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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偶遇

  待毛利陽從睡夢中醒來,已經是凌晨。看了看時間,毛利陽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牛奶。而通過窗戶看到室外的燈火通明,毛利陽忽然想去外面走走看看。畢竟,他見過大阪的白天,卻沒見過它的黑夜。夜晚逛大阪,對他而言也是一件難得的趣事了。

  毛利陽住的賓館和毛利小五郎他們是一家。出于安全的考慮,他們選的是市中心的賓館。價格雖說偏貴,可服務也不錯。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是市中心的關系,即使賓館采用了足夠的厚度的隔音板,關上窗戶也還是能夠聽到外面喧鬧的叫賣聲。可如果等你真的踏出了旅館你就發現你成為了大阪夜景的一員。雖說古味不同于京都,繁華卻又不似東京,可來往間食物的香味以及簡潔實用的設計處處彰顯了獨屬大阪的魅力。

  而就在途徑一個小酒館的時候,毛利陽聞著從酒館里飄來的烤魷魚香,肚子“咕嚕嚕”就叫了。他抿了抿唇,直直地掀開酒館的古舊的簾子,卻發現一個昨天剛見過的警官正在那撕著魷魚干,喝著白梨汁。

  “坂田警官,你怎么在這里?”

  坂田警官一抬頭,看到是毛利陽也有些驚訝,“啊,是毛利警官。你沒在賓館休息嗎?怎么大晚上一個人到這兒來?”

  而原本身著灰色浴衣在前面招待客人的老板娘看到熟客的朋友來了,也抬頭招呼,“客人,歡迎光臨!你是小坂田的熟人嗎?就坐在小坂田的旁邊吧。”

  “老板娘,在后輩面前叫什么小名啊。”坂田警官笑了笑,戴著眼鏡的臉龐里在灰暗燈光的映射下,透著股難言的消極感。“毛利,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一直照顧我的老板娘。老板娘,這位是東京來的警察小哥,姓毛利。”

  湊近一看,毛利陽才發現老板娘雖然看似年輕,可眼角已經布滿了小細紋。

  “哎呀,小坂田還害羞了。”老板娘性格爽朗,口氣又不失調侃。她側頭看向毛利陽,笑問,“毛利警官是吧?原來是東京來的,怪不得我聽你說話不像大阪人。”

  “是啊。因為公事所以到大阪一趟。”毛利陽拽開了坂田警官旁邊的椅子,“坂田警官不喝酒嗎?吃烤魷魚干配果汁也真少見。”

  一提起酒,老板娘也好坂田警官也好,臉色都一變。不過他們調整得都極快,快到毛利陽自己都快懷疑是不是剛剛看錯了。

  “我開車呢。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習慣了。”坂田笑答,隨后便把手邊的魷魚干遞給了毛利,“我聽服部老弟說過,你歲數和他差不多大,是不能喝酒的。那就一起喝果汁吧。在上果汁前你先嘗嘗這魷魚干。魷魚干是個好東西,雖然說便宜,營養價值又一般,可用火一燒,再一嚼就特別香……來,咬一口試試。”

  毛利陽接過了魷魚干,沾了沾旁邊的辣椒醬一嚼……果然,有一股說不出的野味。

  老板娘看到毛利陽吃下了魷魚干也是有些興奮,“怎么樣,怎么樣?味道不錯吧?烤魷魚干可是小坂田最愛吃的食物沒有之一哦。從小的時候他就愛吃這道下酒菜。每次都和他爸……家里人到我這小酒館打牙祭。我這里這么破之所以能撐到現在,也全都是虧了這些老客的福。”

  除了坂田以外,前臺還坐著幾個老客。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婆婆聽了老板娘這句話也是抬起了頭,“小千惠你還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呢。不多照顧照顧怎么行?更何況是老街坊,如果你走了,換了生人可怎么行?更何況小千惠你家老公的手藝也真不錯。對了,千惠,你家老公呢?”

  旁邊的上了年紀的也跟著起哄,“是啊,千惠,老板人呢?”

  老板娘被這么一起哄也是笑了笑,“他啊,剛剛去進貨,馬上回來。不過不用擔心,現在店里的貨還夠。夠大家吃的。”

  “喲吼!”一時間,小酒館又是喧鬧聲一片。獨有坂田和毛利這一角最為清凈。

  “坂田警官為什么這么晚不回家呢?家里會很擔心吧。”

  坂田警官喝了一口放在了手邊的果汁。明明他喝的不是酒,卻莫名給人一種酒入愁腸之感。“老媽改嫁,現在我自己一個人獨居。一個人單身漢,有什么家不家的。不過還好啦,有案子查,政府還給補貼,自己一個人過得也還算不錯。”

  “那回去睡覺也好……你白天就一直在開車,是吧?不累嗎?”

  “可是睡不著……我一直都有失眠癥。睡不著是常有的事,沒辦法。不過這家店的烤魷魚總能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每次在這兒吃完飯之后,總比往常能夠更快地入睡。不過,一晃過去,都已經二十多年了,時間過去得可真快啊……”

  毛利看得出來,坂田說這句話的時候滿滿的都是無奈。

  不過此時的毛利并不知道坂田背負著多大的血海深仇。在現在他眼的里,坂田只是一個熱心負責卻又有些小憂郁的精英警官。更甚至于可能是因為二人都受過相當大程度的精英教育,二人竟也算意氣相投。

  他們沒有胡亂侃天侃地。而是說了一下自己工作的情況,對比了東京警署與大阪警署的不同。又因為毛利陽曾經在國外呆過,于是二人話題一轉到了各國法律上來。

  美日對死刑判決極為慎重、英國則是直接廢除了死刑。有的國家提倡按照罪的輕重程度進行審判,而有的國家則主張輕罪重罰。可說著說著,坂田不知為何,眼睛有點濕潤。他狠狠地咬了口手上的烤魷魚干,“毛利,你在國外呆著,我不清楚你聽沒聽說過一個事情。你知道在日本殺人的追訴期是多久嗎?”

  毛利皺了皺眉頭,“15年?”

  坂田笑了,“是啊。十五年。時間太短了……太短了。我也來得……太晚了。”坂田就這樣一邊嘟囔著一邊又昏睡了過去。

  毛利陽在這邊聽得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這不妨礙他把坂田送到臨近的小旅館。而在前臺一直站著的老板娘在看到毛利陽的動作之后嘆了口氣,搶先一步攔住了毛利,“毛利先生,先別動了。不然他一會兒又要醒了。”

  “啊?”毛利有些懵,而緊接著老板娘就開口解釋,“這已經不是小坂田第一次在我們這個小店里睡著了……這孩子,什么事都愛憋在心里,又不說出來……自從他父親去世之后就跟魔障了似的。說什么要找到殺父親的真兇之類的。”

  “殺父親的真兇?”毛利陽聯系之前半天的話語,仿若明白了什么。十五年的殺人追訴期,太短了,來晚了……難道坂田是為了替父報仇所以才決定當警察的嗎?

  “他父親死后不久,他母親就改嫁了。坂田警官因為是坂田家的孩子,就寄住在了奶奶家。可你也明白……老人都那個歲數,哪有功夫照看小孩子……小坂田說句老實話也是街坊鄰居看著長大的孩子。你別看他陽光,但是……哎……”

  “那他父親……是怎么死的?”毛利陽疑惑。當時這個案子警方沒有調查嗎?雖說警方在某些地方確實不夠敏感,但是……按照計算追訴期的規矩,這個案子怎么可能過去十五年連立案都沒有立案呢?

  也就是在此時,老板娘抬起了眼。她的眼里全是憐憫以及無奈,“是酒后駕車。”

  “酒后駕車案?”……那難道不是死者自己的問題嗎?

  “像坂田那種認真負責的人怎么可能會酒后駕車。講真,他來我這個小店那么多年,我都沒見過他喝過一次酒。”說到這兒,老板娘放下了手里的抹布,“你開導一下小坂田吧……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一直都在擔心著這個孩子啊……”

  毛利陽把目光轉向了前臺的其他人。只見凡是上了年紀的老客都面露悲憫地注視著坂田。不過,可能因為某些顧慮,這些憂慮的目光沒有一次是在坂田醒著的時候聚集在他身上。

  老板娘看著毛利陽有些動容,就又補充著說道,“毛利警官,這孩子很少和人交談得這么暢快過。你就勸勸他吧。人這一生,怎么不是過?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比什么都強……更何況小坂田如今這么出息,以后日子還長著。他爸肯定也是這么想的啊……”

  “是啊是啊,警官。我們都知道小坂田他爸死得冤……可是人死不得復生,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如果小坂田一直因為這些事情越陷越深,我們真的擔心他會不會栽進去……殺人犯有哪個是好對付的?更何況又不是工作,只是個老案子……”

  “對啊,更何況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哪兒有那么容易破的。線索哪兒有那么容易找啊……”

  毛利陽聽完了這些勸慰后,搖了搖頭。

  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件事,他根本插不了手。也根本沒有資格說什么。

  有的人認為安穩生活最為重要,可也有人認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雖然……也有的人因為陷得太深而被仇恨迷了眼,忽略了身邊關注著自己的人。但是,這些都需要他本人自己去判斷。而他毛利陽,除了履行自己的職責外,別無他法。

  老板娘看到毛利陽拒絕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她也并不拉下臉,而是又給毛利陽遞上了一盤下酒菜,“也是我無理取鬧了。”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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