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相遠詢問之時,語氣十分認真。
就連眼神都表現的越發真摯。
紀夏聽到九相遠的疑問,并不開口說話。
反倒他的眼神,卻有意無意的看向九相遠的身后。
倒是太和殿中的上尹陸瑜卻含笑說道:“太蒼在這許多年以來,無論是對于治下人族,亦或者對于散落在無垠蠻荒大地上的人族,都已經竭力庇護。
而今……
太蒼既然敢和古梧神朝做出這樣的交易,自然有把握保全這些人族子民的性命。”
陸瑜說到這里。
語氣越發悠長:“畢竟……對于其他種族來說,人族不過是卑賤的血脈。
但是在同為人族的太蒼子民眼中,這些人族軀體中卻流淌著同等的血液。
血液的深處,也許是留存無數歲月的傳承。
太蒼當然不敢怠慢。”
九相遠側過頭,眼中似乎有幾分疑惑。
太蒼為何有如此自信?
太蒼如今的仇敵,乃是一座神朝。
而且暗中,必然還有許許多多窺伺人族國祚的強大存在……
太蒼帝紀在如此壓力之下,還能夠表現得這般輕松……
確實令他有些意外。
可是。
紀夏似乎并不愿意多說什么。
他微微拂袖,笑道:“在這無垠蠻荒天地之間,古梧神朝是唯一愿意與太蒼建交的神朝。
而今,太蒼派遣使者前往古梧以及沉懸。
沉懸神朝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古梧的使者,卻為太蒼帶來了極好的消息。”
“只是不知……太蒼如何回報古梧神朝?”
九相遠也并不遲疑。
他轉頭看向太和殿之外。
目光卻穿越了極為遙遠的所在。
落在了懸浮于太蒼邊境的一座龐然熔爐。
正是神焰世界熔爐。
如今。
世界熔爐之中,正在流淌出一重重火焰。
這些火焰化為了許許多多的微小火光,融入了太蒼大地,以及除去太蒼本土之外的所有太蒼疆域。
乃至于紫耀天,都因為這些微小火光的融合而生出了細微的改變。
好像是變得更加堅固了許多。
“太蒼這一件寶物,真是令我嘆為觀止。”
九相遠的眼睛仍然注視著遠處的天地熔爐:“而且,以我的目力竟然根本無法看穿這一座天穹一般的熔爐,究竟是何等的品秩。”
“其中,似乎蘊含著極為道妙的力量,能夠在神器之中烙印大道。”
在場的許多人,俱都面面相覷。
這些太蒼大臣們,此刻甚至有些緊張。
“這古梧神朝……不會將主意打到了世界熔爐之上吧?”
有些天工府、天丹府、天械府、天符閣等部門的官員,甚至都有些緊張。
對于現在的太蒼來說。
神焰世界熔爐的作用,根本就難以想象。
太蒼大戰在即。
太蒼銳士需要更加珍貴的靈器,靈丹。
太蒼至強者們,也需要神器、神丹傍身。
太蒼許多府閣的建設計劃,也需要用到世界熔爐。
甚至正是因為有世界熔爐的存在。
太蒼才能夠量產許許多多價值不凡的靈器以及神器。
讓太蒼戰斗力進一步提升。
也能夠在和古梧神朝的貿易中游刃有余……
“這九相遠,不會是想要太蒼用神焰世界熔爐,交換古梧神朝中的人族生靈吧?”
他們紛紛猜測,眼神都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但是……
九相遠接下來的話語,令他們松了一口氣。
“以我的力量,都無法看穿這如同天穹一般的熔爐,無法理解其中溢出的力量。
那么古梧神朝諸多神師,想必也無法催動熔爐。”
“而且更重要的是……仔細看起來,這珍貴熔爐,似乎對太蒼有著極大的作用。
如果古梧提出以熔爐換取人族,便有幾分趁火打劫,坐地起價的意味……”
九相遠說到這里。
原本始終極為清明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了幾分猶豫。
“但是……不久之后,古梧神朝將要重新熔煉一座破碎的界外天。
這一座界外天,對于古梧神朝來說,也十分重要。
古梧神朝也有許許多多熔爐神器參與煉制……”
九相遠說到這里,語速微微放緩。
只聽紀夏笑道:“古梧神朝既然和太蒼建交,今日又降逐太蒼遷移神朝人族,太初帝庭自然十分感謝。
等到古梧神朝將要重新熔煉那一座界外天的時候,太蒼神師自然會帶著這一座世界熔爐,前往古梧神朝,略盡薄力。”
九相遠眼中的猶豫消失不見。
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幾分。
他頷首行禮,說道:“既然如此,那邊多謝太初大帝君了。”
紀夏抬手讓九相遠免禮,眼神不僅籠罩的九相遠,還落在九相遠空空如也的身后。
九相遠大約是察覺到了紀夏的眼神。
他不動聲色,直立起身,突然微笑說道:“此次九相遠前來,古梧神朝天詔已經傳達。
現在,九相遠受人所托,想要和帝君手談一局。”
“手談一局?”
紀夏挑了挑眉。
九相遠點了點頭。
只見他翻掌之間。
他的手掌中,卻有兩道星河對立。
這兩道星河中,有許許多多星辰在徐徐運轉。
這些星辰以一種詭異的規律,縈繞在九相遠的手掌,其中似乎透露出宏偉的大道。
“我曾經屢屢聽聞太初大帝君,乃是如今的無垠蠻荒中,天資最為鼎盛的人族強者。
而且,太初大帝君似乎還極為年輕。
這便不免讓我好奇。”
“我手中這一道星河棋盤,乃是以天地大道作為規則,以諸多星辰作為棋子。
最能夠驗證強者對于天地大道的明悟……”
“不知……太初大帝君能否允我之請,與我在這星河棋盤上手談一局。”
紀夏眼神平靜。
他眼中有一道無形的光芒閃耀而出。
有一部分落在了那一道星河棋盤上。
也有一小部分,仍舊籠罩著九相遠身處的那一方所在…
約莫過了幾息時間。
紀夏突然點了點頭,微笑說道:“許久之前……我還旁觀過一位極為古老的存在以世界宇宙為棋子,以無數難以想象的玄妙大道為規則,所排布下的棋盤。
今天再見星河棋盤,倒是讓我也有了幾分興趣。”
“那么……登天主,請!”
紀夏剛剛說完。
只見九相遠手中的星河棋盤突然飛舞而起。
太和殿中,猛然裂開了一道空間縫隙。
星河棋盤飛入空間縫隙。
立刻化作了兩道星河。
九相遠站在星河之外,向紀夏做了一個相請的手勢。
紀夏輕輕一指。
一道神識,化作一道流光,飛入了空間裂縫中,化為了一道神識化身,端坐在一方星河之上。
九相遠皺了皺眉頭。
而九相遠的身后,也有一道氣息逸散出來。
似乎對于紀夏這等行為,極為不滿。
九相遠仍然表現的十分有禮。
他躬身說道:“這一道星河棋盤復雜無比,如果僅僅是一尊大帝君的神識化身,恐怕無法完整的推演,其中的規則。”
即便神識化身,與紀夏真身有著連接。
但是……
星河棋牌一旦移動棋子,其中的規則變瞬息萬變。
也許神識中的信息,還未曾傳遞到紀夏的真身。
棋盤上便已經定下輸贏。
所以,九相遠才會提醒紀夏。
紀夏面不改色,眼神沒有狂妄,甚至沒有幾分自信。
語氣也顯得極為平常:“登天主……究竟是你想與我手談,還是隨你而來的那位神靈,想要與我手談?”
紀夏一語道破。
九相遠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他隨意說道:“倘若太蒼連天女都無法發覺,那么太蒼又如何能夠阻擋天目神朝的攻勢?又如何能夠在惹怒天目神朝之后,存在如此之長的時間?”
隨著九相遠開口。
九相遠身后,出現了一道道空間波紋。
緊接著,這些空間波紋碎裂,繼而重組,突然出現了一道迸發著光芒,看不清樣貌的天女。
這位天女,位格似乎極為尊貴。
九相遠看上這位天女,眼中都有幾分慈愛之色。
而這位天女出現,并不曾像紀夏行禮。
反而轉身之間,就已經飛入了空間裂縫。
九相遠眼中帶著幾分歉意,像紀夏微微行禮。
紀夏倒也無動于衷。
只是……
空間裂縫中的星河棋盤上,已經有兩道身影……
轟隆!
一陣驚天巨響。
星河運轉,星辰轉動。
越發恐怖的虛空力量流動,玄妙的無法想象。
許許多多太蒼神人也轉頭看一下空間裂縫。
他們的眼神也極為平靜。
倒是如同秘龍君,以及如今已經位居高位的尚芊芊、月梧、嶼荒等少年。
眼神卻有些奇怪。
“竟然膽敢和帝君以星河論道……”
“無論是天河大道,亦或者天穹大道中,都有著近乎無窮的明悟。”
“這位天女不曾向帝君行禮,想必是覺得帝君以神識化身與她手談,是小覷了她。”
“很快……她就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些太蒼第二代強者們紛紛眼神放光,注視著空間裂縫。
但是……
事情似乎并不如同他們所愿。
當其中的兩道星河運轉的速度,快到了一種極限。
所迸發出來的力量。
便已經自發凝聚成了空間壁壘。
徹底遮掩了這些強者的目光。
大約僅僅幾息時間過去。
空間壁壘就此消散。
那一位天女身上的光芒暗淡了許多。
她就如此走出棋盤,落在了九相遠的身后。
而天女的身影,也在逐漸變得模糊。
就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的時候。
那位天女突然轉過身來。
朝著仍然端坐在帝座上的紀夏,緩緩行禮。
行禮之后。
璀璨的真身就此消散。
九相遠有些疑惑,但他卻也未曾窺視棋盤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而他也未曾猶豫,向紀夏行禮請辭之后。
就此呵走出太和殿、太先上庭。
進而再度走上那一座空間神橋,一眨眼,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場許多大臣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秘龍君還瞪著眼睛說道:“一場論道,這就完了?里面發生了什么?”
小輩強者們,也顯得極為好奇。
紀夏微微笑了笑:“道心破碎,卻仍然向我行禮,那邊意味著碎得還不是太徹底。
等到再度立起道心,也許會變得更加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