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樂面對紀夏如此直白的詢問,略微一怔。
她生活在太蒼半年有余,早就知道,太初王有若天驕一般的天賦、有若千古明君一樣的治國之能、也知道這位少年君王,最善于創造奇跡。
畢竟興盛,并且極速發展的太蒼,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于是她稍稍思索,旋即再度向紀夏行禮,一襲長裙將她襯托的愈發出塵,此刻從容行禮,都顯得嫻靜、柔和。
如果陌生人看到這樣的闕樂,大致也會忽略她眉宇間的英氣,以為這位少女,必然禮儀完備,出生古老宗族。
“太初王可有方法能夠解闕樂之厄?”她柔和出聲,詢問紀夏。
紀夏雙翅微動,降臨到闕樂面前,微微頷首。
“闕樂需要付出什么代價?”闕樂側頭問道。
紀夏并沒有拐彎抹角,道:“你立下陸父之約,從此之后,愿意為我、為太蒼獻死。”
闕樂微皺眉頭,沉默一番道:“如果我不愿意立誓,太初王是否會將我殺掉?”
紀夏聽到闕樂的話語,輕輕搖頭,道:“你如果不愿,仍舊可以生活在太蒼,但是你只有這一次選擇的機會,他日如果再想要恢復修為,也許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闕樂微蹙的眉頭舒展道:“原來太初王,并不是在威脅我。”
紀夏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我是在恩賜于你。”
闕樂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紀夏。
紀夏輕輕招手,闕樂身邊,忽然出現一個身披黑色斗篷,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的身影。
他恭敬向紀夏行禮。
紀夏看著闕樂微變的面色道:“我是太蒼的主宰,太蒼是我的家國,闕樂河神,你這等存在沉寂于太蒼,我自然要派人盯緊你,這是我對于強者的敬意。”
“這半年以來,暗守司始終關注著你,觀察著你,分析著你,如果沒有他們上遞的一百三十二份暗折,我今日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闕樂面無表情,問道:“那么這一百余份暗折之上,究竟記載了什么?”
“暗折上,是你每日的衣食住行,是你每日的言談交際,小到你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大到你對于連念、連思的感情,都有記載。”
紀夏徐徐道:“這些暗折告訴我,你身在太蒼半年有余,對于太蒼極有好感,甚至比起負沖河生靈,你對于太蒼這些升斗小民、尋常百姓的觀感,都要勝出一籌。”
“所以我來尋你,給予你機會,讓你重新獲得復仇的資格,讓你為那些,你書寫在玉簡名姓在玉簡上的負沖河生靈報仇,讓你能夠打碎那些神祇的金身,以報啃噬之仇。”
“闕樂,如今一條坦途,擺在你的面前,你會怎么選擇?”
紀夏語氣始終不急不緩,始終凝視闕樂眼眸。
而闕樂,愈發看到紀夏眼眸深處的深邃,看到他的威嚴。
闕樂沉默許久,忽然出聲道:“王上,闕樂想要詢問一個問題。”
“王上認為,如果有朝一日,太蒼陷落,太蒼子民盡數死絕,只有王上一人獨活,那么,王上愿意以自由為代價,獲取為這些小民復仇的機會嗎?”
闕樂徐徐發問,每一個字眼從她嘴里吐出,她眼中逐漸露出幾分茫然。
仿佛想要借紀夏之口,尋找自己心目中的答案。
讓她意外的是。
紀夏聽到她的問題,竟然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闕樂眼中愈發迷惘,正要說些什么,又聽紀夏笑道:“我不是你,你統御的負沖河會陷落,河中生靈會被屠戮,血色會染紅無數里蜿蜒河流。”
“但我不同!我是太初王!太蒼是我的領土,是我的國度,我的子民朝拜我、敬奉我,認我為王,那么太蒼就絕不會陷落!”
他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揮手之間,一道靈元蓬勃而出,勾勒出一幅幅靈元圖畫。
圖畫中,有太蒼先祖紀屹劈開荊棘,建立太蒼,無數太蒼人族修建太蒼城池、開墾糧田。
又有一任任太蒼史記中記載的太蒼國主,與百姓同食同住,饑荒之時,甚至以血肉互飼。
又有先國主紀商,奮勇拒敵,疲累身死,無數國民請求為太蒼赴死。
又有一位位太蒼英靈,爭先恐后,為了讓太蒼重現一絲曙光,甘愿奉獻生命。
一幅幅畫面最后,乃是紀夏的身影。
紀夏滅周青、鎮壓鳩犬、解太蒼食糧之厄、開子民教化、拒敵國門、身先士卒、為太蒼創立典籍。
他的身影遍布一幅幅靈元圖畫,無數豐功偉績,令人折服。
靈元圖畫中的太蒼,也在日益強壯,軍士漸盛,子民漸強,太蒼愈發興盛。
太先上庭、星辰古樹,屹立于太都中央,有若一輪烈日,在照耀出強烈的活力、希望,普照整座太蒼。
太蒼人族的脊梁,也日益挺直,他們內心的高傲,也逐漸顯于面目。
就如同太蒼史記中點題的那一句——
煌煌太蒼,將耀四方!
赫赫太蒼,其勢漸泱!
昭昭太蒼,威澤蠻荒!
這一幕幕畫面,構筑出來的景象,就是這一句的寫照。
太蒼正在興起,太初王是引領者、引導者。
太蒼子民是行進者、建設者。
而她這個外來神祇,將要成為見證者!
“闕樂,你看到了嗎?這一幕幕畫面就是我太蒼的脊梁,也是我這尊太初王的依仗,太蒼有此國民、由此將士、又有我這等的君王,有怎么會陷落?”
紀夏話語至此,心中默默道:“即便真有陷落的可能,我也會將其從源頭踩滅,一切威脅太蒼者,都將化為烏有!”
闕樂靜靜看著這一幕幕史詩,看著頑強的太蒼人族,看著英姿勃發的太初王,心頭忽然有一絲觸動。
她轉頭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到諸多熟悉的面容。
忽然,闕樂看到連念、連思兩個稚童,背后還背著書囊,正在一個攤販前張望。
最終,他們拿出幾枚厚土錢,從那攤販出購買了一塊點心。
闕樂略微一怔,平婆婆家有太蒼王庭供養,衣食無憂,兩個稚童很少有可以自行支配的錢財。
這些錢財向來是他們許久時日,才攢下的零用。
他們將那快巴掌大的小心,小心翼翼掰下一小塊,兩人分食,其余都用麻紙包起來,放入背囊。
連思睜著眼睛看著點心入囊,看到哥哥連念的眼神,點點頭,呢喃道:“哥哥說的對,姐姐是大人,飯量大,應該給她多留一些。”
闕樂心頭忽然明悟,她轉頭看向紀夏,徐徐跪伏而下。
“闕樂參見我王,自今日始,闕樂愿為太蒼赴死,還請我王還負沖河生妙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