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生命科學城中心醫院一樓ICU病房內。
一名面色死灰,瘦到脫相的老者被緩緩從ICU病房內推出,朝手術室推去。
而在手術室的旁邊,除了三名護士外,還有四名神色各異的家屬跟在身側,其中為首的是一名六十來歲的老者,而旁邊似乎是老者的家屬。
這些人神情嚴肅的看著三名護士將病患推走,他們也亦步亦趨的跟上,直至跟到了一間無菌手術室外。
“你們不能進去。”
跟到這里之后,其中一名護士制止了眾人,“里面的環境是無菌的,你們進入后會令患者受到感染。”
“可是我爺爺在里面。”
一名三十來歲,留著雞冠頭,穿著牛仔裝戴著鼻環的男子攤了攤手,他扭過頭,突然看到手術室旁邊還有一道門,其中一名護士走進去后,露出了門內竟然有一道能觀看到手術室的觀察窗,頓時大聲道,“嘿,你們這是做什么?”
“怎么了布魯諾?”
老者轉頭對男子問道。
“父親,他們在手術室旁有觀察室,我看到一個護士走進去了!”
鼻環男大聲叫了起來,同時就想去推觀察室的大門,結果卻被門口兩名神情僵硬的保安攔住了。
“嘿,伙計,動手術的是我爺爺,你們憑什么不讓我進?”
鼻環男一邊撥開對方的雙手,一邊質問道。
可是,兩名保安打扮的男子并沒有任何解釋。
“請問是這樣嗎?”
老者頓時看向阻攔自己的那名護士,“我父親沃森的手術,我們可以進去觀察嗎?”
“這……”
護士頓時遲疑了一下,隨即為難道,“今天可是錢先生在里面觀摩手術的,算了……我去請示一下好了。”
隨即她也走了進去。
半分鐘后,護士再次走了出來,她朝三人點了點頭,“錢先生允許各位進入,還請各位保持安靜。”
“什么狗屁錢先生……”
被稱為布魯諾的鼻環男低聲嘀咕了一句,隨即卻被一旁的老者制止住了,“布魯諾,這里可不是你那個芝加哥三流飛車黨幫會里面,說話要多注意一些。”
說著,幾人在護士的邀請下進入了觀察室。
老者走進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左側一道光潔明亮的落地窗,而落地窗的另一邊便是手術室,在落地窗的顯現下,整個手術室的一切毫無遮攔的映入了觀察室眾人的眼簾。
而在觀察室內,則擺放著兩張長條沙發,以及一臺茶幾,此時沙發上正有三人分別而坐,似乎是在交談著什么。
當老者看清其中一名大約四十來歲的白人男子時,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驚愕之色,“費利克斯叔叔……是你嗎?”
那名四十多歲的白人男子聞言抬起頭,看到眼前白發蒼蒼的老者后頓時會心一笑,“原來是小沃森啊,我們有將近二十年沒見了吧?”
“真的是您……”
老者滿臉激動,他連忙拉著一旁的布魯諾走上前來,“感謝您的照拂,如果不是您,我父親也不會來到生命科學城治病,這里的醫療費用實在太高了……這個是我的子嗣布魯諾。”
“我記得上次見布魯諾的時候,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一眨眼也這么大了。”
費利克斯點了點頭,一臉慈祥。
頓時,觀察室內便出現了這樣怪異的一幕——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竟然對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恭敬無比,作晚輩狀,而且一旁的眾人也沒有絲毫詫異的神情,似乎這一切本該如此。
這就是“衰老逆轉治療”項目出世后,人類文明的一大變化了,外貌已不再是判斷年齡的第一因素。
“費利克斯先生……”
到了此時,布魯諾也終于謹慎起來,他雖然是一名不學無術的混混,可是曼斯特家族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明明只是一個新興的家族,實力卻能媲美那些老牌財團,聽說就連芝加哥最強飛車黨也和這個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你好,布魯諾。”
費利克斯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么,剛準備介紹坐在自己身旁的一名年輕人,可是對方卻只是擺了擺手。
于是,費利克斯便只得介紹起了自己對面的人,“這位是生命科學城的負責人,同時也是布萊克沃奇公司的非洲區CEO,錢文歡錢先生。”
“久仰大名,我在電視上見過您。”
老者露出驚喜的神色,主動上前和錢文歡握了握手,絲毫不介意對方是一名三十歲不到的青年,可是他卻在不經意間掃過坐在費利克斯旁邊的那名年輕人。
雖然那名年輕人看起來是三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可是久經人事的老者卻一眼看出,在三人之中,青年卻是地位最高之人。
“難道說,這個人就是……”
內心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老者心中一凜,可是既然對方制止了費利克斯的介紹,他也沒有點破對方的身份,只是在和錢文歡握完手之后,善意的朝那名青年點了點頭。
那名青年也是微微一笑,算作回應。
接下來,費利克斯熱情的讓眾人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開始隨意寒暄著,直至隔壁手術室的準備工作徹底完畢,眾人才不約而同的看向落地窗后。
只見手術室內,十幾名醫護人員紛紛到場,同時,他們將已經昏迷了一個月之久的詹姆斯·沃森連接到心電圖、BIS機等維生儀器上,然后給詹姆斯·沃森注射了麻醉劑,令詹姆斯·沃森徹底陷入了深度睡眠狀態。
接著,其中一名護士拿著剃刀走上前來,這名護士的刀工十分精湛,不過數分鐘時間,詹姆斯·沃森剛剛才長出一點頭發,傷痕累累的腦袋便再次被剃成了大光頭,然后又是一番消毒。
在剃完頭之后,另外幾名護士一起上前,將詹姆斯·沃森身下的手術臺一陣操作,不一會兒,手術臺竟然變成了一副半躺型的座椅,而詹姆斯·沃森也從平躺的狀態變成了坐姿。
接著,又有兩名護士拿來了手術架,搭建在詹姆斯·沃森的頭頂,箍住了他的頭部,只露出有著好幾道手術傷口的天靈蓋部位,然后搭上手術臺布。
至此,詹姆斯·沃森的天靈蓋便再無遮攔的暴露在醫生以及隔壁觀察室眾人的面前。
之前的傷口,是處理大腦創傷時縫合起來的,嚴格來說這次是第二次開顱手術,只見醫生直接沿著之前的縫合位置一點點切開頭皮,然后一名醫生在用電凝鉗止血后,一把掀開頭皮,將頭皮耷拉到面部。
頓時,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詹姆斯·沃森的整個面部,都被自己翻開的頭皮擋了起來,只露出頂上那塊裂了好幾道痕跡、有多處骨折和修補跡象,透著血絲的顱骨……
“準備開顱,止血鉗、去甲腎上腺素準備!”
“看好BIS機,防止受術者有意識有蘇醒跡象……”
聽到手術室擴音器里傳來主治醫生的命令聲,觀察室內的眾人不約而同的停止交談,其中錢文歡和費利克斯甚至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窗前,似乎是不想錯過這一切。
只見在詹姆斯·沃森露出皮下的顱骨層,醫生開始用鉆頭旋開之前釘下的接合器,將大半塊顱骨仿佛積木般揭了下來。
顱骨之下,是一片白花花的硬腦膜層,隨著醫生再次將緩緩蠕動著的腦膜層切開,至此,那顆已經受創的大腦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在看到那顆傷痕累累的大腦后,不止是詹姆斯·沃森的家屬,就連錢文歡和費利克斯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雖然之前早就經過處理,可是此時這顆大腦依然仿佛被狗啃過般少了好幾塊區域,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形狀。
這些少掉的區域都是被子彈破壞的,只能在之前的手術中進行切除,令詹姆斯·沃森的大腦像是一塊喜歡漂移的豆腐車中的豆腐,徹底沒有了原本圓潤的形狀。
這種模樣竟然還不死,真是夠命大的……
這是此時所有人的內心真實想法。
不過這群醫生卻沒有絲毫意外,顯然在之前做CT等影像時早就知道了詹姆斯·沃森此時的狀態,“大腦結構已確認,未發現感染及惡化跡象,可以進行植入手術……NSR植入儀準備!”
隨著主刀醫生一聲令下,原本被擺在角落,仿佛頭罩一樣的設備被推了過來。
這件設備被推來后,其中的頭罩隨著醫生的操控,直接罩在了詹姆斯·沃森的頭頂,隨后就是一排激光迅速掃過,將詹姆斯·沃森的大腦里里外外掃了一遍,隨即轉瞬熄滅。
這是做什么,激光測繪嗎?
許多人都疑惑地看向錢文歡,殊不知錢文歡也是一臉懵逼,這臺儀器他也是第一次見,不過很顯然,自己的老板動用了整個工業園區的頂尖工程師,為的似乎就是這臺設備,這臺名為“NSR植入儀”的設備……
可是還沒等眾人品味這一切,緊接著,在頭罩的上方一種類似縫紉機一樣的東西緩緩下降,一點點接近著詹姆斯·沃森的大腦。
如果視力好一些,還能看到而在縫紉機的端口處,有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
接下來,就好像是修補衣帽一樣,這臺縫紉機一樣的設備,直接以一種極快的頻率,不斷在詹姆斯·沃森的大腦上上上下下,而且擺動的幅度極為微小,如果不是仔細看,甚至看不到這臺儀器在不斷地上下擺動著。
“這是在做什么?”
布魯斯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很顯然,這是在修復詹姆斯·沃森的大腦。”
費利克斯攤了攤手,隨即他看向一旁也站在落地窗前的中洲青年,“我說的對嗎,陳晨閣下?”
那名一直沉默的中洲青年正是陳晨,此時他面對眾人的疑惑點了點頭,“是的,這是一種使用特殊AI芯片代替缺損大腦部位的技術,通過納米級電極連接大腦的部分神經,讓芯片徹底成為大腦的一部分,這有助于修復大腦的受損功能。”
“神乎其技!”
沃森的子嗣——老者聞言露出震撼之色,他和自己的父親一樣都是生物專業的科研人員,雖然比不上自己父親在這方面的成就,但也不遑多讓。
因此在場的人中,也只有他才會明白,這種技術到底意味著什么……
這是一種足以顛覆神經學的技術!
“好了,接下來這一幕會持續十個小時以上。”
陳晨轉身朝門外走去,“我要是你們,就先在外面等待著,直至這些芯片全部植入沃森的大腦為止。”
“為什么會需要這么久?”
布魯斯下意識問道,可是陳晨卻并沒有回答,而是直接離開了觀察室。
“布魯斯,陳晨閣下說的已經很清楚了。”
老者立即皺眉看向自己那不學無術的兒子,防止自己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惹出事端,只得解釋道,“大腦的神經元你知道有多少嗎?數以百萬計都不足以形容,而之前陳晨閣下提起了納米電極,也就是說,那么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上,可能有幾千幾萬根納米尺度的電極。”
“而這個設備每次擺動,都等于是將一根電極插進大腦,連接一處神經元,這是一個十分精細的活,就算它每秒鐘擺動十次,也才能插十根電極,所以你懂為什么需要十幾個小時了吧?”
布魯斯還想說什么,可是卻被自己父親嚴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費利克斯笑道,“好了,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外面等待吧,就看看十幾個小時后,生命科學城能否給詹姆斯·沃森以及我們一個驚喜了。”
“費利克斯閣下,這邊請,其余幾位也請和我來,我會給你們安排一處休息室。”
聽到費利克斯的話語,錢文歡自然知道該怎么做,他做出請的手勢,將眾人迎出了觀察室。
而手術室內,原本一眾護士和醫生也紛紛退出了這里,只留下兩名護士看護著,以防中途出現什么差錯。
隨著大部分人離開,手術室的燈光也啪嗒一聲暗了下來,原本明晃晃、看不到任何影子的手術室徹底陷入了一片昏暗,只剩下詹姆斯·沃森頭頂的儀器依然在孜孜不倦的運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