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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偵察

  石牌村不算小,雖然比不上廣州城邊的芳村、瀏村,但在這方圓十來里也算大村落了,況且這里是廣州到西邊的魚珠炮臺、虎門炮臺的必經之路。

  幾百年來石牌村的村民們基本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是這一年多出了些新鮮事,先是幾十年的民團說散就散了,后來又來了幫人說什么農會,這個農會究竟是做什么的村民還不太清楚,有人說和以前的民團差不多,只是換了個主人,不久村里真的就有那么幾個不安分的小子搞起了農會。不過這農會和以前的民團還真有點不一樣,以前的民團整天喳喳呼呼的,可老百姓有難處時卻沒人管,現在這農會雖然也喳喳呼呼的,但有難處找他們還真管。

  前兩個月出現一批穿灰軍裝的當兵的,這年頭兵匪如毛,什么樣的兵沒見過,以前沈大帥,莫督軍,后來的陳督軍,孫大元帥;這些兵打過來打過去,也沒見他們減少,倒是自家的東西被搶走不少。村民們漸漸發現這些灰軍裝也有些不一樣,因為他們買東西給錢,而且是照價給錢,就算在村頭的莫寡婦那里喝碗茶水也給錢,真是怪事,以前那些兵誰給過;另外他們比那些兵精神,每次見他們都穿得很周正,不像那些兵歪歪倒倒的,走路都走不穩。后來農會的人說這是黃埔的學生兵,作孽呀,還都是些秀才,就被拉去當兵,這什么世道!

  昨天這些學生仔又來村里了說什么要在這里演戲,演戲不去村里的戲臺,卻在村子四周這里挖個溝,哪里打個洞的,真不知這些學生仔是不是在隊伍上被打壞腦筋了。

  村民們心里怎么想教導團士兵們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忙著布置陣地,要是出點差錯,哪個紅臉堂的連長肯定饒不了他們,至少也得吃兩鞭子。

  午后從楊村方向過來一乘躺轎,跟著轎子的是一個黃臉堂瘦瘦的中年人,背一個包袱,不時向轎上的人陪上幾句笑臉。

  村口哨卡的士兵攔住了轎子,中年人忙上前點頭哈腰的說:“長官好,長官辛苦。”順手遞上一包香煙。

  士兵甲(龍套自然沒名字)伸手攔住拿煙的手,問道:“你們從哪來,要到哪去?”

  “長官,我們從沙河鎮來,去龍口村,我侄兒中邪了,請仙姑去驅邪呢。”

  “哦?”士兵抬眼看看坐在轎上的仙姑,仙姑穿一件翠綠的夾襖,雖然天氣已經有些冷,下身卻穿一件大紅的裙子,頭上插滿花朵,面容雪白;見士兵正在打量她,仙姑朝士兵拋出一個媚眼,向士兵堆出個笑臉:“長官,奴家請神最靈驗了,要不要奴家也給長官請個。”,說話間臉上的粉颼颼往下掉,士兵胃里一陣翻騰,心中惡寒,罵道:“去,去,你才中邪了呢。”,揮手讓轎子趕緊走。

  仙姑抬起身向士兵嬌聲道:“長官以后要請神的話,盡管到沙河找我何仙姑,奴家請的神靈驗,以前葉長官中邪還是奴家請的神呢。”,說著眼睛滴溜轉向正在搭建碉堡的地方和挖戰壕的人群。

  中年漢子連忙上前向仙姑道:“仙姑奶奶,您老人家就少說兩句吧。還不快走”,催促轎夫趕路。

  士兵甲看看隨轎子一起一伏的那叢鮮花,狠狠的吐口口水:“媽的,晦氣。”

  士兵乙嘿嘿一笑:“要不讓她來給你驅驅邪。”

  士兵甲一瞪眼,罵道:“你小子才中邪了,趕兩天上戰場就中槍。”

  “嚷嚷啥,小心讓連長聽見。”說完,來人又問道:“剛才過去的是什么人。”

  “報告班長,一個神婆。”

  “哦,神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好好站崗。”

  仙姑感到仙氣有些受冒犯,因此有些不高興,邊走邊向中年漢子嘀咕,在莫寡婦的茶水鋪門口,仙姑停下來,非要喝口茶再走,中年人無可奈何也只有隨了她的心意。

  鄉下人對仙姑很是敬怕,莫寡婦恭敬的將仙姑請進鋪子,趕緊搬店里唯一的椅子,還用手中的帕子抹了兩下,才請仙姑坐下。

  仙姑坐下后,莫寡婦有拿來兩個茶碗,殷勤的島上茶水,給仙姑面前放上一碗,又給中年漢子端去一碗。

  “這茶不錯,待會我再給你畫個符,你把它燒了,那你的茶不但茶好,還能包治百病。”仙姑說著端起茶碗。

  莫寡婦說:“哪敢情好,不過小店本小,怕請不起仙姑的符。”又好心地說:“仙姑小心些。”

  仙姑一愣,有些莫名奇妙的看著莫寡婦,莫寡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說:“那粉….。要不我給您換一碗。”

  中年漢子突然露出很痛苦的樣子,咬著嘴唇,一手捂著肚子,彎下腰,莫寡婦趕緊問道:“兄弟,怎么啦,那不舒服?”

  “沒…,沒….,沒什么。”中年漢子低著頭,艱難的擺擺手。

  “我看他是中邪了。”仙姑冷冷的說。

  “掌…掌柜的,你..你們茅…茅房在哪?”中年漢子捂著肚子痛苦的問。莫寡婦趕緊說:“就在后面,小三,快來,領大叔上茅房。”

  從里面跑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領著中年漢子向后面去了。

  這時走過一隊巡邏的士兵,莫寡婦招呼道:“兄弟,要不要喝口水呀,不要錢。”

  領頭的士兵笑著回頭:“不用,謝謝了,大嬸。”

  “這些兵怎么這么客氣,哪來的?”仙姑問道。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這是學生仔的兵。”旁邊一個茶客插嘴道。

  “學生仔?”

  “對呀,那些學生仔的兵與以前莫督軍、楊司令的兵可不一樣了,軍紀嚴著呢,誰要亂吃亂拿,就要挨鞭子。”

  “奴家不信,天下就沒這種兵。”

  “不信,昨天我還看見哪個臉堂黑紅黑紅的學生仔教訓一個兵,要不是旁邊有人勸著,哪個兵包保挨鞭子。”

  “是..嗎?”仙姑拉長了聲音,他知道是誰了,全校就一個這樣的臉膛。

  “當然,我親眼看到的。”

  中年漢子從后面出來,神色好多了。恭敬的上前:“仙姑,我們該走了,我的小侄子還等著呢。”

  仙姑冷冷地說:“把包袱拿來,我要補點粉。”

  莫寡婦渾身一哆嗦,這么厚的粉,還補。

  部隊從魚珠炮臺移駐到珠村,嚴重布置好防御后就當起甩手掌柜,任手下的幾個分隊長發揮,他只是隨時來檢查,順便打打分。

  下午,嚴重把留在家的幾個分隊長叫道指揮部開會,導演部對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動作大為不滿,已經幾次詢問情況,口氣一次比一次嚴厲。不過敵情不明誰也不敢亂動,嚴重只好答復等偵察人員回來就開始行動。現在派出去的偵察人員都回來了,就等最重要的陳賡了。

  蔣先云走到指揮部門口就看見哨兵攔住一個神婆,那個神婆卻趾高氣揚嬌聲嬌氣的大聲嚷道:“奴家聽說你們這里有人中邪了,我是來給他驅邪的。”

  旁邊的中年漢子站在一旁看見蔣先云過來,對著他一陣苦笑,蔣先云有些好笑:“這位仙姑,你一定搞錯了,我們這里沒人中邪,這里是軍事指揮部,你趕緊走吧。”

  “怎么沒有人,來找我的人說有個叫蔣先云的,還有個叫莊繼華的,他們倆中邪了。我來給他們驅邪,至少二十塊大洋。”

  “嗯?”蔣先云這下算明白了,又仔細看看仙姑,又看看中年漢子點點頭,說道:“蔣先云沒中邪,有個叫陳賡的和莊繼華一齊中邪了,你給他們驅驅邪吧。”

  “誰說的。就是蔣先云和莊繼華。”

  “胡鬧,還不讓她走。”胡宗南聽見吵鬧聲,從屋里出來,一見門口的情形,氣不打一處來。

  “哦,那人還說,有個叫胡宗南的也處于癲狂狀態,鬼魂已經上身了。”

  仙姑邊說邊向里面走,哨兵試圖攔住他,蔣先云卻示意放行。

  胡宗南一看仙姑居然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不由大怒:“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亂闖,來人,把她趕出去。”

  “你把他趕出去,我們的戲恐怕就唱不成了。”蔣先云笑道。

  “哦,巫山,這是..”胡宗南這下注意到,蔣先云居然跟在仙姑的后面。

  “進去吧,壽山,人到齊了。該我們出手了。”蔣先云笑著對胡宗南說道。

  胡宗南看看蔣先云,又看看仙姑,恍然大悟:“好你個陳賡,現在還有精神搞怪。”

“哈,哈….。”陳賡哈哈大笑  指揮部的嚴重李之龍莊繼華等人看見陳賡、蔣先云和胡宗南進來的時候都有些呆了,至道陳賡大聲宣布我回來了,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李之龍笑道:“剛看你進來,我還在想,巫山,壽山是不是太著急了,陳賡回不來到晚上我們也要發起進攻,用不著請神婆來跳大神呀。”

  眾人一陣大笑,陳賡扯掉頭上的假發,笑著說:“我這神婆可不是驅邪的,是來驅人的。”然后走到屋角的水缸邊舀出兩瓢水倒在面盆里,把頭埋在水盆里就是一陣緊搓,然后倒掉面盆里的水,又舀上兩瓢,拿起肥皂,在臉上一陣涂抹。等他洗完臉,范漢杰端來一碗水:“辛苦,辛苦,先喝口水,其他的慢慢再說。”

  中年漢子看見陳賡端起碗,就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肚子一陣狂笑,李之龍不解的問:“蔭國,怎么啦?”

  宋希廉指著陳賡,笑得說不出話來:“哈,哈,他….哈,哈,他….。”

  陳賡臉色發紅,著急的對他說:“宋希廉,你要干說,我非….,非收拾你不可。”

  眾人這才知道,其中有隱衷,一陣追問,包括嚴重度充滿好奇心。

  宋希廉在狂笑中,斷斷續續的把莫寡婦茶水鋪的事說了。

  這下全屋的人都是狂笑,連穩重的蔣先云也伏在桌上不住抽動,李之龍抓著范漢杰的肩膀大笑,范漢杰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撐著肚子,莊繼華站在那里笑完了腰,只有嚴重臉上掛笑,嘴里說道:“好…了,好了,宋希廉你去洗洗。”

  陳賡開始是用發狠的眼光盯著宋希廉,不久也哈哈大笑起來。

  莊繼華好不容易止住,說道:“陳賡,你也不用搞得這樣惡心呀。”

  陳賡沒好氣的說:“你以為我想呀,對面那些小子誰不認識我,不惡心點,我回得來嗎。”

  眾人又是大笑,莊繼華笑著說:“鑒于陳賡同學的的犧牲,我們決定不在用他表示了,他的軍餉保住了。”

  哈哈….

  嚴重一看不行了,不能再鬧了,忙止住大家,問道:“陳賡,你說說石牌的情況。”

  “石牌的敵軍接近兩百人左右,指揮官是關鐵拳、張耀明,其中一個排大約五十人部署在石崗,楊村沒有敵人,獵德涌上敵人架有一座浮橋,橋這邊大約有一個排的敵軍,河那邊的情況,我派冷欣他們倆去了。”

  陳賡邊說,李之龍邊在地圖上作標記;陳賡說完,李之龍也就標完。

  嚴重看看地圖,然后說:“下面你們提方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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