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奪者汽車一輛輛從陳日雨的身邊駛過,偶爾有停下來的,也不是想要救濟他們,而是抬槍指著兩人,自己則在附近搜刮起來,但可惜的是,早在他們來之前,已經有無數人光顧過現場,這里除了些拆不掉的車架底盤外,甚至連快要報廢的輪轂都已被搬走。
“媽的,兩個窮鬼。”一口唾沫吐到兩人腳下,掠奪者們滿懷失望的退到了車上,啟動引擎重新回到了車流之中。
這樣的一幕,陳日雨在這半小時內已經見過無數次,然而,他依舊一臉愣神的坐在路邊,目不轉睛,眼神空洞洞的望著過往的車輛。
自從在弟弟陳星雨口中得知自己的遭遇,他便一直保持這個神態,一動不動。
“哥,咱咋辦?”
望著一片狼藉的四周,陳星雨哭喪著臉癱坐在地,之前幾批掠奪者已經將他們的槍械都搶了去,更別說那些藏在車斗里的糧食罐頭,要不是兩人身上散發的氣味不是那么好聞,恐怕就連這身衣服都要保不住,被人扒了去。
“咱們不當掠奪者了。”
陳日雨久久沒有答復,突然,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
“啥?”嘈雜而過的車聲讓陳星雨沒有聽清,待他剛想詢問,卻見陳日雨緊握了握了手中的紙條,毅然決然的向著車隊前進的反方向走去。
“指揮官,他們已經在前方布置好封鎖線。”說著,七醬從裝備欄中取出地圖,在地上一鋪,指著某一點,道:
“掠奪者的車隊距離伏擊點還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從這里開始,是一條長度為七點三公里的峽谷地帶,我們已經在谷口提前布置好了炸藥,待掠奪者一靠近,立即引爆封堵,只要我們的人能夠在這里堅守四十分鐘,咱們的車隊便能趁機追上,將掠奪者們一舉剿滅。”
隨意在地圖上瞟了幾眼,宮晨曦故作明白的嗯了聲,實則腦子里完全沒個印象,末了,她裝作很滿意,笑著點頭道:“很好,告訴他們,只要完成了這次阻敵任務,軍官級盔甲便是他們的了。”
聞言,明月和小籠饅頭皆面上一喜,對著宮晨曦敬了個帝國軍禮,紛紛化為白光,復活到伏擊點的隊友附近。
“從掠奪者里面一共找到了多少目標?”兩人消失后,宮晨曦問道。
七醬一邊私信提醒明月記得錄像,一邊查看系統記事本,道:“一共二十九個。”
“二萬人里才三十九個嗎?”宮晨曦皺了皺眉,從掠奪者里挑選可用人才培養,這也是她臨時起意的想法,畢竟經歷過前世劇情,宮晨曦知道到掠奪者里也有一些身不由己或因生活所迫加入,但卻依舊堅守本心的人們,本著能拉一個就拉一個的原則,宮晨曦這才讓玩家們幫忙挑選。
只不過,這二萬人才三十九個,著實有點打自己的臉。
不過宮晨曦換個思維想去,能在無惡不作的掠奪者中出淤泥而不染,這不從另一方面說明這些人心性堅定,可堪大任?!
“當然,還有那些知途迷返的……”一瞬間,宮晨曦腦海里回想起許多曾是掠奪者,但在起源星保衛戰中英勇戰斗的角色們。
略微沉吟片刻,宮晨曦道:“告訴他們,對投降的掠奪者們繳槍不殺,最后個人戰績不以擊殺累計,而是俘虜的數量。”
七醬頷首,立刻通知明月等人,宮晨曦自己也將之前發布的剿敵任務仔細修改了一下,再重新發了出去。
“悉索索……”
極遠處不停響起樹枝灌木被碾壓的聲響,這自然逃不過宮晨曦兩人的耳朵,循聲望去,一個亮點在黑暗中遠遠浮現,逐漸,亮點一分為二,并伴隨著突突的引擎噪響。
“來了。”
望著吉普遠遠開來,宮晨曦瞇了瞇眼,心中不禁猜測到底有幾個人能夠通過自己的測試。
“恐怕一個都沒有吧。”
“哥,慢點,扛不住了,累死,累死我了。”陳星雨扶著樹干大氣連喘,其中不時夾雜著咳嗽,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低,整個人如同剛才水中撈起,全身濕漉漉一片,看起來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
“不……”陳日雨本想斥責弟弟一番,但見他樣子實在凄慘,斥責的話語頓時卡在了嗓子眼,嘆了口氣,鼓勵道:“快了,我記得上面說的地點,離這里還有八百米不到,堅持下,不能倒在這個地方。”
小心翼翼的從胸口插袋中取出紙條,陳日雨用指頭一點點扒開,生怕撕壞了似的,再三確認地點沒記錯后,他用重復之前的步驟,將紙條塞回了插袋中,最后,還隔著衣服輕輕拍了幾下。
待他做完這一切,回頭一看,弟弟已經靠在樹干上打起了呼。
無奈的嘆了口氣,陳日雨搖著頭走上前,一把將他背在身上,腳一邁,再度上路。
“這豬玀肉真香,哥,來點……”顛簸仿佛打攪了陳星雨的美夢,他吧唧了幾下嘴,說起了夢話。
“是,是,是……”
一個小時候后。
“有人來了。”
望著從森林中鉆出一道黑影,站在篝火旁的數人連忙舉起武器,各個神情緊張。
陳日雨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人,看幾人的裝束,分明就是掠奪者,但此刻他背著弟弟,身形不便,只得硬著頭皮打招呼道:“好,好巧,你……”
“你也是收到了紙條?”一名中年人晃了晃手中的步槍,問道。
陳日雨一愣,隨即猛地點頭,一手按著背后的弟弟,一手輕輕的從插袋中取出紙條搖了搖。
見到這個,篝火旁的幾人松了口氣,面色頓時緩了下來。
“來,到這坐吧,這里暖和,我們都是收到紙條來的。”中年人將長槍重新背在身后,對著陳日雨友善的招了招手。
“兄弟,要幫忙嗎?”
靠近了,眾人這才發現陳日雨還背著一個人,出聲問道。
陳日雨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幫忙。
中年人顯眼經驗豐富,光從面色就看出兩人已是累極,從身后背包中取出了干糧和水壺,“給,雖然過期了,但味道我可敢跟你保證沒變。”
要是平常,陳日雨怎么也不會接陌生人遞來的食物,生怕有鬼,但這次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口中謝著接了過來。
看著陳日雨望著手中的干糧愣愣發生,遲遲沒有動口,中年人了然的笑了笑,道:“放心,大伙都吃過了,里面沒毒。”
小心思被看穿,陳日雨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別往給你背著的那人喂點水,看他臉色,應該是脫水了。”
聽到中年人的提醒,陳日雨急忙道了聲謝,用水壺慌手慌腳的給弟弟喂了幾口水下去。
“真好。”中年人忽然來了句,“親兄弟嗎?”
陳日雨點頭嗯了一聲。
“真好。”中年人再次感慨道,伸出了手,“邢富,你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叫我老邢。”
陳日雨趕忙伸出手迎了上去,“陳日雨,這是我弟弟陳星雨。”
其余眾人也紛紛跟陳日雨介紹了聲,之后,篝火旁再度陷入了沉寂。
“你們,為什么要來這里啊?”
良久沒人說話,一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毛頭小子最先安耐不住性子,問道。
陳日雨循聲瞅去,想起這毛頭小子名叫狗子,姓狗名子,很簡單樸實的難民名字。
“報恩。”沉默了數秒,陳日雨最先回答。
“這個問題嘛。”老邢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道:“因為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吧。”
眾人沒明白他的話,但有沒有人追問,各自訴說著自己收到紙條時的情形,陳日雨這才知道,除了自己外,眾人皆是莫名其妙的收到了紙條,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才來到了這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人本就不熟,扯來扯去都是這些話題,沒多久便又再度陷入安靜,耳邊只剩下不停劈啪燃燒的樹枝噪響。
將一只來回在耳邊繞飛的蚊子拍死,一名青年終于沒了耐心,站起了身,道:“天都要亮了,咱們要等到什么時候?”
“既然決定等,那多久也要等到。”老邢緊閉的雙眼裂開一條縫,側過頭看著他說道。
“這……”見除了老邢外沒人搭理自己,青年嘴中嘟囔了幾句,重新坐回了熄滅的篝火旁。
太陽逐漸升起,凌晨,是蚊蟲狂歡的時間,數不清的各類蚊蟲在眾人耳旁振翅,嗡嗡的異響吵得眾人心神不寧。
終于,某些人再也坐不住,再加上附近又傳出汽車引擎的聲響,他們互相對視了眼,什么話也沒說,從篝火旁離開。
閉眼假寐的陳日雨聽到動靜睜開了眼,撇頭望著幾人離開的背影皺了皺眉,嘴唇蠕動,最終還是搖著頭轉了回來。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哪有什么莫名其妙,只是不愿意說罷了。”
“就像我,紙條上的內容足夠吸引我,我這才愿意等。”
陳日雨側過頭去,只見老邢笑著盯著自己,變戲法般從手中掏出一瓶滿是污垢的試管。
“這是我的獨家配方,別看外貌不咋樣,驅蚊蟲效果可有保障的很,你們要試試嗎?”
望著里面翻滾著的綠色溶液,大部分人下意識謝絕了老邢的好意,只有陳日雨接了過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弟弟,此時已經被叮成了豬頭,紅腫一片。
接下里的三小時里,又有數人選擇離開,陳日雨掃了一圈,人數相比較昨晚已經走掉大半,加上他兄弟兩,此刻僅剩下區區六人。
“就剩這么點人了啊。”老邢也發現了這一點,神色略有感慨,緩緩道:“你也在上面看夠了吧,不如現身好好跟我們聊一聊?”
良久沒有其他聲響,眾人都以為老邢睡迷糊了,但老邢卻是神秘一笑,雙手撐地站起身,走到一棵樹前,昂起頭,將之前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哦,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樹梢之上,宮晨曦解除了光學迷彩,緩緩降落在地。
“其他的樹都站滿了準備進食的鳥類,唯有這棵樹,沒有一只鳥敢靠近。”
“僅憑這個?”宮晨曦疑惑,難以置信。
老邢點了點太陽穴,“這都是我這些年的生活經驗。”
“有意思。”宮晨曦暗道,邢富,是她此次行動意外的發現,這人在前世也很有名,但不是在戰斗力,而是在人情世故,也就是傳說中的公交車,在前世,他也成功覺醒,但覺醒的能力只是一個很普通,精神系下的一個分支,名為精神安撫者的異能。
但宮晨曦更看重他身上名為菩薩低眉,一種自帶親和屬性加成,本心越善良,效果越顯著的特殊專長模板。
左右看了眼四周的人,老邢覺得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笑瞇著眼,語氣平淡,道:“你在紙條上寫著,能完成我的心愿,我很好奇,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嗎?”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為了故作神秘,宮晨曦不介意當一次文抄公,攻略中記載邢富曾是一名學院教授,文學素養極其深厚,定能理解這句詞其中之意,而且他本人也極其欣賞同樣有其素養,或對其向往的人才。
如同宮晨曦所想的那樣,雖然老邢不理解其中深奧含義,但也能從字詞間分析出大致的意思,不禁嘆道:“區區幾字便能概括,妙啊。”
他深以為意的點點頭,話鋒一轉,道:“那你將我們聚到這里來想要做什么?”
老邢在其余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所謂面由心生,他能看出來,這些人都不是什么暴戾恣睢之徒,簡單點來說,這些人的面相在掠奪者中根本就顯得格格不入,極易區分。
宮晨曦微微一笑,一揮手,所有隱藏在半空的玩家都現了身,解除了光學迷彩后,噴射背包登時恢復最大輸出,頓時卷起一陣狂風吹襲,將四周的草叢灌木吹的四面而倒,宛若草浪。
看著六人目光中流露出的驚駭之色,宮晨曦瞇了瞇眼,語氣一沉。
“我想,在給你們一次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