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蘇蘇呢?”待到龍不離說罷,祁酒如是問道。
“姐姐隱約猜到了鬼界帝君是因為自己的一些緣故,才帶兵壓境的。她在一日前,便由阿珩帶著,動輒起身,離開靈界,前去莽荒大陸,支援東秦,支援阿景了。”龍不離垂眸。
他在這里等著,只是轉告祁酒而已。
若非如此,他早便也要隨著洛歌一道離去了。
聽聞龍不離所言,祁酒的眸色微微一凝。
蘇蘇……隨廣成子去凡界莽荒大陸,去……支援東秦了?
“云凡兄不必擔心,龍族已經聽聞大陸瀕危之事,應龍已帶兵前去支援了。想來不日之后,便可抵達莽荒大陸。”龍不離如是寬慰道。
他不擔憂那是假的。
不過臨行前,廣成子曾對他說過一段話。
“神上此番,是為應劫,即劫中劫。若是渡了這劫,便生;若渡不過這劫,便是死。所謂死,非是毀滅而魂魄不散——所謂死,即灰飛煙滅。神上不必擔心,小神有法,叫神上恢復記憶,且修復靈根。”
在一瞬的驚愕之后,龍不離便答應了廣成子,由他帶著洛歌,在洛天等人的護送下前去凡界。
而他則是在此處等待祁酒的歸來。
“蘇蘇靈根尚未恢復,如此貿然前去疆場,簡直胡鬧!”祁酒眼中沉霜盡顯。
這和送死有什么區別!
她可曾有把自己的命放在過眼里,可曾有把他的擔憂放在過眼里。
盛怒之下的祁酒儼然忘了,彼時的洛歌,是一個心性同新生稚兒無兩樣,已經失了記憶的普通人。
心心念念著洛歌,祁酒來不及同洛塵道別,只匆匆傳音入密一番,又趕忙捻訣去了莽荒大陸。
龍不離望了望祁酒的背影,前去王宮御書房,同洛塵作揖道別。
洛塵早已曉得凡界的戰事將起,便遞給龍不離一塊玉。
龍不離低頭看著手中玉的形狀,微微一愣。
他帶過兵,打過仗,曉得這塊玉代表著什么。
這是虎符,象征兵權的虎符。
“婉婉是我靈界的公主,亦是凡界東秦君王的帝師。若東秦有難,我靈界自當鼎力相助。”洛塵緩緩勾唇一笑。
“多謝王上。”龍不離回以一笑,作揖離了開去。
待到龍不離也離開了,洛塵的眼中多了一抹惆悵之色。
眼下靈界適才平定內亂,且還有一些洛九安余黨未剿殺。若是他親征凡界的話,靈界勢必會引起不小的動亂。
他的登基,是婉婉遠赴邊疆流放之地換來的,是婉婉流浪凡間數年換來的。
他必須要好好守著,給他的婉婉,最好的后盾。
“婉婉,這一程,還諒王兄無法護你了……”洛塵轉眸,望著窗外暖洋洋的天氣,眼中多了一分稀罕的氤氳之色。
一旁的畢方看到了,有些不忍心地別過了頭去。
王上……
且說洛歌,自打隨著廣成子來到凡間之后,她那因為失了孩子而陰郁的心情便莫名好了起來。
大抵是離開了傷心地,便也淡了傷心事罷。
“神君,這里……便是莽荒大陸么?”踏上陸地的那一刻,一股熟悉感在心頭戛然而生。洛歌四下望著,純澈干凈的目光里竟是多了一分感慨。
“回神上,此處便是莽荒大陸。”廣成子垂眸作揖,聲音恭敬答道。
饒是見多他這般模樣,洛歌仍有些不自在。
她側身,往旁邊的紅衣公子哥兒那里躲了躲。
“爝西,這里你熟絡嗎?”拉了拉紅衣公子哥兒的衣袖,洛歌小聲問。
這身著大紅霓裳長袍,赤足散發的公子哥兒,生得傾城妖孽之姿,一對鳳眼更像是種上了十里桃林的。眼見洛歌拉他袖袍,頓時眉眼含笑,眼中桃花綻放。
“熟,熟絡的緊。小美人兒,我帶你去東秦皇宮罷,你師徒有好些日子未曾見面了。”羌棣伸手,撫摸了一下洛歌的頭。
洛歌頷首一笑:“多謝爝西。”
且莫問緣何她跟他者那般生分,卻獨獨親近羌棣。
非是記憶,而是血脈。
羌棣身懷龍族血脈,那血脈又是洛歌扒了自己的一縷靈魂,親自贈予的九色琉璃金龍血脈——而洛歌骨子里乃是龍族老祖,這不同羌棣親近,還能同誰親近呢。
洛歌失憶之后,同羌棣親近的程度,甚至隱約超過了祁酒。
與其說親近,倒不若說是依賴。
那種,來源于血脈的依賴。
“走咯!”羌棣一把背起洛歌,赤足踏空而去,獨留一片鈴鐺聲在此處蕩開層層波浪。
洛天望著羌棣的背影。
他背起洛歌的那一剎,仿佛間是當年,背著堯安而來的時候。
那只可憐的小貓妖,大概永遠也不知道,自己不過一個替身罷。
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她會難過一世的。
因為她最在意的,只有羌棣啊。
洛天輕嘆一口氣,隨眾人前去東秦皇宮。
因著洛歌身子的緣故,眾人抵達東秦帝都臨祧時,已是六月下旬一日了。
彼時,祁酒同龍不離已經在皇宮等候多時。
當在城墻上遙望到羌棣背著洛歌而來的一剎那,祁酒的心頓時像是被一塊東西堵住了,難受的緊。
他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地下來,溫和對洛歌招手:“蘇蘇,過來。”
洛歌聽話地落地,走到祁酒身前。
“阿酒站在那般高的地方,也不怕太陽曬著。”洛歌從袖中摸出一塊巾帕,墊著腳仰眸,為祁酒擦拭著額角的汗水。
其實呀,祁酒已是神體,是不會如同凡人一般輕易便流汗的。
他這么做,當然是故意的。
故意給誰看呢。
故意給羌棣看呀。
這位帝神看到洛歌被羌棣背著,一路上那般談笑風生的模樣,心頭的醋意那可是泛起了滔天巨浪。
于是便有了這一幕。
羌棣心口也被堵了。
小美人兒都沒對他如此這般呢。
他猛然又想起來,在前不久,人家是光明正大,八抬大轎把洛歌娶入門的。
他們的姻緣,早在第一世開始的時候,便被明月帝君和孟婆親自牽上了紅線的——他們的定親信物,還在塵緣樹的最頂端呢。
一念及此,羌棣的一腔酸澀頓時化了開來。
他垂眸勾唇,一聲苦笑。
他那般冠冕堂皇的,真是……
讓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