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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一舞傾城(2)

  待到簫聲落下,洛歌緩緩睜開眼,望向羌棣。

  “記住了么?”她收起長簫。

  “嗯。”羌棣挑眉,“所以,那魔族尸首的藏身地現于何處?”這魔境已經過去了許久,原先的地兒都隨著時景變遷了。

  “隨我來。”

  洛歌試著捻動移步幻影的訣法,發覺尚可使出來,便暗中念了訣法,只一剎便離了開去。

  “小美人兒口角不老實,明明是可以施展靈力的。只是,速度也太過慢了些。”羌棣嗤笑,一步跨出便跟上了洛歌。

  二人兜兜轉轉一陣,在羌棣面露不耐時,洛歌終于頓下了腳步。

  但見前方一陣肉眼可見的黑色魔氣繚繞。魔氣之間,隱隱約約可見一具被詭異白絲覆蓋的尸首。尸首歷經數萬年,早已成了皚皚白骨。

  唯一驚奇的是,這尸首還保持著死時的動作——他盤膝而坐,手執長簫,目光看著前方。

  “他在回憶,他和那位公主初見時的畫面。他想著死后還能與公主團聚,殊不知自己的靈魂和怨氣結合,早已融進東秦的這一隅疆土之中,再無法投胎轉世。”洛歌輕嘆一口氣,看看羌棣,“你的簫呢?”

  羌棣伸手祭出一支白玉簫,湊至唇畔,回想著方才洛歌吹的那只曲兒,默默撫奏起來。

  只奈何他方才吐出一個音節兒,那死氣沉沉的尸首便發出了驚人的變動。

  只聽得“轟”一聲巨響,那尸首驀然碾碎手中長簫,站起來掙脫滿身白絲,空洞的眼眶里多了兩道腥紅的光亮。

  他一步一步僵硬地踏著,口中咕嚕咕嚕,似在說甚么話一般。

  “小美人兒,你聽得懂么?”羌棣愣愣,頓下吹簫的動作。

  “他……在說,你別侮辱他的簫聲。”洛歌咳嗽一聲,低頭遮掩那勾起來的唇角。

  羌棣:“……”

  額角暴起一道青筋,唇畔隱隱抽搐起來。

  他堂堂一代妖尊,竟是被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老骨頭給鄙視了?

  “好,那你再撫奏一遍,老子聽著便是。還有,這尸骨怎般叫他坐回去,老子看著嫌惡心!”羌棣萬分嫌棄地退開一大步,厭惡的目光直射那尸首。

  他反手揮出一掌,掌風拂過尸首,卻是兀自穿了過去。而尸首無視了掌風,朝著羌棣走來,那目光越發兇狠不善。

  “我說妖尊啊,你這是被魔氣侵蝕了,還是腦瓜在關鍵時候碰上驢兒被踢了?”洛歌云淡風輕地祭出木靈珠,叫它化作長簫,而后開口,“閉上眼睛,再睜開來。”

  曉得某人是在拐著彎罵自己,羌棣逞不來口舌之快,于是心頭憋著怒火,將信將疑地閉眼而后睜開。

  那尸首已然不見了。

  換句話而言,它尚在原來的位子,好好端坐哩!

  “他純粹只是嚇唬你罷了。他歷經數萬年,神識靈魂早已與怨氣融為一體。且因著身在凡界,魔氣無法得到補充,是以日漸消散,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他要撐住這幻境,他還要懲罰那些擅闖幻境的人,哪來多余的氣力同你斗法?”見羌棣不解,洛歌搖搖頭道出其中原委,“我再撫奏一遍,你且好生聽著。”

  將長簫遞至唇畔,她閉上眼緩緩吹奏起來。

  怪異的是,這次尸首并不曾站起來。

  羌棣心頭驚奇著,在洛歌一曲盡后奏起長簫來。只是剛吹奏出一個音節兒,那尸首便又有了異動。

  但見他嗷嗷叫著,似乎還是在嘲諷一般。

  如此反復好幾次,某位蛇族妖尊終于失去了那僅有的耐性。

  “既是小美人兒吹奏的好,那么小美人兒來吹這長簫罷。”羌棣冷哼一聲,長袖一拂,幽幽蛇眸里涌出了蛇族的暴躁與怒氣。

  “好,我來吹簫,你來舞。屆時弄不好,一起奔赴黃泉便是了。”洛歌微微一笑。

  羌棣:“……”

  “不就是沉著性子來么?老子就不信他能咬死老子!”

  羌棣閉起眼,回憶起洛歌方才的簫聲,深吸一口氣,緩緩撫奏起來。

  而這次,尸首并不曾站起來。

  洛歌目中波光瀲滟。

  他認真了,那么——

  該到她了。

  洛歌打個響指,叫木靈珠幻化成一件大紅霓裳羽衣的模樣。

  看著這件漂浮在面前的衣裳,洛歌有短暫的失神。

  哪怕是完成了大業,大概也不會再著這心愛的紅衣了。

  因為,心悅君兮啊。

  洛歌一步跨出,任由紅衣披身。

  再抬個響指,捻來一縷清風,吹散了這一隅的魔氣與濃霧。于是月光便透過云層,輕輕淺淺地鋪灑下來。

  順著這曲調,洛歌乘風而舞。

  彼時,那尸首忽而起了變化。但見無數熒光飛來,圍著尸首飛速打轉兒,以肉眼可見之勢將之包裹了起來。

  待到熒光散去,只見尸首變做個身著墨紅長袍的俊美公子哥兒。公子哥兒手執長簫,單手撐著下巴,直直看著那一襲紅衣。猩紅的眼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月光一般的溫柔與眷戀。

  羌棣聽聞異動,睜眼瞥見墨紅長袍的公子哥兒定定瞧著某個方向,愣愣后隨著那目光看了過去。

  這一看,他那簫聲便險些出了差錯。

  月光偏愛這一隅,斜斜照映下來,追隨著那紅衣少女。少女乘風而舞,月下那半邊金龍面具,顯得尤為惹人眼。

  面具遮掩了她一大半絕世青澀的容顏,叫人看著深覺惋惜。

  饒是如此,她仍以紅唇顧盼,眉眼慵懶為筆;她仍以傾世紅衣,曼妙舞姿為紙,在悄無聲息中勾勒,繪出了一幅叫人看過后舍不得眨眼的畫卷。

  此時此刻,但見少女唇畔淺淺勾勒,為這畫卷添上了最后的點睛之筆。

  紅如雪中寒梅;所謂紅如烈日驕陽!

  滿身傲骨嶙峋,卻也不失溫柔。

  所謂一舞傾人城,一笑傾人國大抵也莫過如此了罷。

  “羌棣,你的簫聲,有些變調子了。”

  空靈而稚嫩的聲音傳音入密,一下子喚回了羌棣的神識。

  羌棣默默地看著那乘風而舞,紅衣飄飄的少女,幽幽蛇眸里突而騰起了一抹他自己未曾發覺到的光亮。

  而那光亮的背后,是融開了冰山的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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