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祁酒被抓走的時候,羌棣隨著洛歌,便幾乎沒有看到過她露出一個真誠坦然,如先前一般爽朗的笑來。
若是祁酒真的死了,只怕以后的小美人兒,將再不會擁有笑了罷。
祁酒還想說些什么的,卻發現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前變得越發灰暗起來,仿佛黑暗在一點一點吞噬他的眼,吞噬他所有的感覺。
不知為何,祁酒在這一刻,忽而憶起了前一世。
所有陌生的畫面,一股腦兒涌進了腦海之中。
也不知為何,祁酒就是覺得,他對上一世的洛歌,沒有任何感覺。
所以在這一刻,祁酒終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前輩說錯了,他說錯了。
墨長安愛拓跋淳無疑,祁酒愛洛歌也無疑。
可祁酒只是祁酒,洛歌只是姬云蘇。
他不是墨長安,他愛的,是眼前人啊。
“蘇蘇——”祁酒張開的眼睛還剩一條縫,他動了動唇,細弱蚊蠅的聲音飄出來。
洛歌看到他的唇形,趕忙俯身貼近。
“阿酒……只心悅眼前一人——”這一世的從始至終。
洛歌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淚水,在這一刻又涌了出來。
她何嘗不曉得祁酒的意思啊。
阿酒心悅的不是洛歌,是姬云蘇。
“阿酒,我也心悅你。”她帶著哭腔笑了一笑,卻并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笑,比哭還要難看。
然,她懷中的紫衣公子啊,卻是在聽到這一句話后徹底將眼睛合了起來,帶著神識一起融進了黑暗之中。
他微微騰起的手,也在這一刻驀然摔到了地上。
洛歌聽聞聲響,怔怔地抬眸,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懷中的公子哥兒。
他仿佛睡去了一般,眉宇間揉搓著絲絲縷縷的沉溺笑意。
是的,沉溺而釋然,卻仿佛又帶著一縷不舍與牽掛。
“阿酒……”洛歌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上祁酒的鼻子。
不見一點呼吸,哪怕再微弱都沒有。
她又伸手探起祁酒的脈搏。
不見一點動靜,哪怕再細小的也沒有。
洛歌忽而渾身顫抖了起來,眼中盛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慌。
小須臾,羌棣沒有聽到動靜,側頭看著洛歌。
見祁酒沒有了氣息,而她一直抱著,目光呆滯,不滿心生擔憂,上前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洛歌的肩膀。
“小美人兒,他死了。”猶豫一瞬,羌棣頗有些艱難地開口。
“阿酒你醒醒,你醒醒,我們去幽界,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你的家可好?你醒醒,你看看我啊!”
呆愣著的洛歌在聽到那死一字之后,忽而回神,一邊使勁搖晃著祁酒,一邊狠狠剜了羌棣一眼,“不準說他死,他沒死!他沒死——我的阿酒是不會死的!”
他只是,他只是睡著了。
他過一會兒還會醒過來,對自己溫柔地笑一聲,淺淺開口問一句蘇蘇莫哭可好的。
羌棣看到了洛歌眼中的偏執與不信,不免微微搖頭。
所謂為愛而嗔癡,莫過如此了罷。
小美人兒此刻,倒還真是像一個癡兒呢。
“阿酒,阿酒你睜眼看看我,我和你許下了山盟海誓的,你不能食言,你不可以騙我!”洛歌哭得越發兇了起來。
“阿禾,阿禾你出來啊!你不是在牽我們的緣嗎?你出來救救他,你出來救救他!阿禾,阿禾!”洛歌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想起岑禾,不由大喊起來。
小須臾,四旁空氣產生一道波動,一抹白影翩然而來。
她的容貌清冷絕美,仿若不是人間之者。
是了,這便是為洛歌而來的岑禾。
看到這樣哭得撕心裂肺的洛歌,岑禾面無表情的面上多了一抹波動。她蹲下身子,一把將洛歌拽了起來。
伸手溫柔地拂去后者眼角淚水,岑禾放緩語氣,輕聲開口:“蘇蘇,他死了。”
“不,我不信,你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洛歌又哭了起來。
“我沒騙你。蘇蘇,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岑禾又為她拭去淚水,聲音溫柔而清冷,“塵緣樹上,你和云酒的紅線,已經在一個時辰前,便成灰燼了。”
這一句話出來,聽得洛歌彷如經歷了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這是何意?”羌棣有些茫然。
“紅線成灰,不是意味著二者之間緣分已盡,便是意味著——”岑禾銀灰色的眼中多了一分憐憫與悲涼,“被牽緣的一方,命數斷了,等同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的人,是幾乎不大可能再度復活重生的。
當然,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只是少之又少,從無先例罷了。
阿酒死了……她的鳳凰死了……
她的鳳凰,魂飛魄散了……
洛歌忽而搖頭慘笑著,猛地推開岑禾,自己卻是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羌棣眼底的心疼再也遮掩不住,他過去將洛歌抱在懷中。
洛歌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地方,干脆趴在羌棣胸口,狼狽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下,她是徹底地崩潰了。
因為她認清了一個事實。
塵緣樹紅線成灰,那便代表著,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世上再無祁酒,也再無云酒。
縱然她日后得到了封神榜,復活了所有的神靈,她也無法復活阿酒了。
因為他,魂飛魄散了啊。
“蘇蘇,站起來!”岑禾清冷地看著她,眉宇間沒有一分情。
洛歌仍舊在哭著。
“你身為創世神,你身為龍族祖神的尊嚴與驕傲,滾到哪里去了?你若不振作起來,你對得起云酒,你對得起祁酒,你對得起那些神族亡魂么?”岑禾笑了一聲,眉宇間的清冷越發濃重。
洛歌顫了顫,緩緩止住哭聲。
她在羌棣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
伸手指著祁酒,洛歌一字一頓啟唇:“若沒有阿酒,我縱復興神族,還有何意?”
若非二人在現場,洛歌想一同赴死的心都生出來了。
她怕祁酒會孤單,她想陪著他一起魂飛魄散,再不管那勞什子的復興神族。
岑禾忽而一步上前,揚手一掌摑了過去。
“姬云蘇,你荒唐!”岑禾冷喝一聲,眼角燃氣一縷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