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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以父之名

  老不死從目瞪口呆變作惱羞成怒,對著已經從樹上笑到地上的老蝙蝠暴躁大吼:“笑個屁,很好笑么?”

不吼還好,一吼之下蠻子們的笑聲陡然又高了幾倍  老蝙蝠勉強搖頭,一邊笑一邊回答:“沒沒你事,你繼續”說著,又對著一眾兒郎揮手:“不許笑了,誰”哈哈,誰也不許笑了”

過了半晌,纏頭宗這邊總算安靜了下來,狠娜和瓊環一左一右,拉住青墨,開始低聲給她在宗蓮寺發生的那場惡戰,血河屠子和馬三姑娘也湊過來,時不時插口補充兩句老不死現在的神情異常復雜,既有無奈也有憤怒,更多的則是疑惑與茫然在旁人心里,將岸就是個偏佞自私戾氣深重的魔頭平心而論,如果不是纏頭宗笑翻了天,老不死這番“天下人間,的來歷說辭,倒是可圈可點,完全能夠站得住腳,著實有些說服力,相比之下,比起長春天的玲瓏玉匣之說,顯得更高明  長春天咳嗽了一聲,雖然他也不明白纏頭宗都在笑個啥,可該拆的臺還得接著拆:“你家魔君,是因為自己無法飛仙,所以也不許旁人飛仙,這才創出了天下人間?我可記得你剛剛說過,你請來的那個將岸,已經悟出了天道真意,這可讓人有些納悶了”

  “物極必反不破不立”老不死強作鎮定,流利作答:“老魔君從一代高手變成廢人,又悟出絕頂神通,幾經起落間,對天道的理解遠超我輩,尤其到最后,天下人間這門絕學,逆修士之道而行,修煉到了極處時,便是返璞歸真日,由此終于得以破道!”

  長春天嗤笑道:“聽著玄,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吃了一輩子素的和尚,到底是怎么悟出紅燒肉的秘方的”

老不死心情極差,說話時也不客氣了:“玄么?莫急,用不多久,你就能親自領教了,等你修為盡散之后,若還有興致,也可以試著去創一門天下人間出來”這次還是說著半截,突然從纏頭營地中又響起了一串清脆地大笑丫頭青墨聽明白了前因后果,哪還忍得住笑聲  老不死勃然大怒,可還不等他咆哮怒罵,梁辛揮手阻止:“行了吧,省些力氣,難得出了件好笑的事情,你又何必急赤白臉追究個沒完”

  老不死臉色陰沉,抬眼盯住梁辛,沉聲問:“我只想求個明白,你們笑什么?”

數不清第幾次了,長春天伸手抹過一字眉,滿臉好奇:“是艾我也好奇得很,你們都笑啥卿  ”完等了一會,見梁辛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長春天悻悻地把雙手一攤:“舍不得說就罷了,接著說正經事吧”

  “恩,還有正經事”梁辛笑了下,目光挪轉,望向長春天:“天下人間,玲瓏玉匣?”

  長春天輕松點頭:“怎么,有不妥么?”

  “玲瓏玉匣,匣中玲瓏”你家魔君煉化了其中的寶貝,空匣子不知還在不在?”

長春天呵呵一笑:“不死心?”說著回頭望向了自家陣中的冷漠老者,目光里滿是征詢之意冷漠老者還是一言不發只是翻轉雙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只玉小匣,抬手拋向長春天  長春天揚手接過,隨即高舉過頭,笑道:“玲瓏玉匣,天下人間,錯不了,假不來!”

  在場眾人個個目力精強,見識也都不凡,沒片刻功夫就確認了,長春天手中托著的,正是貨真價實的玲瓏玉匣!

不管冷漠老者是不是真將岸小就憑著這枚空玉匣,便足以惹一惹修真正道了長春天弟子得意洋洋;不老宗門徒面色凝重;纏頭宗還是那一臉壞笑”梁辛仰著脖子,最后還不依不饒地伸手,從長春天手中接過玉匣  玉匣已空,長春天也不怎么在意,任由梁辛取去,口中還笑呵呵的囑咐了句:小心些,莫打碎了,雖然只是個空匣子,意義卻非同小小可”

  梁辛抱著匣子摩挲了一陣,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對著長春天點頭笑道:“了不起,貨真價實,玲瓏玉匣”

  長春天傲然一笑,可笑容還沒完全展露,就突然驚愕道:“你干啥?!”

梁辛沒干啥,只是手一翻,把玉匣扔進了自己的須彌樟中  長春天啼笑皆非,搖頭道:“空的,你搶去了又有何用”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搖頭笑道:“莫急,莫急,我又不是傻子,搶個空盒子做啥,我是為了給你變個戲法兒你可別錯眼珠,穩穩看好了!”

  話音落處,梁辛雙手一翻,玲瓏玉匣由一變二,左手一只,右手一只!

兩只玲瓏玉匣,雖然有所差別,可毫無疑問,都是真品本來因他突然收起玉匣,場中微微有些混亂,而此刻突然又看到梁辛手中兩只一摸一樣的玉匣,整個小島陡然安靜下來”片刻之后,柳亦青墨跨兩等人最先反應過來,一起拼命鼓掌,大聲喝彩著湊熱鬧  梁辛眉花眼笑,對著幾乎失神的長春天笑道:“一變二,這個戲法我精通的很,要不你也來試試,擔保能變出兩個一摸一樣的長春天”

  不等他說笑完,島上其他的邪門弟子終于回過神來,毫無意外,“哄,的一聲驚呼匯聚成巨大聲浪,轉眼把梁辛的“笑話湮滅!

能修天的基本都不是傻子,沒有人去聽梁辛的胡說八道,任誰都能明白,粱辛手中本來也有一只玲瓏玉匣梁辛抬手把對方那只玉匣拋還給長春天,又特意把自己那只匣子打開,他這只匣子不是空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一盒酥糖  青墨遠遠地押著脖子,看了半天才總算看清楚盒子里的東西,臉色驟然一變:“他他用裝過人頭的匣子裝吃的?”

  瑯獅還幫著梁辛辯解:“沒事,盒子洗得可干凈了”

  兩個丫頭說話的時候,梁辛已經取出酥糖,分別塞進長春天和老不死的手中,大方說道:“吃吧,吃過玲瓏玉匣里的糖,你們兩個也就“天下人間,了!”

  現在的梁辛,只是針對長春天,可老不死又哪能置身事外,凝視梁辛:“娃娃,你也是得了玲瓏寶盒之人?”

梁辛口中回答不老,可目光卻牢牢盯在長春天的臉上:“玲瓏玉匣是好東西,得了它,不光戰力突飛猛進,還能成為三宗領袖,怪不得人人爭搶”長春天深吸了一口氣,可還不等他開口出聲,梁辛突然又咧嘴一笑:“我的戲法只會一變二,我家老爹練得比我  老蝙蝠從一旁哈哈大笑,揚聲斷喝:“小子們,看好了!”話音落處雙手一揚,灑出一片青光!

繼而噼啪聲亂響,大大小小無數殘碎玉片被老蝙蝠扔進場中,摔落于地  雖然是殘片,可質地花紋都明明白白告訴所有人,它們都是玲瓏玉匣的碎片!只看數量,怕不是四五只玉匣被砸碎了!

  青墨又急眼了:“這么多哪來的?你們找到玲瓏玉匣樹了?”

  瓊環的臉上,心疼與得意的神情混合到一起:“你還記得,你們從骸骨老兄那里得來的手鐲不,八月十三那天咱把它給砸碎了,結果”

  話沒能說完,場中便徒然大亂!

曲青石亮出枯木榮花巨蜥飛上去砸下來兩個門宗各有一個將岸長春天的斬首之計不老寄的“浩劫將至纏頭怪物好端端用獨腿亂蹦大笑”自從八月十五之會開始后,或意外事端或驚人言論,一樁接一樁層出不窮,眾人早都數不清自己已經驚呼過多少次了可唯獨這一次不是驚呼,而是一場大亂地上的玉匣碎片,映著飽滿月色淡淡生輝,顯出一片謙潤晶瑩碎片在此,寶貝呢?答案不言而喻”到現在,另外兩宗弟子也總算明白了,為啥長春天第一次提及“天下人間為玲瓏玉匣,時,纏頭的蠻子們個個都擠眉弄眼,且驚且笑  長春天的神情一變再變,可眉宇間那份恐懼始終不曾變化,指著那些碎片,聲音干澀:“你們纏頭小得了這么多玲瓏玉匣?!”

這個時候,隨他而來的那個老者終于開口了:“得了玉匣,也不見得有什么了不起”他的聲音,除了略顯尖細之外,并無特殊之處,可這份聲音卻時東時西,上個字在東,下個字又從西方傳來,讓人捉摸不定話之間,冷漠老者飄身而起,雙足距離地面只有半寸之遙,緩緩進入場中  破空疾飛御風而行,在場眾人見得多了,誰也不會當回事,可冷漠老者的身法卻獨有一個特殊之處:整個人都仿佛是一蓬青煙凝聚而成,飄行途中,身形竟一陣陣變得“氤氳模糊”可再仔細去看,他還是那么實實在在的一個人!

  冷漠老者來到長春天身旁,語氣和表情,都平靜的仿佛一張白紙:“對法寶的領悟各不相同,發揮的威力也天差地別,放心,沒人能強于我”

  長春天的面色依舊凝重,暫時未去理會老者的話,而是望舟梁辛:“不老宗哪里還有一個魔君,你卻咬住我家不放,白白便宜了他們”

  梁辛笑,沒多解釋啥;“放心吧,便宜不了他們!”

長春天皺眉片刻,不再多說什么,轉身對著冷漠老者深深一揖:“一切都仰仗前輩了!”說完,也不再理會其他人,轉身回到了自家陣中  冷漠老者抬頭望向老蝙蝠:“纏頭宗內,得了玲瓏玉匣之人,便請盡數下超與我一戰”

其他兩宗弟子緩緩向后退去小終于要硬碰硬地相斗了,怕被連累的同時,眾人仍做驚訝,冷漠老者竟要以一人之力,去戰纏頭宗眾多得到玉匣的強者  曲青石和跨兩這兩個做哥哥的手疾眼快,各自抓住了正要躍出應戰自家小妹……

  梁辛則橫移一步,站到了冷漠老者跟前,認真道:“你還是沒明白,這一戰與玲瓏玉匣無關的,天下只有一個魔君冒充他老人家,便該打了”他把目光從長春天身上收回來,望向冷漠老者:“若任你冒充,我也就白活了”

  著,梁辛的衣衫無風而動小獵獵作響:“想知道,什么才是天下人間么?”

  冷漠老者仰頭與他對視,臉上還是那副讓人恨不得一拳打碎的平靜:“你說,我聽”

  “那一天里,我終于受不了人間折磨,道心盡喪;”

  “那一天里,我才知道,我的眼淚也是咸的;”

  “那一天里”

  “那一天里,我徹悟,生老病死,天下人間!”

  “修士也好,凡人也罷,都是人青天之下即為人間,而人間事,不過三個字:來不及!”

  梁辛輕輕重復著當年在土坤腹中,干爹講給自己的“天下人間”語氣平緩,全無情緒起伏小唯獨眼眶早已盛不下不停涌出的眼淚: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終了,回頭看:該做之事,未完;應愛之人,已死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淚水一滴一滴,接連成線,滑落墜地,摔得粉碎!

  黑色小島,鴉雀無聲,只有梁辛頓一字不差,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梁辛說完,低頭望著冷漠老者:“他只怕來不及,可你知道,到最后,他怎樣?”

冷漠老者搖頭,同時單手一翻,亮出了一支比著筷子大些有限的棒梁辛卻根本不去看那支出身玉匣,曾惹得天下皆驚的小棒,而是閉上雙眼,揚起下頜,猶如夢囈般喃喃道:“滿頭白發層層脫落;皮膚沒了一絲光澤;黑白分明的眸子游散渾濁,他咳嗽了一聲,咳出來的卻是一蓬煙塵  曲青石與柳亦對望了一眼,三兄弟共同經歷了那場慘禍,老魔頭將岸撒手人寰之際,他倆也守在身旁,此刻回想,兩個把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漢子,卻都虎目含淚,滿心悲戚!

此刻,冷漠老者手中的小棒小也隨風而長,漸長漸粗,最終化作一丈八寸,顏色烈紅的威風大棍棍上層層疊疊,紋飾著誰也著不懂的銘文古篆  冷漠老者輕聲道:“此棍出自玲瓏玉匣,名喚偷天,玲瓏偷天”

  梁辛全不理會,夢囈不停:“天現黎明之際,他身化槁灰”對我說的最后三個字是:舍不得”他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他啊”說到這里,粱辛哇地一聲終于大哭出聲!

  低頭瞪目雙眼赤紅如血,梁辛仿佛一頭身負重傷的狼子,身形一躍而起,俯沖敵人:“這才是天下人間!”

  此戰是為將岸正名,又何須笛子外力?

“來不及”“舍不得”早都讓他的情緒爆裂開來,融入每一寸血脈中去,鮮血早已沸騰滾燙,焚心如火只等他一個心意,便是天下人間哭吼之中,還有七盞戾盅金鱗潑灑而起,追隨梁辛一起撲向冷漠老者  冷漠老者跨步,舉手,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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