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來臨,太蒼眾臣嘆了一口氣,沒有時間深究少女之事。
他們帶著紀夏走了許久,上了一座宮樓。
姬將軍站在最前,召集軍伍,不久之后,宮樓前,一個個軍伍方陣整齊排布。
紀夏看著眼前這些身姿挺拔,面容堅毅的太蒼兵士,心中有些驚疑。
“如此雄壯的軍隊,在太蒼國中,只能排行第二?那往日軍中排名第一的蒼衛軍究竟有多強大?”
他剛剛親眼看到姬淺晴召集太蒼軍隊,親眼看到這支為數八千,名為蒼守軍的軍隊有多么強大。
令行禁止不說,蒼守軍的將士各個力大無窮,提著據說有百余斤的兵器,揮舞之間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可惜蒼衛軍被那該死的隕石砸了一個全滅,否則還真要親眼看看比蒼守軍還要強大許多的軍隊,究竟是什么樣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陰兵巢穴里的陰兵,真的能夠對付和蒼衛軍齊名,甚至還要強大的惡犬軍嗎?”
紀夏一邊看著姬淺晴身著黑紅色鎧甲,身后黑色披風獵獵飛舞,說不出的英姿颯爽,一邊則在默默思索。
其實方才他并不是強行出頭,他怕事態緊急,那些悲憤欲絕,涕泗橫流的官吏,會把他丟進暗牢。
再說,雖然他腦中的記憶有所缺失,還是記不起來一些事情,但是光聽陸瑜形容鳩犬的話語,就知道這是一個極其殘暴的非人種族。
倘若太蒼國真的被攻破,那他也無處容身。
現在就算陰兵巢里的陰兵陰將實力孱弱也只能讓他們參戰了,能增加一點太蒼國的力量都好。
八千蒼守軍整齊站立在王宮前的巨大演武場上,姬淺晴、陸瑜、紀夏三人站在宮樓最前方,他們身后是太蒼百官。
“將士們!鳩犬國六千軍士,已經越過鹿鳴山,向著太城而來!
我太蒼國在這恐怖蠻荒之中,苦苦掙扎兩百三十二年,如今大敵來臨,將要功虧一簣,你們甘心嗎?”
姬淺晴臉色淡然,平靜的話語從她口中傳出,原本細微的聲音,經過自身靈元的增幅,瞬間響徹整個演武場。
“這個世界果然神奇,這應該就是靈元的妙用!”
“可惜身體的原主人不知為何,對修行極其排斥,身體比我上一世都不如!”
紀夏嘖嘖稱奇,他實在猜不透太子的想法,能變成超人,還甘愿做普通人?
演武場上眾將士聽到姬淺晴的話語,齊聲高喝:“大風!大風!大風!”
大風,乃是太蒼國祭祀的圖騰,龍首人身,雙臂各自纏繞一條天龍,腳踩兩塊大陸,威嚴非凡。
姬淺晴等到眾將士呼喝完畢,又道:“我也不甘心!
那我們便為人族而戰,為太蒼而戰,為我們身后的妻兒而戰!大風護佑,太蒼永存!”
短短幾句話,演武場上八千將士內心戰意已然熊熊燃燒,再次齊聲大喝:“大風!大風!”
大喝之后,突然有一位中年將軍出列,撫胸向城樓上的百官施禮,詢問道:“我們今日必將戰死,請國主為我們踐行!此生不能再侍奉國主,下一世仍然在國主麾下保衛太蒼!”
姬淺晴聽到將士的話語,突然想到已經被紀夏氣死的太蒼國主,不由悲從中來,向來堅毅的她,眼中竟然有了霧氣彌漫。
她強忍心頭悲傷,高聲道:“國主先前與鳩犬大將大戰,本來就身受重傷,又因星隕之災,兩月沒有休息、療傷,導致身體困頓,精神萎靡,從昨日起終于支撐不住,昏厥過去了!”
陣型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的蒼守軍,突然爆發一陣騷亂,無數擔憂聲、詢問聲、關切聲交織在一起,聲音猶如雷動!
紀夏默默看著眼前這番景象,不由對那位從未見過面,腦中也絲毫沒有印象,甚至叫什么都不清楚的太蒼國主充滿敬意。
就憑他被如此多人愛戴,就值得紀夏尊敬。
還不及感慨,紀夏就發現周邊的異樣,。
他盯著自己的腳尖,在一旁默默不語,實在受不了周邊眾人悲傷欲絕的眼神。
“太子!還請請出太蒼國令,敕令眾將士出城迎敵。”
雖然年老,身姿卻依然挺拔如同一棵青松的陸瑜,突然出聲。
紀夏愣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問道:“我?”
“當然是殿下,也請殿下說幾句寬慰眾將士人心的話語,畢竟你是最年長的第九代皇族血脈,理應如此!”陸瑜道。
宮樓之上的眾人竊竊私語,在說什么紀夏捂住耳朵都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百官之中有人嘆息道:“陸上尹(注1),不如請澤,慶兩位上臣前來慰師?”
陸瑜搖頭,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百官之中就走出一位美髯老人,道:“將士出征,國主慰師是族制,如今先王崩了,就只能由太子替代先王,否則是為不祥。”
此人名為召曲,太蒼國的作冊(注2),一應占卜、祭祀,都由這位位極人臣的官員負責。
他一說話,眾人的竊竊私語頓時戛然而止。
“你們不要這么迷信好不好,我連情況都沒有搞清楚,讓我說什么啊?”紀夏心里苦笑一聲:“看來這里的民智還未開化,竟然還相信占卜、祭祀。”
旋即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我的思維還是地球人的固有思維,這個世界如此神奇,說不定這里的占卜,祭祀真的有用。”
“殿下,請上前。”陸瑜輕喝。
紀夏無奈上前一步,看向底下的將士。
八千將士,無一不是人中豪杰,只是他們的裝備太過寒酸,除了制式的武器,連一件像樣的鎧甲都沒有。
可是他們眼中竟然沒有一點點恐懼,有的只是視死如歸的勇氣。
看到那些勇氣,紀夏心里突然有了一絲共鳴!
保家衛國者,最不在乎生死!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憶前世看過的許多戰爭演講。
百官之中那位全身黑衣,之前還想蠱惑紀夏說出太蒼國令下落的怪人,伸出一根手指隔空虛點紀夏。
紀夏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演武場。
“將士們,今日我們必然會死在惡犬手中!”
紀夏一開口,姬淺晴和陸瑜就皺了皺眉頭。
“上天何其不公!二百余年,九代人苦心經營,卻喪于一夜之間!”
“蒼衛已逝,但鳩犬的惡犬口中仍然滴著涎水,想要把我們吞入腹中,他們也確實有此實力。”
紀夏頓了頓,在腦海中拼湊起不多的信息,組織語言,繼續道:“惡犬軍、獵食軍帶著嗜血的欲望兵臨太城城下,他們會攻破城門,吃掉所有他們能吃的東西,包括太蒼的子民、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妻兒。”
“甚至你們豢養的家禽,都會被他們生吞活剝!因為我們的軍士比惡犬羸弱,所以我們必將被他們凌辱、折磨、吞吃!”
場上莫名的靜謐,沒有任何人講話,八千將士神色也開始轉變,他們在認真聽這荒謬太子的話語。
百官中有人聽到紀夏的話語,臉上怒氣突顯,就要喝止紀夏的消極發言,卻被剛剛還緊皺頭的陸瑜、姬淺晴用眼神阻止。
“可是!”
紀夏深吸一口氣,語氣森然:“可是我們明知必死,就應該束手就擒、伸長脖子被屠殺嗎?
我們明知必死,就要洞開城門,讓那群不知人性為何物的怪物長驅直入嗎?
我們明知必死,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族人,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怪物吞吃嗎?”
八千將士聽著紀夏的話語,臉色愈發堅毅,他們不能!
“我們要讓他們流血!”紀夏輕輕道。
“我們要讓他們流血!”紀夏的語氣愈發篤定!
“我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我們要讓他們即使能夠踏入太蒼,也只能背負無數鳩犬的尸體進來,我們要讓他們流血!”紀夏努力回憶前世演講家們的語氣,厲聲高呼。
“大風!”將士們的情緒似乎被敵人侵入以后得慘狀點燃,八千將士聲音猶如震天的霹靂:“大風!大風!”
百官驚異的望著眼前這位太子的背影,姬淺晴和陸瑜對視一眼,眼神中也有諸多疑惑。
紀夏也隨將士高呼大風,良久紀夏抬起了右手,將士聲音戛然而止。
“我們仍有一線生機!”
紀夏突然出聲,場上百官面色不變,他們方才便聽紀夏如此說過,但都不以為然,以為那只是紀夏為了免受暗牢之苦,隨口亂說。
只是方才事態緊急,來不及戳穿。
“好了,殿下,拿出太蒼國令,下令出征吧。”又有一位老朽官吏打斷紀夏,道。
紀夏理都不理他,繼續高聲道:“我昨日夢到大風,他在凝視著人族,凝視著太蒼,凝視著我們,凝視著……我!
我從此之后,便是大風的行走!是大風在無垠蠻荒的意志!”
“殿下!你在亂說什么?”
太蒼作冊召曲大驚失色。
他研究大風圖騰幾十載,從來沒有聽說過大風還會選中人類作為蠻荒行走!
“假傳大風旨意,可是大逆不道的!”
“太子果然瘋了,從他打碎太蒼玉起,我就知道他瘋了,如今連這種胡話都說的出來,快,將他拖下來。”
百官亂成一團,紀夏卻充耳不聞,繼續道:“大風賜予我解救太蒼的力量,你們看!”
他右手一指,眾人齊齊望去,演武場最右側,突然煙霧繚繞,陰風陣陣。
在所有人震撼的眼神中,幾個神秘身影從煙霧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