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出來了,蔡仍很有誠意,可王稟不是韓世忠。
韓世忠那是一直不受重用,只是隊將一級別的低級武官。
王稟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是統制官了,如今更是升為一路副總管,可以說是堂堂的高級武官,興許再過一些年,他就能混成為陜西六路帥臣之一,甚至有可能會取代種師道成為陜西六路的都總管、經略相公。
因此,王稟并不缺伯樂,一直以來,王稟都是童貫的絕對心腹,可以說,王稟之所以能有今時今日,除了靠他自己努力以外,主要是靠童貫提拔。
所以,盡管知道,他來蔡仍這邊,蔡仍也會重用他,可王稟還是沒有猶豫就拒絕了,他道:“謝相公看得起王稟,只不過,宣相侍王稟恩重如山,王稟萬萬不能舍宣相而追隨相公。”
蔡仍聽言,也不惱怒,他笑著說道:“王將軍應該還不知道吧,童太師致仕了。”
蔡仍此言一出,不僅王稟一怔,那些偷聽蔡仍和王稟說話的人也都是一怔,“童貫致仕了?”
很快,這個重磅消息就傳了出去。
而蔡仍還在繼續游說王稟:“童太師的確致仕了,就在半個月前。退一步說,就算童太師不致仕,如今他也已經六十五歲了,能在軍中再混多久?而將軍如今才三十多,還有大把的時光……”
一朝天子一朝臣。
別看王稟現在風光,可只要童貫失勢,換一個人來執掌西軍、執掌勝捷軍,比如譚稹,那作為童貫絕對親信的王稟,十有八九是要失勢的,因為譚稹也有他自己的親信,絕不可能把要害位置給童貫的親信。
西軍出身的軍官,山頭意識都特別明顯,因為,在他們看來,只要是跟對了人,就能飛黃騰達,跟不對人,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因此,蔡仍將童貫已經致仕了一事說出來,真讓王稟有那么一絲動搖。
可王稟很快就又堅定了,他道:“宣相勞苦功高、資深威重,不會就這么一蹶不振的,退一步說,就算宣相從此退出軍界,末將需要再找碼頭,也一定要先跟宣相說一聲。”
聽了王稟此言,蔡仍不禁有些失望的同時,又有些欣慰!
童貫是致仕了,可用不了多久,童貫還得復出,因為,縱觀現在的趙宋王朝,還沒有一個人能取代童貫的位置,譚稹不行,梁方平也不行,至少在趙佶眼中是這個樣子的,說穿了就是,趙佶離不開童貫。
蔡仍不是不知道童貫還會東山再起,他之所以在明知童貫還會東山再起的情況下還拿童貫致仕說事,目的就是想打個時間差,看看能不能把王稟給忽悠過來。
不想,王稟果然對得起他在歷史上的名聲,并沒有因此就背棄童貫。
對此,蔡仍雖有些失望,但卻沒有氣餒。
蔡仍相信,自己有心算無心,早晚能將王稟攬入自己麾下。
不是所有人都像王稟這樣意堅似鐵,不少人在聽說童貫致仕了之后,對蔡仍更加殷勤了,這其中甚至包括王淵這個童貫的心腹愛將。
《金甌缺》中把王淵描寫的十分不堪。
其實,王淵也非一無是處。
他很早就在西軍中服役,可以說是履歷戰功,而且,此次征討方臘,他就是勝捷軍的先鋒,率部直搗方臘老窩幫源峒,最終他手下的韓世忠得以捉獲方臘。
可以說,在此之前的王淵表現得無愧于“猛將”這個稱呼。
只可惜,歷史上的王淵,在北上收復燕京之役中表現得太過拙劣,被遼軍俘獲,后逃歸,關鍵是還中了蕭干之計,給宋軍帶回來了假消息,致使宋軍大敗。
但話又說回來,那幾仗宋軍之所以敗,原因太多了,不能將之只歸納到王淵身上。
王淵后來在南宋建立的過程當中,也是立功不小的,甚至差一點就當上了樞密使 當然,那時他處事失當,與諸將關系并不好,加上他結交宦官康履等,更招惹眾怒,最終導致苗劉兵變,他有多少功,也得被掩蓋了。
總之,王淵擔任獨當一面的大將指定不行,他的格局不夠,但統領一軍聽命令打仗,也是綽綽有余。
因此,見王淵示好,蔡仍也順勢就與王淵攀談起來,露出了愿意接收王淵的意思。
王淵現在也正春風得意,不可能因為一個還沒有證實的消息,就轉投蔡仍。
不過這并不影響王淵跟蔡仍搞好關系。
如此一來,蔡仍和王淵慢慢變得熟悉起來,王淵還主動向蔡仍介紹他手下的部將。
輪到最后介紹的韓世忠的時候,不等王淵介紹,蔡仍就指著韓世忠說道:“生擒活捉了方臘及其妻邵氏、子方亳、丞相方肥等三十多人立下潑天大功的韓世忠韓良臣潑韓五。”
見蔡仍不僅認識韓世忠,還一口就道出了韓世忠的字、韓世忠的外號和韓世忠剛剛立下、目前并沒有多少外人知道的大功,眾人都是一怔,而正準備向蔡仍靠過來的辛家兄弟則是尷尬的站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韓世忠畏懼的辛家兄弟,蔡仍可一點都不在乎,他仿佛沒看到辛家兄那豬肝一般的臉色似的,扭頭跟王淵說:“你手下的這些將領,最佳者,韓良臣,他若在我金吾軍,我必叫他統制一軍。”
蔡仍這話,王淵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接吧,他現在正在交好蔡仍,準備為他自己留條后路,因此哪能不接蔡仍的話?
可接吧,一方面,有辛家兄弟在一旁看著,他要是接了,肯定會得罪如今正如日中天的辛家兄弟,另一方面,在蔡仍口中,韓世忠將他的其他部將全都比下去了,他要應了,先不說會顯得他不識人才,其他部將也會不高興。
最終,王淵只能含含糊糊的說:“韓世忠還不錯,還不錯。”
再看韓世忠,他袖中的雙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他太激動了!
韓世忠心知,十幾年不走運的他,這次終于交到好運了,他的伯樂出現了!
十幾年不得志的軍旅生涯,早已讓韓世忠擁有了非同一般的智慧。
因此,韓世忠很清楚,到了蔡仍這樣的級別、這樣的地位,是絕不會無的放矢的。
而且,韓世忠早就聽說了,蔡仍如今在到處挖墻角,用以充斥自己的金吾軍。
所以,一聽蔡仍此言,韓世忠就知道,蔡仍這是準備,不,就是在挖他,并且,蔡仍連挖他的條件都直接說了出來,統制一軍,他要當統制了,最不濟也是代統制!
韓世忠不是王稟,他對一直貪墨他戰功、不給他出頭機會西軍和勝捷軍以及他的一眾長官沒有任何感情,如果有別的選擇,他早就另謀高就了。
如今終于叫韓世忠等來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韓世忠可不是扭捏的小媳婦,而且他也不愿意再受氣了,所以,韓世忠當眾向蔡仍一抱拳,然后破釜沉舟道:“小將之功被奸人所奪,無人管,也無人問,都只叫小將忍氣吞聲認了,小將實在是在勝捷軍待不下去了,小將愿為相公牽馬墜蹬,當一個馬前卒,求相公收留小將!”
韓世忠此言一出,辛興宗的臉一下子就沉如死灰,辛企宗和辛永宗更是直接提拳來打韓世忠!
韓世忠說出這話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他也想借此機會讓蔡仍看看,他只是沒背景、沒機會,不是沒本事!
可讓韓世忠沒想到的是,如猛虎下山一般的辛企宗和辛永宗的拳頭剛伸出來,就被原本可以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蔡仍給穩準狠的抓住了!
誰都沒有看到蔡仍是何時出手的又是怎么出手的,這一刻,在場之人終于相信蔡仍是大宋第一高手曾一招擊敗了西軍的絕頂高手楊可世了。
蔡仍笑道:“二位將軍當著我的面打我的人,豈不是在打我的臉嗎?”
一聽蔡仍此言,韓世忠就是一喜,他知道蔡仍這是收他了,他就要飛黃騰達了!
而辛企宗和辛永宗的臉更掛不住了,加上平時兇悍慣了,進而同時揮起另一只拳頭來打蔡仍。
可辛企宗和辛永宗的拳頭剛揚起,就同時“嗷”了一聲,隨即他們就跪倒在地,看著蔡仍的四只眼睛中全都是祈求之色!
蔡仍如果再用一點點力氣,就能捏廢辛企宗和辛永宗的手。
可蔡仍如今的身份,也不好真自己動手收拾辛企宗和辛永宗。
再加上,這里畢竟是勝捷軍的地方。
所以,給辛企宗和辛永宗點教訓之后,蔡仍就松開手了。
蔡仍扭頭對王稟和王淵說:“不好意思,掃了大家的興致了,找個機會我擺一桌筵席,給大家賠罪。”
王稟、王淵這才從蔡仍一招就打服了辛企宗和辛永宗的震驚中走出來,他們心道:“果然!蔡相公年紀輕輕就能達到如此高位,不是僥幸,就憑他這一身天下無敵的武藝,就配得上如今之高位!”
王稟先道:“相公客氣了,招待不周,還望相公見諒。”
王淵隨后道:“哪敢讓相公請我們,改日我們再備一桌酒宴重新為將軍接風洗塵。”
蔡仍點了點頭,然后道:“我們走。”
韓世忠聽言,立即應道:“諾!”
然后,蔡仍和韓世忠就一前一后離開了北固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