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五百三十年。
一年時間匆匆逝去。
對于諸多太蒼強者來說,似乎并沒有任何深重的感知。
除了太蒼許多浮空都市,在這幾年建立起來之外。
聯通太蒼九州的空中玄軌,也正式開始建立。
如果是外來強者前來太蒼,就會看到壯觀的一幕。
虛空之中,云端之上。
許許多多的太蒼靈械師,飛行在天空中。
又有很多神通境界的強者,搬運著種種靈金。
靈械師鍛造數之不盡的靈金構件,其中烙印入數以十萬計的靈械烙印。
讓這些靈金構件在適當的時候運轉,并且調節運轉速度,進而相互配合,喚醒烙印,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從而完成一系列的壯觀工程。
空中玄軌便是太蒼徹底完善九州交通的重要項目。
這些玄軌往往隱藏在云端之中。
當巨大而又修長的靈金車輛駛過,才能夠看清楚其中的些許端倪。
有了空中玄軌。
太蒼九州在許許多多的太蒼人族子民眼中,就成了一座并不如何巨大的國度。
州與州之間的交流,也將更加密切。
朝辭白帝城,幕至太都的說法,雖然夸張了些,但是有了空中玄軌之后,這樣的念想,也許真的有實現的一天。
沐星大圣女手中拿著一支畫筆,坐在自家門前,仔細的繪畫。
她看著遠處許許多多靈械師,正在大地上忙忙碌碌的準備著將要遇到的靈金。
周遭很多修為不錯的太蒼百姓自發前去幫忙。
也有很多精氣神俱都不凡的太蒼婦女,烹制了很多太蒼美食,前去犒勞這些正在建設家園的人們。
這座太蒼邊境城池中。
綠化已經極為完善。
隨處都能看到種種極為美觀的花草,以及起到點綴作用的香榭小亭、假山流水。
總而言之。
如果不是這些年來,沐星已經十分了解太蒼。
必然會認為這一座名為西槐的小城,是太蒼的核心都市。
數十年過去。
沐星看起來并沒有任何蒼老。
仍然非常年輕貌美。
周邊的太蒼子民,早已經將他看作了南槐先生的妻子。
提到這個,沐星以前總是微笑搖頭。
而現在再有其他人提起,沐星只是微笑不語,并不曾反駁。
沐星大圣女以前身為上劫強者,其實早已經道心堅硬,幾乎無堅不摧。
在這漫長的修行歲月中。
她也從來不曾產生過除了探索大道以外的其他情緒。
但是現在。
也許是因為她修為盡失。
也許是因為她不再忙于修行,有了更多的時間思索、發呆。
所以在與南槐相處的數十年歲月里。
沐星大圣女,心中忽然越發平靜。
西槐城只是一座大戮九黎州齊風域治下的邊境小城。
這里的人口相較于太蒼其他都市,人口并不算繁多。
哪怕是在天蒼之庭越發完善的現在。
沐星大圣女,自始至終都不曾關注過太蒼的實事。
甚至許多時候。
南槐在學府中歸來之后,講一兩件太蒼發生了大事。
她也總是搖頭制止南槐。
也許是因為懼怕聽到什么消息。
“被那一道驚神劍意侵襲入體,我凝聚出來的秘藏早已經全數破損,識海已經全部萎縮。
也許,哪怕是我回歸了西玄圣庭,我也只能夠成為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俗生靈。
既然如此,也許待在這座小城,目送南槐死去,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幾十年歲月。
在沐星大圣女眼中,確實如同過去了幾萬載。
時間悠然而逝。
沐星大圣女見證了許許多多的家長里短,也見證了許許多多生活的瑣事。
一切都向著柴米油鹽靠攏。
往日里關于西玄圣庭的記憶,也總是縈繞在她的腦海里。
但是卻也沒有了以前那么重要。
而南槐……
沐星大圣女看向遠處,看到一位身著青衫的俊秀青年,手里提著一只已經被剝削干凈的靈魚。
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那般清俊的微笑。
朝著房子走來。
沐星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
遠遠朝著南槐笑了笑。
繼而返身回到了房間里,開始準備今日的晚飯。
身為學府先生。
南槐的薪酬,足以用豐厚來形容。
家里的一應用度,用豪奢來形容其實也并不會過。
高等靈米用效果極佳的靈泉烹煮。
又有許多靈蔬、靈果。
以及太蒼標志性的異獸肉食。
在沐星一雙巧手之下。
這許許多多的食材,都變成了一道道精美而又不失美味的菜肴。
南槐回來之后,仍然坐在書桌前看書。
神情認真。
但是卻也時不時的看一眼不遠處的沐星。
就如同一對恩愛的夫妻。
沐星當然察覺到了南槐的目光。
但是她卻已經習以為常。
這許多年以來,南槐的修為不斷提升,在太蒼的地位也不斷提升。
可是自始至終。
盡管有許多太蒼少女的愛慕。
南槐都沒有婚配。
許許多多個日夜,沐星都能夠清楚的感知到南槐深邃而又灼熱的目光。
這一種目光,是悠長歲月中,沐星沒有遭遇過的東西。
讓最初的沐星有些無措,讓她久不成眠。
后來。
沐星也就習慣了。
甚至沐星開始渴盼南槐每日的歸來。
又自覺請教了許多周遭的姨娘,學了一手廚藝。
自覺承擔起了這座小屋中的廚師……
漫長的時間轉瞬即逝。
沐星已經徹徹底底的習慣了這種生活。
甚至有時候,還會走到門外迎接南槐的歸來。
彎月一般的眼眸,看上南槐的目光,也時時刻刻醞釀的笑意……
有些事情本來就是這般古怪。
偶爾。
沐星還會想起自己的娘親。
想起她毅然決然,丟下她們,丟下西玄,丟下崇高的地位。
前去探尋那一位神秘人族強者的腳步。
最初的沐星,根本就無法理解自己的母親。
可是現在。
沐星卻忽然若有所悟,并且因為自己對于南槐的某種莫名情愫,而感到羞愧。
曾幾何時……
人族在她眼里,還是卑微而又卑賤的種族。
“離家不遠處,又要建起一座新的學府了。
學宮打算讓我擔任這所學府的府主。”
吃飯的時候,沐星一如既往的沉默。
南槐在隨意講述身邊的事情:“太蒼又有新的典籍面世,少學府學中又有了新的教材,講述了太蒼近前的一場大戰。
很多太蒼兒郎,都死在了這場大戰里。
但是敵人的損失,也十分慘重。”
沐星似乎對于這些話題不是很感興趣。
但是南槐一開始說話,她總是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抬頭,認真注視著他,似乎是在和他說:“我在聽。”
以往。
南槐在吃完飯之后還會主動將餐桌收拾好,會主動將碗筷放入洗碗靈械之中。
但是今天。
南槐看向沐星大圣女的眼神,越發深邃。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凝視著沐星說道:“太蒼……鎮滅了西玄六座核心秘境。”
原本還在微笑著的沐星,神色忽然僵硬。
她的四肢緊繃。
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無影無蹤,死死盯視著南槐。
與此同時。
她眼睛的余光,也開始掃向四周。
“不用擔心。”
南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其實從十余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你是西玄的圣女。
但是這個秘密,我隱藏了許多年時間。
只是現在……西玄將要滅亡,你夢中偶爾會提起西玄二字,我知道你心中仍然牽掛著西玄。”
“夢中……”沐星張了張嘴。
南槐確實不想說假話。
她修為盡失,軀體成為凡俗,哪怕擁有漫長的壽元。
但是如果不幾天入睡一次,她也會無精打采,也會精疲力竭。
而她自己,在這十余年時間里以內,也屢次夢見了西玄圣庭。
夢境的內容并不好。
也許是因為天地規則影響。
沐星大圣女身為上劫存在,如今遠離西玄圣庭,不在局中,所以便也就能夠感覺到一些氣運端倪。
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夢境。
在西玄滅亡的夢境之下,自己也確確實實高聲呼喚“西玄”、“大父主宰”這樣的詞語。
沒想到夢境中的話語,竟然會變成夢話,傳入已經不需要睡覺的南槐耳朵里。
“我最初并不確信,只是后來,我前去太蒼學宮深造,意外之下才觀看到了一幕絕密的光影。
看到了你的容顏。”
南槐說到這里,察覺到沐星眼神的變化,安慰說道:“你不用擔心,此處的太蒼情報機構,也確確實實前來尋找過你的下落。
但是那段時間,你自始至終都不曾出門,又因為我這一座府邸早已被玄秘閣記錄在冊,所以才沒有大礙。
而現在……
太蒼大約認為你已經死了,已經許久不曾追查你的下落。
你在我這里的消息,也從來沒有被泄露出去。
沐星……不用擔心。”
南槐重復了一句。
語氣十分平靜,而又十分篤定。
“我之所以將西玄將要滅亡的消息告知于你,是因為西玄一旦滅亡,太蒼必將重新編著太蒼史記,你總會知道這件事情。
與其如此,還不如我早日告訴你,讓你不至于遺憾。”
沐星看著南槐的面容,戒備并沒有放松下來。
南槐思索一番,忽然走進里屋,從中拿出了一枚手鐲。
他將這一枚手鐲放在桌上。
“這枚手鐲里,有三尊神臺傀儡,只需要滴血就能夠洞開空間寶物,駕馭神臺傀儡。”
南槐說道:“你如果想要回歸西玄圣庭,便帶著手鐲里去吧。
你如今修為盡失,哪怕是離開太蒼,也不會給太蒼招來什么禍患。
我心里也能夠安穩許多……”
沐星冷笑說道:“太蒼想要通過此舉,你知道西玄天的所在?”
南槐搖頭,他思索一番。
身后忽然閃爍過一道道澎湃的靈元,身體上也有種種璀璨的靈光乍現而來。
“十余年前那場為期三年的太蒼學宮深造,讓我覺醒了無雙靈體。
所以,我的修為才能夠增長的如此快速。
正是因為這一道無雙靈體血脈,我也得以步入太蒼中樞,成為上尹陸瑜麾下謀略府中的一員。
沐星……太蒼早已知道了西玄界外天的所在,六座秘境之所以被鎮壓,也是因為太蒼對西玄了如指掌。”
南槐說話間。
身后的靈元忽然躍然而出,構成了一座巨大的地圖。
巨大地圖上,無盡虛空中標注著幾個重要的地點。
這些地點上空,一道光芒若隱若現。
沐星大圣女頓時瞳孔微縮。
那一處光芒所在,確確實實就是西玄界外天的所在!
太蒼。
竟然真的對西玄圣庭了如指掌。
“所以,倘若你無法放下西玄圣庭,無法與我共度一生。
那便帶著這三尊神臺傀儡,再去看一看西玄圣庭吧。
看完之后……
希望你能夠再度歸來。
南槐不過才僅僅二百余歲,還有漫長的時間能夠等你。”
南槐原本平靜的話語,變得越發低落起來。
說話之間。
他身軀之前,有一道陸父之約法陣,也在緩緩構筑而出。
沐星自始至終面無表情。
南槐就此立下陸父之約。
陸父之約不曾有任何反應。
證明南槐的話語沒有半分虛假。
在如此情況之下。
沐星忽然覺得緊繃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下來。
她眼神落寞,搖頭說道:“太蒼哪怕鎮滅了那六座核心秘境,但是想要滅亡西玄,還遠遠不夠。
你……不用擔心我。”
南槐搖頭說道:“如今的太蒼,已經今非昔比。
但是我并不會逼你,如果你要留下,南槐自然欣喜無比。
但是,我會施法將你腦海中的記憶抹去,從此你將會成為一位太蒼人族,與西玄再無關聯。”
南槐語氣沉穩而又決絕。
沐星看向南槐的眼神,也變得深刻起來。
良久之后。
這一位西玄圣女,突然抬頭說道:“我身體內流淌著主宰的血脈。
如今我軀體之中的血脈力量,雖然已經不受我的控制,可是卻變得越發澎湃。
這證明主宰……正在邁向那不可知的道路。”
南槐說道:“西玄主宰,已經站在了神道之前,他想要邁入神道,塑造自己的道則命宮。
這一件事情,在西玄謀略府中,并不是秘聞。”
西玄圣女心中一驚,心中不明白連這么隱秘的事情,太蒼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南槐遲疑一番,眼神中似乎有掙扎之色,良久之后,他又抬頭說道:“如果你想要離開太蒼,前往西玄……
也務必要以精血為引,立下陸父之約,不得透露半分太蒼隱秘,包括今日我對你所說的一切。
只有這樣,我心中對于太蒼的愧疚,才能夠沉寂一些。”
二人沉默。
沐星在沉默中,忽然詢問南槐:“身在太蒼的許多年里,我知道太蒼子民,最熱愛著一座國度……
大多數人的這種熱愛,已經成為了狂熱。
南槐……你……”
“我被蒙蔽了心智。”
南槐情緒低落:“這些歲月以來,比起太蒼,我更熱愛你。”
沉默。
沉默。
沉默……
夜色暗了下來。
遠處的太蒼城池霓虹,照耀下來,揮灑在房間之外的大地上。
顯得有些清冷。
“那么跟我一起走吧。”
沐星忽然站起身來,語氣顯得有些急促,說道:“我們就去遠遠看一眼西玄。
然后便遠走高飛,以你的實力,去找一座小國定居。
沒有人可以找到我們。
南槐,我們一起走吧。”
沐星的眼神十分炙熱。
數十年以來,從一顆種子逐漸長成參天大樹的心念,終于不再被埋藏起來,終于得見天日。
“種族……
國度……
傲慢……
偏見……
以及可恥的自尊心,我都愿意放下。
南槐……我們一起走吧。”
沐星的眼神焦急而又清亮。
這許多年以來的一幕幕,都如同流水一樣,流過她早已不算堅硬的內心。
他們一同修繕房屋。
一同打點房前的花園。
一同坐在房檐上談心。
一同繪畫,一同觀看鏡影……
看起來只是平淡而又沒有任何波瀾的生活,沒有任何海誓山盟,也沒有任何不平凡的東西。
可是此刻的沐星知道。
在她心中滋生出來的,并非只是因為陪伴而誕生的感激。
也不是她修為盡失,弱小時候的依賴。
這就是切切實實的愛慕。
是切切實實,無法違逆的念想。
所以此刻的沐星,決定不再壓抑這份情感,不再壓抑噴涌出來的激流!
“我必須要去一趟西玄,看一看那里。
那里有我的血脈,有我的種族,有我的回憶,也有我的親眷。
只需要看一眼就行,一眼之后……”
“不要再說了。”
南槐面無表情,但是眼神中卻仍然有著幾分掙扎以及決然。
“太蒼造就了我,上皇的,《傳世錄》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
我熱愛你勝過熱愛太蒼,可是我仍然不會離開太蒼,我會在這里等待你的歸來。
為了贖罪,我以后也會為太蒼赴死,為上皇赴死。”
“而且……
如果我和你一同離開,那么我們也許就走不掉了。”
南槐說完,一如既往的收拾碗筷,一如既往的整理好有些臟亂的廚房。
又照例給沐星,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她的身前。
然后,深深的看了沐星一眼。
就如此走出了房間。
“早些回來。”
就如同以往歲月里。
南槐前去學宮,沐星叮囑的那句話一樣。
南槐叮囑沐星說道:“早些回來。”
房門就此緊閉。
沐星枯坐在地面上,雙手抱膝。
眼前逐漸模糊起來。
“原來,帝族也有淚水嗎?”
“那你就等著我回來……無論西玄是否會滅亡,我都要去看一眼西玄。
一眼之后,我就回來。
回來嫁給你。”
沐星蹣跚起身,細心烹制了幾道糕點,放在了保溫靈械里。
出門之后,又深深看了一眼南槐的房間。
就此走出家門。
南槐給她的玉鐲,被她帶在了手上。
而房間中的南槐,枯坐了一夜。
面容枯蒿,眼神死寂。
死寂的眼神中,還有著幾分期待。
大概是在期待有朝一日,沐星真的能夠回來。
“所以,沐星大圣女真的能夠找到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嗎?”
一身紅衣的玉藻前懷中還捧著一只貓。
低頭看著眼前的水晶球,說道:“沐星大圣女,如果真的前往西玄圣庭,那么上皇的謀劃,也許就……”
玉藻前說到這里,語氣一頓。
大約是覺得質疑紀夏有些不敬。
正端坐在上乾宮寶座上的紀夏,身前還不斷構筑研習著一道禁制。
“沐星大圣女血脈之中,已經被種下了秘法。
失蹤已久的沐星大圣女突然出現,會引起西玄圣庭的懷疑。
但是當西玄主宰徹底排除沐星大圣女的嫌疑之后,西玄主宰必然會接見于她。
畢竟,在西玄主宰的眼里,這尊大圣女是最像西玄圣后的女兒,是天賦最為強大的女兒,也是他最為疼愛的女兒。”
玉藻前點了點頭,側頭說道:“上皇,倒是對西玄圣庭十分了解。
所以西玄主宰就算不接見大圣女,哪怕僅僅只是虛影降臨,上皇都能夠憑借這一道秘法,徹底的探知到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
紀夏點頭說道:“在我從神秘存在那里獲得西玄圣庭情報之前,西玄主宰不曾閉關。
但是太蒼冊封七星正神,才了解到西玄主宰真身已經遠離西玄天,在未知的所在閉關,想要塑造命宮……
沒想到當初埋下沐星大圣女這個棋子,沒有將她斬盡殺絕,竟然還能夠起到這種奇效。
只要西玄圣庭,甚至西玄主宰,看不透埋入沐星體內的那一道秘法。
太蒼必然能夠獲知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
玉藻前還是有些不解。
她遲疑了幾息時間,又說道:“上皇之前也曾經和西玄主宰虛影接觸。
那個時候,為何不曾動用秘法,探知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
“實力不夠。”
紀夏隨口說道:“哪怕如今,倘若我種下那等追蹤秘法,仍然有可能會被西玄主宰虛影,亦或者盤焱、溟嗣乃至西玄圣庭其他底蘊察覺。”
“那么……種下秘法的又是誰?難道是神霄大尊?神霄大尊似乎并不擅長如此玄妙的法門。”
紀夏隨意一笑。
他抬頭看向水晶球中,如同一具枯骨一般沉寂的南槐。
一旁自始至終都在沉默的紀澤上臣輕聲一嘆,說道:“上皇慧眼如炬,所選的人物每一步,都如同上皇猜測的那般。”
說到這里。
紀澤上臣眼神忽然轉冷,看著水晶球中的南槐說道:“太蒼給了這個南槐如此之多的修行資源,甚至讓他用命格神丹稀釋之后的靈液,提升自身的靈體等級。
可是他卻膽敢背叛太蒼,實在是該死!”
“人之常情。”
紀夏面色平靜,說道:“太蒼子民何其之多,哪怕是太蒼極為重視術道,著重塑造太蒼子民的精氣神,著重讓太蒼以國為重,以種族為重。
但是……人性……不……不光是人性,便是其他任何種族,即便愿意為國、為種族犧牲性命。
但是當國家和種族,和所熱愛的個體產生矛盾。
那么除了少數的,絕大多數生靈,還是會選擇個體。”
“而這個南槐,在掙扎以及種種心念的作祟之下,還能夠保持如此程度的清醒,不過分背叛太蒼,甚至仍然愿意為太蒼效死,已經勝過很多人了。”
紀澤上臣卻固執的搖頭:“情有可原,但是不可輕饒。
此事之后,就將他處死。
國祚神器本身便是無情的,沒有那么多的情有可原可講。
犯錯了,便要受罰。”
紀夏卻微微搖頭,看向一旁的玉藻前。
玉藻前輕笑一聲,突然輕輕揮袖。
水晶球中的景象,忽然生出變化。
只見枯坐在床邊的南槐旁邊。
一只青面獠牙,陰氣深深的兇靈,正在南槐的耳畔竊竊私語。
一言一語。
都充斥著迷惑,充斥著令人作嘔的邪惡力量。
紀澤上臣大感驚訝,看向玉藻前。
“大賢良師的秘霧兇魔,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玉藻前說道:“如果不是這一只秘霧兇魔,也許這個南槐早就在撿到沐星大圣女的時候,就上報西槐城府了。”
“總要未雨綢繆,不能夠全部憑借揣測南槐的心緒,布置下這個局面。”
紀夏飲了一杯茶,搖頭說道:“布局布局,自然要有萬全的把握才算布局。
任憑事態根據棋子的心態而發生變化。
就不算布局了。
這只秘霧兇魔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他凝視著南槐,搖頭說道:“倒是委屈這個無雙靈體了。”
紀澤上臣也有些可惜的看著南槐,不解說道:“既然有這種蠱惑人心的妖魔存在,為何還要選擇南槐這樣的人物?
這種人物哪怕是在太蒼,也是不凡的少年天才,淪為棋子,確實有些可惜了。”
“布局早在沐星大圣女昏迷的時候已經開始了。”
玉藻前解釋說道:“南槐的人選,是由太蒼學宮報上來的。
倘若沒有幾分魅力,倘若僅僅只是隨便一個路人,又如何能夠讓沐星大圣女這樣的人物傾心?
感情最能使人迷亂。
如果沐星大圣女不曾對南槐許下芳心,又怎么會信任南槐?
從而一葉障目,看不透事情的真相?”
玉藻前嘆了一口氣,說道:“應對這些不世的天驕,自然要多多謀劃,否則他們不會落入局中。”
“等到這件事情徹底塵埃落定,還要勞煩玉前娘娘走上一遭。”
紀夏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說道:“因為懼怕會出破綻,在這件事情上并沒有和南槐商議,如此,南槐的陸父之約也才沒有破綻,畢竟他說的全部都是真話。
沒有秘霧兇魔,南槐不會背叛太蒼,這樣的英杰,又怎么能處死?
是太蒼愧對南槐,所以自然要做出補償,。”
“就由玉前娘娘,以合適的方式補償于他吧。”
紀夏說到這里,眼神中甚至閃過一抹愧疚,就此背負雙手,離開了上乾宮。
紀澤上臣感嘆說道:“上皇的手段我們根本無法揣測,又有媲美神靈的無雙底蘊。
可是他身為君王,卻仍然有慈悲之心,這是弱點。”
玉藻前卻輕輕搖頭。
“不,這是上皇之所以讓無數太蒼生靈狂熱的存在,這是他堅不可摧,不偏不倚的原因。”
紀澤上臣仔細體味玉藻前的話。
良久之后,他才輕聲低語說道:“正是因為有這些柔情,因為有這些慈悲,太蒼無數生靈才能得以活命。
人族的文明,才能夠興盛,才能夠崛起。
大多數心硬如鐵的君王心中,國祚與文明也許會淪為攀登巔峰的手段。
有朝一日,當國祚和文明不再是鋒銳的長矛,無情的君王自然會脫身。
也許漫長歲月里許許多多人族神朝神皇,也是滿含慈悲,為人族子民的生命而奮勇向前。
只有這樣,那些神朝才能夠從微末中崛起。”
玉藻前看著紀夏離開的方向:“上皇為了太蒼,已經在壓抑自己體內的人性。
他在逐漸蛻變為一尊神明,神性壓制了自身的人性。
希望上皇能夠破除自我的禁錮,重新回歸人性。”
“這樣對于太蒼來說,也許并不是完全有利。
但是對于上皇而言……有喜有悲,他會快樂許多吧。”
這一場對話,自始至終都不曾顧慮沐星大圣女。
沐星大圣女對于人族而言,是雙手沾滿人族生靈鮮血的劊子手。
哪怕她在這幾十年來,身在太蒼,表現的極為溫順,似乎有融入太蒼的趨勢。
可是在在場的三個人眼中。
敵人就是敵人。
既然犯下了大罪,就不配有活路。
紀夏并沒有刻意的偷聽玉藻前和紀澤上臣之間的交流。
他來到覽天臺上。
遠望著極為遙遠的噎鳴秘境虛空。
“第五座神藏完全開辟出來,不知道需要多么漫長的時間。
也許在此之前,我應該先升級噎鳴秘境。”
紀夏在心中思索。
如果是在數百年前。
能夠容納六百萬生靈,影響十倍流速的噎鳴秘境,其實已經夠用。
但是現在。
太蒼強者數量空前膨脹。
光就太蒼軍卒就已經有了數百萬之眾。
人數最多的太蒼銀衛,只能夠分為十批,分批進入噎鳴秘境修行。
除此之外。
太蒼還有數之不盡的強者,還有數之不盡的大臣。
同時,太蒼的人口也在不斷增多。
隨著太蒼國祚力量越發增強。
誕生的天才也數不勝數。
噎鳴秘境容納僅僅六百萬生靈的容量,實在是太少。
紀夏想到這里。
心里也已經有了決斷。
“噎鳴秘境再次升級,需要極多的神種。
雖然鎮滅了西玄六座秘境,鎮殺了許多強者,但是因為開辟了第五座神藏耗費了許多神種。
目前來說,想要升級噎鳴秘境,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那么太蒼的下一步計劃,便是升級噎鳴秘境。”
“等知道了西玄主宰真身的閉關所在,在他成神之前將他弄死,神種大概也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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