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報了官,便匆匆帶著下人前去東邊城主府,拎了水過去滅火。
當他看到那滿天的火光時,他心頭是異常震撼的。
這么大的火,一定是有人刻意而為之。能在蘇氏一族的眼皮子底下作祟,還做到了太歲的頭上,那可真是不要命的。
哎,現下還是快些救火罷,里頭可是住了好些人呢。
包括他家未來的少主夫人。
姬無塵和蕭景瑜從蘇家趕過來的時候,便看到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的城主府。
“澄兒!”“靈兒!”二人俱是面色大變,焦急地大喊起來。
原來,這二族的人來到長安城后,便在城主府落了腳歇息。今兒是得了蘇長安的邀請,才去了蘇府做客留宿。哪料酒喝的正盡興,卻突然聽到一抹震耳欲聾的巨響。
旋即便聽到了那打更人的驚慌亂叫。
一時間大街小巷,雞飛狗跳,整個長安城都亂了。他們紛紛起身,拎著瓦罐子便往東城跑。
“哥哥救我!”
里頭兩道帶著靈力的哭喊,異常清晰地傳到外頭。
姬無塵和蕭景瑜一下子便聽出了那是自家小妹的聲音,心急之間,俱是往身上潑了些水,捻了個護身訣法便縱身沖了進去。
“少主,快回來!”“主子快回來,里頭危險啊!”
兩邊隨從看到那沖進去的兩道身影,面色慘白間,直覺自己的魂兒都要被嚇飛了。于是便越發賣力地挑水滅火。
若是他們家的少主喪命在這火海里頭,那么回了本族,他們必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輕一些便是吃刑法,重一些大抵是要連累了家人的。
畢竟,那可都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中人啊。
蘇紫御洛歌一行人趕過來的時候,城主府的輪廓已經完被吞沒了。
“曦兒……曦兒……曦兒!”怔愣間,蘇紫御微微紅了眼,一步跨出便要沖進去。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以至于不曾注意到上頭掉下的一塊還在燃燒的木頭。
“騖山君,危險!”水澤空眼疾手快,一把拉過蘇紫御,同時揮掌拍飛那木頭。
“曦兒還在里面,我得去救她!”這一刻,蘇紫御放下了面上的溫潤,瞪著水澤空,聲音里充滿了焦急,“無痕兄你放開我,我要去救我的未婚妻子!”
“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松手看你葬身火海。還有,騖山君你沒發覺,這火——可不是普通的火種么?”水澤空看著那飛揚的火焰,目光緩緩冷了下來。
這火焰里的味道,可是他最最熟悉不過的。
“公子,確是不可如另外兩位少主那般莽撞。老奴已經命下人打水救火了。城主方才救出來,只不知那些尚在府中,還不曾逃出來的人的情況如何。”福伯攔在被拉回來的蘇紫御的前頭,目光擔憂地看著城主府。
看這火勢,沒有三天三夜,是燒不盡的。難道長安城數百年繁華安康,竟是在這一夜便要被顛覆了么?
洛歌看看這火光,再看看蘇紫御眼眶紅如丹砂,抿了抿唇,悄無聲息地離開大眾人群。
祁酒瞥見洛歌離去,心頭隱隱有了猜測,看了看祁灼一行人,轉頭輕輕跟了上去。
姬無塵和蕭景瑜在漫天火光中四處尋找,入眼的俱是被火燒焦的尸首。二人心頭愈發焦急,卻不曾失了理智,仔細辨別著那微弱哭喊聲的來頭,很快便尋著了方向。
二人縱身一躍,跳過被火勢包圍的大廳,在火勢稍稍小些的后院池塘落了腳。
而后他們一眼便看到了縮在靠在長廊旁頭,石頭后面的兩個小人兒。
“哥哥!”蕭靈兒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兄長,興奮地站起來,突而想到甚么,連忙大喊,“哥哥快來,澄兒她快不行了!”
姬無塵心口沉了沉,連忙過去,卻發覺姬澄面色慘白地靠在石頭旁。
瞧那胸口不曾起伏,似乎昏厥過去了一般。
“澄兒,澄兒!別睡了,哥哥帶你回家!”姬無塵咬緊牙關不叫自己的眼眶變紅,他一把抱起姬澄,看著面前濃濃的黑煙,目光里除卻擔憂與心疼,便只剩冷厲之色,“誰傷害了你,哥哥決不輕饒他!”
他催促了一番蕭景瑜,縱身便離了開去。
“靈兒,哥哥帶你回家。”見自家小妹無礙,蕭景瑜心里松了口氣。
蕭靈兒眼中蓄著淚水,頷首跨前一步,突而瞳孔睜大,沖過來一把拽開蕭景瑜,將他超前推去,同時尖聲叫出口來,“哥哥快走!”
那一刻,蕭景瑜感受到了來自這個小少女兒的巨大力量。
那一刻,他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妹被一根倒下來的大木頭硬生生壓了下去。
那一刻,他看到了鮮血噴灑在火焰之前。
蕭景瑜 怔住了。
眼眶紅了。
心也空了。
小妹……
“靈兒!”眼中終于忍不住溢出了淚水,蕭景瑜沖上前一掌拍碎那根木頭,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蕭靈兒。
他站起來退開幾步,稍稍遠離了些危險的地兒,適才再度蹲下身子。
“哥哥……”蕭靈兒輕輕地開口,聲音細若蚊蠅,“靈兒的糖……葫蘆呢——”
“哥哥答應你的,一定買了!你看。”蕭景瑜反手從靈虛界祭出一串糖葫蘆來。
那是他今兒去拜訪蘇長安時,在街上碰著一個賣冰糖葫蘆,順手買下來的。他一直記著自家小妹心心念念糖葫蘆,只是還不曾送出手,他便要將小妹親手送到閻羅爺旁頭了。
“哥哥快走……”蕭靈兒看著被蕭景瑜塞到掌心的那串糖葫蘆,突而笑了起來。
而后,她的目光開始渙散,再不能凝聚到一點光亮。
再而后,那被火灼傷的手便如此默默垂了下去。
“靈兒!”
一聲悲痛欲絕的喊聲,從火光熊熊的府中猛然傳出,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當蕭景瑜抱著已經絕了氣息的蕭靈兒走出來時,他的隨從頓時癱倒在地上。
小姐,也沒了——
至于何故說也,原因無他。
那姬澄在被姬無塵帶出來后,便已窒息而亡,芳魂消隕了。
姬無塵跪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姬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絲毫不愿意相信,這是那個上午還在纏著他說要買糖吃的小丫頭。
他的澄兒,就這么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