上制酒本就非一日之功,兩人最后達成和解,往老酒里面加一把槐花算逑,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接著李置身拿出一個個杯子,有大的有小的,每人都有。
連花生都曉曉都分到了約莫半個手掌大小的小茶杯。
“來來來,明月相伴,清風入耳,花香怡人,故友相逢,我先敬大家一杯。”
陸長生率先端起酒杯,打了聲招呼,然后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一飲而盡。
入喉火辣,隨即便是一種奇異的香甜和清氣灌入腹中。
火辣的是酒,香甜和清氣自是因為槐花的功效。
“呼。”
陸長生微微瞇眼,吐出一口氣來,酐暢淋漓!
“三載相別,今日再聚,暢心難耐,我也敬大家一杯。”許秋毫也端著酒杯,一飲而盡,隨即閉嘴細細品味,目露驚喜之色。
“哎,你這話可就生分了。雖別數載,尤如昨日,我再敬大家一杯。”陸長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陸兄說的極是,我又說錯話了,自罰一杯!”
許秋毫連連點頭,斟滿之后一飲而盡。
“來者是客,怎能讓客人陪酒?這便是我的過錯了,自罰一杯!”陸長生提起酒壇倒上,一飲而盡。
“陸兄為我而飲,我又怎能靜坐觀望?再陪陸兄一杯!”許秋毫便又倒酒。
石桌旁,花生等人面面相覷。
目光交融之中,好似發現了什么。
酒啊!
讓他倆這么喝下去,他們喝什么?!
兩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