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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唯獨一人

第三五零章唯獨一人飛升到仙界的小羅剎,與謝甲兒梁辛這一伙人的惡戰,有六個字貫穿始終――圍住發瘋猛打  先是三個羅剎鬼圍住霸王發瘋猛打,后來天嬉笑三人圍住小羅剎發瘋猛打,現在又攻守易位,輪到小羅剎圍住梁辛發瘋猛打……

羅剎這一族,惡鬼身,虐戾心,佛家力,但幾乎沒什么神通,攻敵之際多以大力轟殺,先前小羅剎能連連催動神通是因為他有‘宿命通’,前世中修行到的功法能盡數使用,現在宿命通丟了,神通也隨之不再梁辛體內的惡斗還在繼續,身體無法稍動,又哪躲得開敵人的狂毆,本來只有閉目等死的份,不料小羅剎沖上來的那一爪子竟沒能傷害自己半分,跟著一道道拳影仿佛暴風驟雨般打過來,梁辛能清晰察覺,敵人每一擊在出手時都重如山岳,但是打在自己身上,居然就變成了一抹清風,全無傷害可言  梁辛再怎么樂觀,也沒舉得自己這么快就煉成了‘金剛不壞’,何況就算小羅剎戰力一減再減,憑著他現在這股瘋狂力道,真把個金剛替換過來,多半也早都被打爆了……

羅剎的拳力雖重,可‘現在的梁辛卻不只是梁辛’梁辛與坤蝶融做了一體,重拳過來,立刻就被無數細沙‘分攤’到坤蝶身體的每一處;而坤蝶又得了仙界惡土的認可,由此它受到的力道,又被整座大地‘分攤’開來就這么‘一環套一環’,小羅剎根本不明白,看上去自己打得是梁辛,實際卻是在夯砸整個仙界要靠外力轟殺梁辛,除非砸碎這座天地憑小羅剎?他差得遠就連魯執,也是到了誅仙惡戰過半后,才將身體煉化到與厚土‘身和而神離’,利用仙界惡土來幫他分擔敵人猛攻,戰局也由此急轉直下,無數仙魔飲恨而梁辛能在第一次‘認可’就如此,說穿了還是那個原因:惡土認可的不是他,而是坤蝶單以土行體質而言,出身山天大獸的魯執不遜于坤蝶,但他是外來者,而所有的坤蝶都生自于真土境長于中土世界,最后的歸宿卻是仙界,這份習性是冥冥中的造化,追究起來,坤蝶于仙界而言不是外人客人,而是本就該來遲早會來的游子  坤蝶視仙界為歸宿;仙界當坤蝶為游子,接納起來,要比魯執更簡單得多……

梁辛沒被打死,既沒有驚訝,更談不上納悶,此刻于他心中,就只有一種情緒:暴怒仿佛被困在籠中的兇獸,眼看著仇敵耀武揚威,雖不會被對方傷害,但仍暴跳如雷殺心惡性早被勾起,就算小羅剎傷不到自己,但他明明白白,就是在打我可恨身體無法稍動,不能還他拳頭,不能擰他狗頭  羅剎現在當然已經明白,面前的人間小子不是什么中毒發瘋,而是突破在即不過他也僅僅能看到此,就算這頭兇魔心智通天,他也猜不到梁辛身上發生的事情,只道‘不能動時尚且如此,若被他脫身完成突破,以后哪還會有自己的活路’

最后一枚珠紋終于消失不見了,小羅剎傷得太重,憑借一枚‘珠子’也只勉強讓他薄了性命,沒法再長出屁股和雙腿,就算他能活下來,從此也永遠半個鬼這讓小羅剎滿心怨毒更甚利爪拳腳猛攻無效,小羅剎突然將身勢一收,直挺挺地掉在地上,無盡殘影同時消散不見而此刻,身后猛地響起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還十一的耳朵來”大吼落處,小活佛終于回過神來,全不管周身空門大不去想三蠻之力都在憨子體內,自己幾乎沒多少修為,扎手扎腳地撲上來,伸手就去撕小羅剎的耳朵羅剎好像哄蒼蠅似的,揮手就把小活佛打飛到一旁,而另一只鬼爪子探出,穩穩按住了梁辛的胸口,隨即,勁力猛吐  外力的狂轟毫無效果,所有小羅剎攻勢再變,束元成刀,直接逼入梁辛身體從外而內不成,那就有內自外,小羅剎要自己的浩蕩真元直接去碾碎敵人的心肝脾肺,如果運氣好的話,他還能看到梁辛的肚子好像個皮球似的越漲越大,然后嘭的一聲……

活佛哇哇怪叫著摔回原地,也幸虧當時小羅剎將全副心思放在梁辛身上,力道幾乎都凝聚在另只手上,否則就是八個小佛爺也休想再活著  活佛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仍咬牙跳起來,邁開大步又沖向小羅剎,憨子的耳朵不還不行才跑了兩步,他就站住腳步,疑惑道:“咋回事?”

  梁辛仍是滿臉猙獰,沒太多變化,但半截身子的小羅剎卻滿目驚駭,臉色更蒼白得嚇人,按住梁辛胸口的那條胳膊更是簌簌發顫,抖動的厲害,看上去,羅剎不是在發力猛攻,而是想要把手抽回來……

  謝甲兒突然‘咕咕’地怪笑了起來:“奎木狼,梁磨刀有奎木狼”

胸口是要害所是梁辛體內這只奎木狼最后困守的‘戰場’,這頭戾蠱被仙界惡土打得苦不堪言,陷入困境無法自拔,就要消亡之際,忽然又見到一股外力用力,自然把它當做救命稻草,陡然運轉開來,瘋狂吸斂小羅剎的力量,借以抵抗仙界惡土的煉化羅剎是從惡魔世界飛升來的,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天下還是有‘奎木狼’奪力這種古怪法門更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殺人不成反而變成了送菜,勁力才剛剛一吐,對方的身體里仿佛立刻升起了一道可怕漩渦,修為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決開口子的大湖,盡數涌向了梁辛……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徹底變成廢人大駭之下,小羅剎哪還顧得上再去傷人,馬上收斂心神,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真元  羅剎身上的煞紋,遽然‘活’了起來,好像一條條靈蛇迅速游弋,從身體各處匯聚到他按住梁辛的那條胳膊上,層層環繞,竭盡全力助主人堵住‘缺口’

  到底是十世中最頂尖的兇魔,全心收斂之下立見成效,不過片刻功夫,小羅剎的神情便又復安靜下來,胳膊也停止了顫抖,勁力緩緩收斂,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抽身而出’

這個時候,謝甲兒的笑聲突然響亮了起來,傷得只剩一口氣的人,笑聲中居然還透出了一份豪邁痛快,也不管梁辛聽不聽得見,徑自對他笑道:“本來不想占你便宜,可這么一只千載難逢的大個王八,被他逃了實在可惜”一邊說著,身體勉強彈了一彈,自他懷中落出一方金色盒子雖然重傷在身,但謝甲兒對力量的控制仍巧妙的很,盒子剛好落在他身前,蓋子被崩開,十幾枚小手指甲大小顏色各異的蠟丸滾落在地,另外還有一把翠綠色的竹刀,和一根長長的銀針  蠟丸都成半透明,透過封皮隱約可見,其中各有一條小蟲兒在緩緩蠕動……謝甲兒用舌頭挑出了其中三枚,轉頭瞪向天嬉笑:“過來給我幫手,華蓋丹田海底三穴,以竹刀豁口半寸……”

天嬉笑不懂種蠱,但修為擺在那里,手腳極穩,在謝甲兒的指點下,豁開要穴剝開蠟丸,小心翼翼地將三枚蠱蟲置入體內,動作一氣呵成,干凈利落  繼而謝甲兒再度吩咐道:“拋我過去,去他們中間,要緊的是我的身體,一定要同時能碰到兩人”

天嬉笑明白事關重大,沒有絲毫的猶豫,托住謝甲兒血肉模糊的身體,說了句‘大魔君小心’隨即真元輕吐,輕輕將其拋到梁辛和小羅剎中間丑娃娃分寸拿捏精準,謝甲兒落下時,腦袋正頂在小羅剎的肩膀上,屁股則穩穩擠住了梁辛的一條胳膊……這個姿勢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所幸達到了他的要求:身體同時碰到兩人謝甲兒幾乎戰力全喪,但是和老蝙蝠一樣,還有無數控制戾蠱的嫻熟技巧,此刻與另外兩人身體相連,立即指揮自己的戾蠱忙碌起來,他要助梁辛奪力  剛剛他給自己種下的三枚戾蠱,一枚是奎木狼,另外兩枚為‘參水猿’參水猿與奎木狼同為西方七宿,且水木相濟,前者是后者最好的‘搭檔’

參水猿不會自己奪力,但它進入敵人體內,去呼應奎木狼,兩條蠱,猴子引餓狼接,配合起來再默契不過  三枚戾蠱,奎木狼留在霸王體內,第一頭參水猿直接奪入小羅剎體內,兩道蠱立刻呼應起來,在謝甲兒的指揮下,開始奪取小羅剎之力,這便等若在惡鬼的那只‘大湖’上又掘開了一個口子若在平時,這樣奪力根本不可能,就算敵人是傻子,也不會容你又種蠱又度蠱的忙活,可現在,大家誰都不能動,只能任由小蟲爬……

第二頭參水猿,則被謝甲兒送進了梁辛體內梁辛的奎木狼感受到‘同伴’,拼出全力,從惡土包圍中硬沖出一條同路,接引第二頭‘參水猿’到身邊,旋即兩頭戾蠱耳鬢廝磨,同時謝甲兒全力催動,將自己的參水猿認奉梁辛的奎木狼為主一會功夫,兩頭戾蠱就彼此相應,跟著第二頭參水猿也進入小羅剎體內,與梁辛的奎木狼遙相呼應,一個引一個接……由此,梁辛的奎木狼對羅剎之力的搶奪,又猛地兇狠了許多  只可惜老蝙蝠不再,否則還能再添一路奪力戾蠱……

羅剎一個差錯,便讓自己徹底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而謝甲兒對蠱術的控制,僅就比老蝙蝠略遜一籌,此刻有他主持大局,兩套‘狼猿’彼此呼應,同時謀奪敵人力量,小羅剎又哪還能再堅持得賺才剛寧靜不久的臉色轉眼又告慘白,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原本兇狠嗜血的眼神,現在就只剩恐懼與無助仙界惡土坤蝶飛舟飛升羅剎大魔君卸甲小魔君磨刀,還有洗煉事煉化事奪力事戾蠱與惡土相爭事……三個人姿勢可笑糾纏在一起,誰都不能稍動,可其間諸般力道與變化,又何其復雜  活佛把撕耳朵的事情暫時忘記了,愣愣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有點不知所措來著……

直到半個時辰之后,小羅剎的所有力道,終于被卸甲磨刀兄弟瓜分一空絕世兇魔已經真真正正變成了副只剩半截身體的臭皮囊自從惡戰開始,小羅剎連受重創,修為一降再降,等他想要以內勁擊斃梁辛的時候,就只剩全盛時的三成力道最后這三成力道中,其中一成被謝甲兒奪痊另外兩成則歸了梁磨刀畢竟梁辛的奎木狼是帶力奪力,又動手在前,所以搶到的更多羅剎這一成力道,要是在以前,丟在地上謝甲兒都未必會去看一眼,可現在,卻是真真正正的好東西謝甲兒苦戰脫力外加一身重傷,修為幾乎耗得涓滴不剩,非得需要漫長修養才能痊愈,但得了小羅剎的一成真元,再以此為基,療傷事半功倍羅剎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黑氣,連生機都不再了,又何談之前的假裝慈悲實卻跋扈的神氣;梁辛的表情卻更加猙獰痛苦,搶到大把惡魔真元的奎木狼又變得張牙舞爪,繼續和仙界惡土決戰不休,兩股巨力反復撕扯,一時難分高下,唯獨苦了日饞仙宗的掌門大人  三個人糾纏的姿勢不變,小活佛和天嬉笑看不出奪力已經結束,還在傻乎乎地等著,直到謝甲兒突然哈的一聲大笑,對天嬉笑喝道:“成了……”說著,謝甲兒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了聲‘且慢’,隨即把他頂在小羅剎肩膀上的腦袋一轉,張開大嘴,一口將惡鬼的耳朵硬生生咬了下來,向著小活佛吐過去,笑道:“你要的耳朵”

  活佛一直在懵著,直到羅剎的耳朵掉在自己身前,才吶吶道:“是左耳,不要右邊的”

謝甲兒心情大好,笑道:“那邊的老子夠不著,你想要就自己去撕羅剎鬼可活不了太久,你要活撕耳朵,就得趕緊動手”說完,催動體內剛剛奪來的真元,魁偉的身軀略顯笨拙地飄起,離開了另外兩人謝甲兒剛飄落在地,小活佛那邊就爆發出一聲歡呼……他果然把羅剎鬼的左耳給撕下來了,毫不費力不料歡呼聲未羅剎忽然動了一下,緩緩轉頭,望向謝甲兒勁力全失,奎木狼自然也就放開了他,由此小羅剎也能在臨死之前動一動了  羅剎的眼神里,絕望痛苦,還有不甘……

  謝甲兒心思了得,又以戾蠱探過師弟的狀況,早在奪力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梁辛的情形與當年魯執差不多,都是得了仙界惡土相助,當即迎上小羅剎的目光:“不甘心也沒用,殺你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師弟,是這座仙界是天殺你”

  羅剎竟似聽懂了謝甲兒的話,整張鬼臉都痙攣抽搐了起來,嘴巴顫抖著,一個字一個字嘶聲低吼:“天殺我我就…殺天”

回光返照,本已消失他心通又略略顯出了些許力道,讓小羅剎能說出中土漢話  羅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盡自己最后一點力氣,吐出兩個字:“菩…提”

話音落處,小羅剎倒頭栽到地上,就此氣絕身亡,而他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也隨他死時盡數爆發菩提,本是明心見性,徹悟而證得最終光明的自性,得菩提者即涅,凡人胎骨盡去,容身極樂世界但小羅剎的菩提,卻不是自己的涅,而是他所在天地的毀滅我存則天地在,我喪則乾坤滅,這才是他窮盡千萬年參悟的天道,這才是他最后的瘋狂,如他所言,天殺我,我便殺天一路惡戰,小羅剎只以五路神通御敵,全不像其他仙魔,早早打出自己的天道,唯一的緣由也僅僅是,小羅剎的菩提,不是殺,而是毀;不是殺掉誰,而是毀滅整座世界,只有在他身死瞬間才會成道綻放與力無關,這是他的道,既然他能飛升,就說明他已證道……菩提身死之際,惡魔的天道降臨一切陡然變得‘氤氳’了,梁辛天嬉笑小活佛甚至整座坤蝶飛舟,謝甲兒分不清,是自己的視線模糊了,還是乾坤造化真就這么混蛋,竟讓一個絕世兇物,悟出了以菩提為孽的天道  不過折功夫,所有景象都在開始了瘋狂顫抖,就只有小活佛的一聲哭號清晰無比:“就是佛家的大涅之力,讓他修出五神變也就罷了,你還送涅力給他,你是佛陀,還是魔羅”

  大涅之力,不是去砸碎殺死,而是‘抹掉’,讓一切都化作風化作塵,從此消失不見……

一聲暴喝,謝甲兒憑著剛強來的那一成惡鬼修為,拖起殘軀勉強再次施展天下人間,身體太吃力,是以他能籠罩的范圍小的可憐,勉強只把自己和梁辛護在其間  魔功是天道漏洞,是以不受‘菩提’,只是憑著謝甲兒現在的身體,又能堅持多久?

單以修為而論,小羅剎大概和謝甲兒楚慈悲相若,遠遠敵不過當初的墨劍魯執,但是這個兇魔的天道不同于往昔所有的渡劫仙魔,別人參悟的與天地共存,而他修行的卻是與乾坤俱焚謝甲兒在苦苦支撐中,卻突然發現,天下人間之外所有的一切,包括小羅剎的尸體在內,都在顫抖中漸漸變淺,卻惟獨有一人,還是那么清晰,竟似絲毫不受‘菩提’所制楚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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