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內。
“好哥兒,我的好瑜哥兒,您可莫鬧疼了!殿下回來了,要罰您的!”
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
那個身著錦服,生得極其好看的小稚童,一邊躲著四方跑來的太監,一邊兩眼之間咕嚕嚕打轉,靈得很呢。
軒轅瑾轉身要跑時,卻迎面撞上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女。少女眉眼溫軟如畫,在看到軒轅瑾時,面上更是多了一分身為娘親才有的慈祥與溫柔。
“阿瑾怎么跑這么快,也不怕摔著。”云辭祭出一塊帕子,蹲下來溫柔地為他擦拭著鬢角溢出來的汗水。
“娘親。”軒轅瑾直接撲進了云辭懷中,糯聲開口。
“今日功課可是結束了?若調皮,仔細又要吃板子了。”見軒轅瑾搖頭,云辭刮了刮他的鼻尖兒,笑著喚婢女將他帶去修習功課了。
而后站起身子,揮退一眾太監,遙遙地看著某個方向。
“阿辭在看什么?”一道悅耳低沉的少年公子音驀然傳來。
云辭回頭看去。
那個緩緩而來的少年,頭戴金冠,穿著一身墨色四爪大蟒長袍,襯得身姿挺拔俊朗。
許是經歷了朝堂于江湖的磨礪,他長開的眉眼里,除了有皇族的威嚴,更多的時深處江湖的那種淡漠。
他緩緩而來,一舉一動間,自成貴態。
原來,這少年公子啊,正是軒轅云景。
經歷兩年朝堂,軒轅云景如今是越發得朝中大臣之心了。
而天授帝也越發放心,成日里在皇宮聽聽戲子,玩弄花鳥,培養軒轅瑾,好不自在。
“蘇蘇也不知幾時才能出關。”云辭微微福身,低嘆一口氣。
“聽不離兄傳音入密說,師傅今日出關了。如今正在太傅府,同羌棣暢懷飲酒呢。他已經先過去了,等我二者更衣,便也過去看看罷。我那一壇桃花釀,埋了兩年,也該有些味道了。”
軒轅云景微微一笑。
在洛歌閉關的時候,他便釀了一壇桃花釀。
等著洛歌出關的時候,取出來給她喝的。如今兩年過去,只怕味道極其香醇。
“好。奴家 這便去更衣。”云辭回以一笑,盈盈拜過后便轉身離去了。
軒轅云景看著云辭離去的窈窕背影,淡漠的眉宇間揉搓進了一縷微不可查的心疼。
阿辭仍是在以奴家自謂。
看來,她還是無法走出當年的陰影。
可是,他并不在意啊。
罷了罷了,二八之年,他左右都是要將阿辭娶進門的——屆時細細道來,倒也可化解前世之結。
彼時,太傅府。
洛歌沐浴更衣出來,便看到庭院里站了一個一身紫袍,腰墜祥龍騰云玉佩的俏公子。
這紫衣公子的模樣可是頂好的,那五官仿若畫出來的一般,尤其眉心一粒朱砂,更是將他點綴的仿若天外飛仙。
洛歌看著,心中生出一縷感慨來。
兩年不見,小阿離長高了,長得更似從前了。
只是看這一身紫衣,她腦海恍惚走過一道溫溫潤潤的人影,卻是一閃而逝。
大抵是小阿離前世罷,小阿離前世也是極其溫潤的呢。
一念及此,洛歌眉間展開一縷笑容:“許久不見,小阿離生得越發好看了。”
龍不離面上一紅,壓下心頭激動,俯首作揖一拜。
輕啟雙唇,聲音不若面容那般冰冷,多了溫柔之氣,聽著極其悅耳:“兩年未見,只一見,洛姐姐便打趣阿離了。”
洛歌往旁頭一看,不見一道紅色倩影,便問:“阿婺呢?”
“她閉關尚未出來。”龍不離淺淺道。
微微頷首,洛歌也不再說甚么。
在羌棣取來美酒之后,軒轅云景帶著云辭,還有那一壇桃花釀過來了。
“弟子見過師傅。”軒轅云景俯首拜了下去。
洛歌看著這一個個昔年的小少年郎,俱是長成了俏公子哥兒,不免欣慰道:“莫行禮了,都來坐著。”
于是一行人便舉杯暢飲,好不歡快。
入夜。
見眾人散去,適逢臨祧燈會,醉意朦朧的洛歌便悄然戴上一只斗笠,輕紗遮掩面容,斂起氣息縱身躍出太傅府。
這燈會熱鬧至極的。
人聲鼎沸,來往車馬絡繹不絕。
仿如白晝。
洛歌不甚在意,隨意買了一盞花燈,提著便往前走去。
一河的花燈隨波逐流,在滿天星光下,顯得那樣迷人。
河畔兩盤,一對又一對的小夫婦兩手相攜,虔誠地許著愿望,有說有笑地歸家離去,亦或朝著愈發繁華的主街道走去。
夜深了,洛歌仍是一人立于河畔,靜靜看著那一盞一盞的花燈在河面漂泊。
“姑娘,夜已經深了,怎生不歸家?”一道清清冷冷,卻是悅耳的聲音低低沉沉傳來。
洛歌一怔,回眸望去。
不遠處,有一個一身白色長袍的公子哥兒。公子的頭上綰著一根玉簪,戴了一副白玉面具,只露出清冷的眼,和那薄唇來。
他大抵生得極其好看,只是不愿讓人看到自己皮囊,便帶了那只面具,如同自己一般。瞧這一身氣質,清清冷冷的,頗有些像小阿離呢。
洛歌如是想道。
他提著一盞花燈靜靜站在那里,見自己回頭望來,便微微勾唇,抱拳作揖:“在下唐突,還請姑娘見諒。”
“無妨。”洛歌亦是抱拳,回以一笑。
她轉身仍是看著那河燈。
白衣公子看著洛歌的背影,清冷的眸中多了一縷深邃。
“姑娘且抬頭。”
洛歌聞言,下意識抬眸朝上看去。
“咻——”
一道煙火自墨空爆開,變作一條栩栩如生的鳳凰,而后變作一朵不知名的花,絢爛至極。
“蘇蘇,你再抬頭。”
洛歌正看得入神時,腦海里忽而浮現起這樣一句話來。
是臆想了么?
洛歌搖搖腦袋,眼中倒映著絢爛的煙火。
殊不知,身后公子,眼中倒映著煙火下的她。
“在下斗膽,敢問姑娘芳名?”他忽而問道。
洛歌緘默良久,緩緩啟唇:“且喚我蘇蘇罷。”
卻又忽而懊惱。
她方才明是要說自己名諱的,怎生這般開口了。
悄然側眸看著白衣公子,見白衣公子淺淺勾唇:“好。”
這一剎的清冷,在洛歌眼中逐漸恍惚。
似有一縷如珠如玉的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