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沒事吧?”龍不離把頭往前伸了伸。
他想確定這個女人有沒有哭。
因為家族里一般女子生了憤恨之意后,大抵都是要簌簌落淚,委屈巴巴哭上好一陣子的。
龍不離最是見不慣女人哭的。
他嫌煩。
“就是肩膀有些疼。”洛歌斂起恨意,咧咧嘴道,“小阿離做個好人,幫忙幫到底如何?”
她這么強,有甚么忙是需要他幫的?
莫不成是煉丹?
龍不離的眼睛亮了亮,微微頷首:“甚么忙,你且說來與我聽聽。”
“我要煉制入金丹,你且幫我看覷著些四方動靜,我要療傷。”
說罷,洛歌也不等龍不離答話,雙腿一盤坐下,往半空丟出些藥材,打個響指祭出一團火焰,拋到藥材上,看著火焰開始吞噬藥材,適才微微閉起眼睛,調整氣息,開始運轉周天。
龍不離將神識擴散到最大,而后把目光投向那半空中燃燒的火焰。
他的眼里盡是驚奇。
從記事開始,家族里的先生便教導他們要用爐子煉制丹藥。有爐子的輔助,勢必事半功倍,煉制出來的丹藥也定然是一等一的好。
可是先生從不曾告訴過他們,沒有爐子煉藥,會是如何。
那是因為……他們從不知道不用爐子,也可煉藥吧?
畢竟,先生們也是從書上修習來的。那些寫于凡界先輩的藥材古書,自是也不知道的。
若是他不用爐子煉出一等一的好藥,會否能夠成為他們眼里的榮耀?
龍不離仔仔細細瞧起了那半空開始融化的藥材。
不過,這瞧著簡單,看了半晌,直至丹藥煉成了,龍不離也只是心中有所感悟,卻并不曾看個透徹。
而這邊,洛歌運轉周天,稍稍調復了自己的靈力之后,神識下意識地懈怠了幾分。
絲絲倦意乘風而來,卷著洛歌奔向夢里,同周公會面。
不過,她并不曾見著那凡界的周公,她見到了一片竹亭。
竹亭下,有位白衣公子盤膝而坐,點著裊裊清香,閉目撫琴。
大抵是知道自己在夢里的緣故吧,洛歌只瞧得清那白衣公子十指翩飛,有若畫中戲蝶。那骨節分明的手,被白衣和漂浮的香煙襯著,煞是好看。
洛歌怔怔地看了許久,愣是不敢往前跨出一步。
她怕她跨出去了,就看不到他了。
哪怕這是模糊無比的虛影。
“琴音裊裊我心在,竹亭白衣是為君。”洛歌喃喃。
鳳棲長琴啊,到底是你在念著他,還是我在……念著他?
洛歌恍恍惚惚地醒來,赫然發現自己面頰有些冰涼。
原來,她竟是哭了。
來這時代許久,面對無數生死關頭,面對無數可憎強敵,她都不曾落淚。只是念及他的時候,她便忍不住了。
真是孽哦。
空中傳來一陣淡淡的藥香,頓時將洛歌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才五顆丹藥么?”伸手招回哪那漂浮在半空的丹藥,洛歌細細一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她瞬時皺起了眉頭。
若是在之前,她定是一煉一大把的,才不會這般稀少慘淡。說來說去還是得怪之前那場戰斗,若不是自己元氣大傷,險些隕了命,才不會只煉出這般折損她面子的數量。
罷了罷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得把自己的身子骨養好。那里,可還有一堆事情呢。
思索到這里,洛歌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小阿離,且幫我坐鎮瞧著,我要吞服入金丹并修復傷勢。事成之后,我以洛歌一人的名義,欠你一個人情。”洛歌側頭看看不知道在冥思苦想什么的龍不離,眉眼一彎。
“好。”適才回神的龍不離聽到洛歌喊自己,下意識地點點頭,待他回味洛歌的話時,突然想起了之前偷聽的土地老兒與前者的對話,頓時面色一變。
“喂——”且慢……
那二字還沒說出口,龍不離便生生瞧著洛歌吞下了入金丹,徑自坐直身子,開始一心一意準備突破。
努努嘴唇,龍不離將本就放開的神識又擴大了一里。
洛歌吞下入金丹后,立即感受到體力開始滋生出一股力量。她沒有一點耽擱,當下心頭吟唱梵咒,引導那股力量沖擊自己全身未被打通的經脈。
劇烈的痛楚一下子蔓延開來,痛得洛歌皺緊眉頭,面色在一瞬間慘白如紙。
大抵是因為這具身子太過虛弱的緣故,洛歌的神識竟開始有些恍惚。
意識到這一點,洛歌立刻咬緊牙關。
不能走火入魔,一定要成功!你還沒有報了你的血海深仇,你還沒有找到該找的人,你還沒有完成自己的宏圖大愿,你不可以走火入魔!
絕不可以!
龍不離看到洛歌周遭散出的光芒忽明忽暗,閃爍不定,頓時曉得她是怕要走火入魔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去上前搭救時,森林里突然傳來一陣裊裊琴聲。
琴聲抑揚頓挫,甚是悠揚。
那曲兒時而如林間溪流簌簌流淌,時而又如海中大浪洶涌澎湃;時而如早春細葉蓄勢待發,時而又如晚秋干草萬古枯榮。
龍不離不是一個懂琴的人,但他曉得這撫琴之人,定是一個有造詣的高手。
他時時刻刻瞧著洛歌的變化。許是琴音的緣故,洛歌周遭的光芒漸漸穩定下來,變得溫柔隨和。
只有修真之人,才能瞧得出那光芒所蘊含的氣勢是多么驚人。
“七重天……八重天……九重天……九重天小成……九重天中成……九重天大成……九重天圓滿!”龍不離悄悄地數著洛歌晉階的段位,目光里是濃濃的驚詫。
入金丹可以說是三轉丹藥里頭最為上乘的一味丹藥了,不緊煉制難度大,對煉藥師本身的要求也很高。
而且這味丹藥因著藥效能夠幫人直接沖入金丹境,還帶著巨大的副作用,是家族里明確記載卻不允許煉制的。
龍不離從不曾煉過入金丹,卻清楚地記得服了入金丹的人,這一輩子若沒了機緣,那天賦也便只能待在金丹境了。
他知道洛歌不是沒腦子的,但他就是不明白為何洛歌要這般火急火燎地煉制這種有害無益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