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的嘉獎令一出,蔡仍的態度立即就明了了,發酵了兩天的“金吾軍的軍法過不過嚴”之爭,終于有了結論。
為了打消別人的僥幸之心,蔡仍又專門成立了一個軍法處,以蔣興祖為處長。
蔣興祖走馬上任了之后,立即放出風去:金吾軍將軍犯了軍法,一律秉公處理,決不姑息 自劉锜、王德以下的金吾軍將士,看到這兩個明顯的信號之后,全都是一凜,開始更為嚴厲的要求他們自己和他們的部下。
緊接著,在宋江的指揮下,宣傳部開始出動,按照蔡仍事先交代的“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進行宣傳,并著重宣傳這一切都是蔡仍蔡將軍親自制定的鐵律。
與此同時,宋江還率領政治部的政工干部趁著空隙召集金吾軍將士開展政治學習,其學習的主要內容就是蔡仍最新注解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而且,金吾軍的軍紀,不僅金吾軍的將士必須尊守,就連給金吾軍運送糧草物資的廂軍將士都必須尊守——蔡仍對他們的要求與與金吾軍將士的要求完全相同。
這就導致了,金吾軍南下了之后,尤其是從金陵出發了之后,所過之處,絕對是秋毫無犯。
而且,金吾軍的將士,有一個算一個,與遇到的任何人接觸,都是謙恭有禮,公平買賣,絕不占民眾一絲一毫的便宜,并且,能幫的,金吾軍的將士肯定都會立即伸手幫一把。
東南的民眾,經過北宋朝廷橫征暴斂二十來年,又經歷了方臘義軍的迫害,再接觸到了蔡仍這樣的將軍、金吾軍這樣的軍隊,別提有多激動了。
人們奔走相告,傳播蔡仍的美名,金吾軍也很快就有了一個極具時代特色的名字——蔡家軍。
就在金吾軍南下尋求決戰機會的同時,方七佛也在行動。
方七佛先以雷霆之勢一舉攻下崇德縣,隨即便進圍杭州東北的秀州,并分兵進入杭州西北的湖州境內,配合湖州起義軍頭領陸行兒占據湖州。
方七佛別部和陸行兒所部如何搶占湖州地盤暫且不說,先只說方七佛親率七萬大軍攻占秀州。
其實——
早在得知睦州知州張徽言派兩浙兵馬都監蔡遵率領五千官兵前往彈壓方臘起義失敗之時,陳遘就已經知道事情不好了。
那時,陳遘就一邊給北宋朝廷送信請求速派援軍、一邊提醒杭州知州趙霆早作準備、一邊備戰。
可陳遘當時給北宋朝廷送去的求援信全都被王黼壓下了,趙霆接到陳遘的提醒,也沒將之當回事,還怪陳遘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等到方臘占據睦州又擊潰歙州守將郭師中所率領的三千歙州兵馬之后,趙霆才意識到不好。
可那時趙霆想再采取措施就已經晚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方臘義軍先后取了婺源、績溪、祁門等地,直奔杭州而來。
趙霆考慮到杭州不太可能守住了,立即就帶著自己的一家老小跑了。
陳遘不是趙霆,他在意識到杭州有可能守不住了的情況下,當機立斷將秀州的所有軍民都招進了秀洲城,然后堅壁清野。
秀州這里水路交通極其發達,便于進攻的大軍運輸糧草,同樣也有利于援軍快速趕來增援,可以說是兵家必爭之地。
陳遘扼住這里,除非方臘義軍放棄南下整體北上,然后派一支大軍鎖住秀州城,否則方臘義軍絕不可能繞過這里北上——如果方臘義軍不打下秀州城,就冒然北上,那方臘義軍的糧草補給線就暴露在了秀州大軍的攻擊之下,這可是足以影響整體勝負的致命漏洞。
所以,方七佛親率七萬大軍來攻打秀洲城,想要跟以前一樣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攻破秀州城,然后占領秀州。
可這次方七佛卻踢到了鐵板上。
面對方七佛的七萬大軍,陳遘毫無懼色,他親率秀州軍民蹬上了城墻。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所以,方七佛率領大軍來到秀州城下,并沒有立即攻城,而是先派遣之前抓的陳遘的一個侄子前往秀州城下進行招降。
陳遘的侄子來到秀州城下,向陳遘喊話勸降。
陳遘站在城樓上厲聲叱罵自己的侄子,并突然抽箭射擊自己的侄子,一箭就射中了自己侄子的面部,將之當場射殺。
陳遘隨后對一眾將官說道:“吾將與公同守此城,當盡忠節以報國家。”
陳遘又對他最小的一個兒子說道:“若城破,我不能茍活順從叛匪。我死后,你要想辦法回歸鄉里,將我之死訴于朝廷,使我死節不泯,則后世會說我乃有宋之忠臣,而你則為孝子矣。他日朝廷推恩,可讓你伯父遺孤受之。你繼母攜重貲嫁給我剛剛幾個月,我以國事為重,豈能顧戀她?我死后,你當侍奉她如同親母。假設你們都不幸陷敵,你也不要背棄她。我死后,如果你能返回故里,則將我骨營葬于先垅,使得我死后能侍奉先人于九泉,死復何恨!”
陳遘連遺言都交代了,感染了一眾守城的將士和民眾,大家紛紛各司其職,準備跟方七佛部的方臘義軍進行死戰。
方七佛見陳遘連自己的親侄子都射殺了,便知是不可能招降陳遘了,于是下令攻城。
方七佛以親軍為督戰隊,又以重賞激勵勇士,然后方臘義軍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同時攻城。
方七佛的督戰隊,砍起自己人來,真是不手軟,同時,方七佛拿出來的重賞也真是誘人,關鍵是,秀州城中的軍民加到一起都不會超過七萬,理論上來說,是絕不可能抗住他們攻打的。
如此一來,方七佛部的方臘義軍開始爭先恐后的沖向秀州城墻。
雙方,一個堅守,一個堅攻,一戰就是三天時間。
在這三天內,秀州城可以說是險象環生。
只可惜,在最后時刻,都在陳遘的果斷處理之下,化險為夷。
方七佛在佩服陳遘的同時,也不禁心疼起自己的損失來——短短三天時間,方七佛部的傷亡竟然高達兩萬!
方七佛有些猶豫,該不該暫避鋒芒,亦或是留下一軍先鎖住秀州城,以后再圖之?
也就在這時,遠往突然煙塵四起。
方七佛心下一驚,心想:“這必定是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才能有的聲勢!”
冷靜的觀看了一會,方七佛大致判斷出來了,來的這支騎兵有可能是兩三千人的一軍。
方七佛沉聲道:“列圓陣,準備迎敵。”
圓陣是為了進行環形防御的——金鼓旗幟部署在中央,因此沒有明顯的弱點。
隨著方七佛的命令一下,方七佛的親兵立即四散開來,然后有條不絮的去命令各軍部署圓陣。
等方七佛這邊的圓陣布得差不多了,那邊的騎兵也已經到了近前。
等那支騎兵離得近了,方七佛大松了一口氣。
原來——
來得這支騎兵并不是一軍,多說也就一千人,也就是兩營騎兵。
只不過,這支騎兵的馬實在是太多了,竟然有三四千匹之多,這才造成了之前方七佛的誤判。
這支騎兵到了戰場以后,并沒有冒然參加戰斗,而是在離戰場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然后所有騎兵同時下馬。
不了解騎兵的人,有可能會以為這支騎兵怯戰。
而只要對騎兵有所了解的人,就會知道,這支騎兵之所以作出這樣的舉動,那是因為他們在蓄力,在為接下來的大戰蓄力。
果然!
那些騎兵下馬以后,就開始從容不迫的各自給戰馬喂食伴了雞蛋的豆子和清水,同時,他們自己也抽空吃些東西。
見到這一幕,方七佛便知不好:“這必定是極其善戰的精銳騎兵,這下子麻煩大了。”
方七佛看了看他身后他好不容易才組建起來的五千騎兵,很是猶豫要不要派這五千寶貴的騎兵去跟那一千騎兵拼上一拼?或是派這五千寶貴的騎兵去纏住那一千騎兵,然后撤走?亦或是將那一千騎兵誘進陣中,殺之?
另一邊,見援軍到了,陳遘也是心下一松。
陳遘還算沉得住氣。
可陳遘身后那些數次險死還生的將士們和民眾就沉不住氣了,他們激動道:
“援軍來了!我們得救了!”
“朝廷并沒有拋棄我們!沒有拋棄我們!”
“來得是哪支軍隊?他們能打得過叛匪的大軍嗎?”
議論了一會,也沒有人能認出來來的是哪支軍隊。
一個將領來到陳遘身邊,道:“大人,您見多識廣,可知來援的是哪只軍隊,能不能救咱們秀州城?”
陳遘沒有什么架子,他一指那支騎兵中的一桿大旗,道:“你看那面旗上畫得是什么?”
“是什么?”
將領定睛看了一會,然后有些不確定道:“那是一只鳥?在紅圈里的鳥?”
陳遘笑道:“那是一只烏鴉,三足金烏。”
另一人插嘴道:“我知道了,就是代表太陽的三足金烏。”
陳遘道:“不錯,就是代表太陽的三足金烏。”
陳遘隨后又道:“咱們大宋,只有一支軍隊用三足金烏當旗幟。”
眾人齊問:“哪支軍隊?”
陳遘道:“蔡仍蔡子因所率領的金吾軍。”
“金吾軍?”
很顯然,在南方金吾軍是一支讓人比較陌生的軍隊。
不過——
雖然南方人對金吾軍很陌生,但還是有人一口道出:“就是那支剿滅了宋江一伙的金吾軍?”
陳遘點點頭道:“就是那支金吾軍。”
有人忍不住問道:“那這金吾軍能否救得了咱們秀州城?”
陳遘沒有說話。
這時,從金吾軍的騎兵中跑出來了一匹火紅的戰馬。
馬上將領徑直來到城下,然后大喊道:“吾乃金吾軍親衛軍統領楊再興,墻上來個答話之人。”
陳遘沖墻下喊道:“吾乃龍圖閣直學士陳遘。”
楊再興沖陳遘一抱拳道:“我家將軍讓我跟陳大人說一聲,秀州城無憂矣!”
見楊再興或者說楊再興背后的蔡仍如此狂妄,陳遘一指方七佛所率領的五萬多方臘義軍,道:“敵已在近,不敢開門,楊將軍可盡忠報國!”
楊再興聽言,道:“但恨兵少力乏!”
言畢,楊再興就回到了本隊當中,大聲道:“城上之人小覷我金吾軍,我等該當如何?”
眾人齊聲道:
“殺殺殺!”
“殺殺殺!”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