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將軍,你確定,你不是在打趣小可?”
面對宋江的難以置信,蔡仍毫不含糊:“我從不在正事上開玩笑。”
得了蔡仍這個答復,宋江忍不住道:“蔡將軍,你難道不覺得你的條件太過苛刻了嗎?”
蔡仍搖搖頭,道:“不覺得。”
宋江道:“朝廷……”
蔡仍直接打斷宋江道:“朝廷跟你說的一切,都是在騙你,朝中的那些大人物所打的主意只有一個,那就是先穩住你們,再一點一點將你們消滅干凈,至于消滅你們的手段,我可以大膽猜測一下,只要有戰爭爆發,必然要將你們全都送到戰場上打仗,你們賣命打,敵人會一點一點消滅你們,你們不賣命打,他們會以軍法將你們斬殺,直到你們完全沒有威脅了,才會放過你們中僥幸活下來的寥寥數人。”
蔡仍的話,讓宋江的黑臉頓時就變白了一些!
宋江怎么會不明白,蔡仍所說的,句句屬實,一旦他們接受北宋朝廷的招安,這就是他們必然的命運?
蔡仍又道:“而我給你們開出來的條件,卻是你們唯一的活路,并且是功成名就之路,這也是你們一直追求的,你現在還覺得我給你們開出的招安條件苛刻嗎?”
宋江面色陰沉不定了許久,才看向蔡仍問道:“將軍想吞并我等?”
蔡仍也不回避這個問題,而是很光棍的回答說:“你可以這么認為。”
得了蔡仍肯定的答復,宋江眼睛微微一瞇,道:“將軍似乎是抓住一切機會壯大自己?”
蔡仍依舊很光棍的答道:“你可以這么理解。”
宋江的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道:“反正出了這間木屋,將軍說過什么,都可以不承認,將軍不妨跟小可說說將軍之志,說不定小可能幫到將軍也不一定。”
蔡仍盯著宋江微笑道:“我如果不說呢?”
宋江慢慢收起笑容,道:“小可已經將小可對朝廷的不滿全盤跟將軍說了,將軍已經知道小可并非真心想接受朝廷招安,就算是接受朝廷招安,也只不過是迫于形勢暫時茍且罷了,如此,將軍若是不能給小可一個滿意的答復,小可左右也難逃一死,又何必白白送個大功給將軍?所以,這招安一事,就此作罷,如果有機會的話,小可一定會讓吳學究、盧俊義他們抵抗到底。”
宋江隨后又道:“小可連不愿接受招安都跟將軍說了,已無不可對將軍說之言,所以小可就將小可的底牌說與將軍聽吧,小可已于數日前用一錠金子從看守小可的守衛那里探聽到朝廷只給了你們一個月時間解決我等,如今這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想來,只要吳學究、盧俊義他們再守上個一二十天,你們就會自行撤走了,此戰他們也就取得最終的勝利了。”
蔡仍也收起笑容,道:“你在威脅我?”
宋江一拜在地,道:“小可不敢,將軍現在是小可唯一的希望,小可哪里敢對將軍無禮?小可只不過是壯著膽子跟將軍陳述一個事實罷了。求將軍給小可一個明確的答復,讓小可可以做最終的抉擇!”
蔡仍盯著宋江看了許久,見宋江面對自己咄咄逼人的目光不躲也不避,才一字一頓道:“我會順勢而為。”
一日后,宋江向北宋朝廷上表,稱他們愿意接受朝廷招安,愿意接受蔡仍的一切安排。
而蔡仍也給北宋朝廷上奏章,將自己對宋江義軍的安排全都告知給北宋朝廷。
趙佶、余深、王黼、童貫等人一看,蔡仍不僅剝奪了宋江的統兵權,還將一萬宋江義軍縮減到了只有兩千,并且還要往這兩千里面摻和一千金吾軍,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太宰余深有些擔心道:“這樣真不會逼宋江他們復反嗎?”
王黼看了余深一眼,道:“宋江都被剝奪了兵權,改任文官,如何能再反?太宰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
童貫也道:“若是宋江一伙真能接受這樣的安排,那么他們已不足為慮。”,然后他沖趙佶一拜,道:“恭喜官家,在收復燕云的關鍵時刻,完美的解決了宋江這伙叛匪。”
見王黼和童貫這兩個他深信的重臣也跟他一樣認為蔡仍的差使辦得不錯,趙佶大感欣慰,道:“不想蔡仍真能威震住宋江這樣的悍匪!”
童貫道:“這便是善戰之將的威望,如果黃潛善、梁方平他們也有這樣的威望,這伙叛匪早就被招安了。”
王黼清楚,童貫這并不是在抬舉蔡仍,而是在借蔡仍打壓有可能要崛起的黃潛善和梁方平,尤其是最近崛起得非常快甚至有可能會對童貫造成威脅的后者。
王黼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趙佶身后的梁師成。
梁師成點點頭。
王黼收回目光,道:“不然,能招安宋江這伙叛匪,蔡仍固然功不可沒,但也不能否認黃潛善、梁方平的領導之功,別忘了,當初,可是梁方平奏請的招安這伙叛匪。”
童貫也不看王黼,而是直接向趙佶奏稟道:“臣并沒有說黃潛善、梁方平無功,只說他們無威,難堪大用,若非蔡仍出面,此次圍剿宋江這伙叛匪,怕是只能不了而了之,那樣的話,朝廷的臉就都讓他們丟盡了。”
王黼道:“這與梁方平何干,他只是監軍,打仗、招安之事全都是由黃潛善負責。”
這就是太監的優勢,他們可進可退——進能撈戰功,退又能在有事的時候推諉責任。
王黼就是利用這一點,為梁方平辯解。
不想,這正中童貫下懷。
童貫悠悠地說道:“領軍之人,必有別人所不具有的擔當,必有別人所不具有的決斷,必有當仁不讓的勇氣,梁方平既然只能履行監軍之職,怕是不足以擔任一軍主帥,倒是蔡仍有這方面的潛質,興許一二十年之后,能成為王厚將軍那樣杰出的主帥。”
王黼和梁師成這才反應過來,童貫根本就不是想將梁方平一棍子打死,而只是不想梁方平成為第二個他。
可這時,已經為時晚矣。
趙佶想了想,道:“梁方平功勞還是有的,但確實是少一些決斷,難以獨自領軍,只可與人配合。”
想到梁方平畢竟是他的親信心腹,而且這次也立了功,怎么都得維護一下,趙佶語氣一轉,又道:“嗯……之前招安不力的責任主要還是在黃潛善,梁方平并無大的過錯,相反梁方平還能力主招安,已是難能可貴。”
一旁的余深張了張嘴,想為黃潛善說兩句話,因為黃潛善是他舉薦的。
可不想,趙佶眼里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太宰,只與王黼和童貫對話,讓余深滿肚子話,都沒法說。
余深是蔡京一手提拔起來的,算是蔡京的左膀右臂,蔡京在北宋朝廷歷經多次沉浮,他也跟著沉浮了多次。
現在蔡京已經致仕,王黼開始掌權,余深感覺到了王黼年輕氣盛咄咄逼人,童貫又死把著軍權不讓他插手一點。
余深不禁有些意興闌珊,看透了,蔡京離開朝廷了之后,自己已經難有任何作為,所以,自己還是讓出這個太宰職位,離開朝廷這個是非之地為妙。
不久之后,余深跟趙佶請辭:“官家,臣已年滿七十,可能有些老糊涂了,請陛下批準臣致仕,告老還鄉。”
趙佶很快批準。
第二天,北宋朝廷就正式下詔,余深以少傅、鎮江節度使銜出知福州,同時北宋朝廷也下詔任命王黼為太宰兼門下侍郎,王黼正式成為北宋王朝的宰相。
在王黼正式當上宰相之際,蔡仍也大刀闊斧的對宋江義軍進行整編。
在這個過程當中,蔡仍也沒跟北宋朝廷客氣——蔡仍跟北宋朝廷要了大量的遣散費,然后一個銅板也沒有截留全都發放給了被他刷掉的人,初步完成了他對宋江的承諾,讓被他刷掉的人全都滿意的離開,初步取得了宋江等人的信任。
等蔡仍將宋江義軍整編完,完全吃下,除了金吾軍和廣濟軍以外的軍隊,全都已經撤離了五馬山——廣濟軍之所以留下沒走,主要是為了幫金吾軍看住宋江義軍,以防止宋江義軍復反。
不過——
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為,宋江義軍真是出奇的配合。
當然,也不能說,宋江義軍一丁點抵觸都沒有。
雙尾蝎解寶就因為不愿歸順殺害他兄長兩頭蛇解珍的蔡仍,而找個機會帶著上百人逃走了。
可這對于整個招安過程而言,影響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順便說一句,因為宋江義軍接受招安,之前被押解進京的李應、楊志、呼延綽等原屬于宋江義軍的人又被送了回來——這是宋江提出來的為數不多的條件之一。
八月末,朝廷派太監黃經臣來頒布圣旨令金吾軍班師還朝,太學博士李若水一同而來。
在這道圣旨中,朝廷還正式升蔡仍為金吾軍統制、京東西路兵馬副總管,將宋江義軍定名為“金吾右軍”歸于蔡仍統制(原來的金吾軍變名為“金吾左軍”),金吾左右兩軍的駐地也變為濟州府邊上的大野澤一帶,與廣濟軍一塊鎮守京東西路,也協同淮陽軍鎮守京東東路。
對宋江等人的升賞也一并下來了。
賞賜就不說了,在蔡仍的斡旋下,宋江等人所獲得的賞賜是非常豐厚的,讓他們挑不出半點禮來。
這里只說一下升官:
升宋江為濟州安撫使、武德大夫、兼金吾軍通判。
升盧俊義為廬州團練副使、拱衛郎、兼金吾左軍副統領。
升吳學究為從事郎、并金吾軍參議官。
等等……
新眼見證這一幕的李若水,寫下了一首詩:
大書黃紙飛敕來,二十四人同拜爵;獰卒肥驂意氣驕,士女駢觀猶駭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