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能耐啊你!敢用驚天雷那等下三濫的玩意兒!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先前那嘍啰,見水澤空終于不走了,便邪邪笑著,使出匕首朝前刺過來。
其余嘍啰見狀,紛紛祭出匕首,朝著水澤空打過來。
水澤空下意識閉起了眼睛,心頭高呼命休矣!
“錚——”
這時,他的耳畔傳來一道不輕不淺的琴聲。
琴聲在耳畔蕩漾開的那一剎,水澤空又聽聞唰唰之聲。這一刻,他感覺前方的靈魂威壓消失不見了。
心頭好奇之下,他便睜眼瞧去。
前方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由無數竹葉化成的墻面。竹墻擋在水澤空的前頭,為他阻住了那些個嘍啰的攻擊。
“錚錚——”
又是一道悠揚的琴音飄來。
水澤空回頭看去,看到紫衣少年低頭斂眉,目光清淺淡漠地撫著長琴。他十指游走在琴弦之上,仿佛大鳥縱橫云端一般輕快。
“唰——”
隨著琴音頓現,后頭傳來一陣竹葉異動,水澤空又忙回頭看過去。
只見那些個竹葉不再化作墻的模樣,而是順著琴聲飛旋而起,將嘍啰們層層疊疊地包圍住。這一刻的竹葉,仿佛化身刀刃一般,尖銳鋒利——凡它們滑過的皮膚,無一不是破了流出了鮮血的。
嘍啰們痛得倒抽冷氣,尤其是先前那個嘍啰,不停地大聲嚷嚷——
“哪來的毛頭小子,膽敢多管閑事!”“還不快些放了我等,否則休怪老子刀不長眼,連你一起剁了當成下酒菜給吃咯!”“這竹葉打人痛的緊,臭小子你還不快些停下!”“……”“……”
水澤空聽得聒噪,忍不住伸手挖了挖耳朵。
“諸位放過這位小友一命,我便叫竹葉停下。”少年輕啟雙唇,聲音如同氣質一般溫潤。
“好好好!”嘍啰眼珠子咕嚕兒一轉,忙點頭應下。
水澤空心頭咯噔一聲,剛想提醒那少年,那些個嘍啰是江洋大盜的手下——他們是最愛耍滑頭的,他斷不能輕信他人言。
“喂——”
怎奈何他方才啟唇,便看見竹葉紛紛落地。
而嘍啰們見狀,不由得面上一喜,而后舉起匕首,再度朝著水澤空刺過來。
水澤空忙轉身要逃跑,卻見少年抬眸看向那些刺客,目光溫潤:“看來,你們是要言而無信了。”
言罷,只見少年身上爆開一道強悍的靈魂威壓。那威壓吹起的勁風,叫他青絲都飛揚了起來。
水澤空下意識怔住。
這是……元嬰之境?!
少年十指滑過琴弦,錚錚琴音飛旋而出,化作音刃直直掃向那些個嘍啰。只是一瞬時的功夫,那些個嘍啰便應聲倒地,化作齏粉隨風散去了。
見狀,少年便又低頭,靜靜撫起長琴來。
“多謝這位少俠出手相助,在下水澤空,必當銘記今日恩情!”水澤空咧嘴一笑,對著少年俯首作揖,“不知少俠貴姓,他日再逢認出來,也便好有個稱呼。”
少年并不曾回答,只是撫完一支水澤空從不曾聽過的曲子,適才抬眸,淺淺看了過來。
“在下祁酒。今日不過萍水相逢,公子無需言謝。”少年說罷,起身滅了檀香,背上長琴便離了開去了。
獨留下一臉懵然的水澤空。
說來也巧,不日之后,回了城的水澤空聽聞水云安平安歸來,出城迎接時,又遇到了這個紫衣少年。
于是一來二去之下,二者便成了至交好友。
到后來水澤空才曉得,其實祁酒游歷凡界,只交過他這么一個朋友。而又是因著他,才結識了逍遙君魏無痕的。
也是后來,水澤空才曉得了祁酒身上的那兩味丹藥。
水澤空第一次為一個男兒郎心疼起來。
于是他便在悄然為自己的那個愿望埋下基礎時,也派出影衛,為祁酒尋找那所謂的靈藥。只是找了五年也不曾找到一株,連他自己都有些灰心喪氣了,可是祁酒卻并沒失望。
他仍在找著。
于是到后來,便有臭丫頭幫他找到了靈藥。
所以,這也是云凡君對臭丫頭這般好的原因之一。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一點——他二人,可都是昔年叱咤九界的兩位帝神呢。
水澤空如此想著。
卻說祁酒,帶著洛歌來到小丘之巔,將她穩穩當當落下,莞爾一笑:“蘇蘇,可以睜眼了。”
于是洛歌便解下那禁錮著自己眼睛的白綾,放眼四下望過去。
這一看,她便愣住了。
那雪花下得紛紛揚揚,似風煙一般落下,似銀兩一般純白。它們隨著大風刮來,刮到地面的上方,用最柔軟的姿態將之覆蓋——它們來時不染纖塵,它們落時不驚紅塵。
只道是滿地銀妝,萬里白茫茫!
“天方朝,而雪亂舞。如此這般,卻也別有一番韻味。”洛歌看得入神,許久之后,才發出一聲輕嘆。
她伸出玉一般白的手,展開接住雪花。雪花落在掌心,感受到了溫度,無聲嗚咽一句,便化作了清澈的水珠兒,再不見雪花晶瑩的六瓣之形。
洛歌抬手摘下斗笠,將之納入靈虛界,而后昂首閉目,靜靜感受雪花飄來,落在發梢,落在肩頭的那點點動靜。
祁酒側眸,靜靜看著洛歌的一舉一動。
此時此刻,大地銀裝素裹,繁華的臨祧同天邊融合在了一起,這般美景在他眼中,似乎也及不上眼前這個少女了。
少女的青絲飛揚,發梢沾滿了白雪,卻并不顯得狼狽。
她閉著眼睛,那眼睫撲棱撲棱的,仿若蝴蝶一般。
他的目光不自覺怔忡起來。
只因腦海浮現起了一段陌生的記憶。
當年的蘇蘇,第一次看到雪的時候,還是一身紅衣呢。她站在漫天白雪里頭,一身紅衣堪比梅花。
不,梅花也要遜色了。因為那時的蘇蘇,她所有的傲骨嶙峋,她所有的桀驁肆意,都是那般的明顯。
不似如今,人非故人,桀驁也不再了。
她所有的,都被深藏進了眼眸最深處。
“這一世,讓我們站在你的身前罷。”他輕啟雙唇,說出的一句話隨著大風散在四方。
而洛歌,卻因為入神,于是不自覺忽略了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