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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沸騰與暗流(五)

  第二部經略西南第三章大工地第二節沸騰與暗流(五)

  兩個小時后賀國光的電報回來了,不過不是關于劉湘軍費的事,而是漢陽鋼鐵廠,賀國光在電報中說成渝鐵路急需大量鋼軌,請求立刻恢復漢陽鋼鐵廠的鋼鐵生產,并將它劃歸資源委員會掌管,以利西南開發。

  楊永泰拿著電報去見蔣介石,蔣介石看后問:“你怎么看?”

  “漢陽鋼鐵廠已經很久不產鋼了,如果能恢復起來固然不錯,不過管理權限應該掌握在剿匪總部手中。”楊永泰不動聲色的說:“這是因為漢陽鋼鐵廠生產的生鐵還要供應漢陽兵工廠。”

  這個剿匪總部是1932年成立的,統籌管轄河南、安徽、湖北、江西的剿匪工作,這個剿匪總部的權限很大,不但要管軍事,而且四省的黨務也歸他管,每個縣市的黨務工作報告直接送到剿總黨政處,四省的公務費也全部集中在剿匪總部,由剿匪總部下撥。

  蔣介石看看楊永泰沒有答話,他知道楊永泰的目的,他這是在為政學系插手西南開發鋪路,四省剿匪總部成立后,楊永泰通過黨政處一舉奪得四省黨政大權,將CC系勢力清除殆盡,陳立夫為此痛恨異常,曾親自到他面前告狀,但蔣介石卻沒有理會。對他們的爭斗,蔣介石是清楚的,但他絲毫沒有制止的意思,甚至有些時候還有意無意的故意挑動,然后再由他來搞平衡。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早就證明了,當某個下屬的權力過大時,君主的地位就很難保,只有將權力分散在下屬手中,君主才能有效控制權力。但這不適合西南開發,至少現階段是不合適的。

  “漢陽鋼鐵廠是什么時候停止煉鋼的?要恢復煉鋼,需要多少資金?”蔣介石問道。

  “停止煉鋼是1925年。至于恢復需要多少資金,這需要經過調查之后才知道。”楊永泰手上還沒有這方面的資料。

  但蔣介石一聽就立刻下了決斷:“漢陽鋼鐵廠就移交給資源委員會,讓他們盡快恢復煉鋼。一方面國家需要鋼鐵,另一方面有鋼鐵廠卻不煉鋼,豈有此理,將廠長撤職,讓資源委員會重新任命廠長。”

  楊永泰心里暗自后悔,他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25年停產。要恢復起來需要地資金恐怕不是小數,可隨即有想到,難道交給資源委員會就有錢了?于是他試探的問:“那要撥多少資金給他們呢?”

  蔣介石聞言轉頭看看他,似笑非笑的說:“這就不管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你擬定一個電報發給翁文灝,另外給莊文革也發一份。”

  “是,委員長,”楊永泰答應后轉身就走。他沒把電報交給秘書送電訊處,而是自己拿著它去了一墻之隔地辦公樓中。

  憩廬的空間不大。無法容納蔣介石身邊的所有工作人員,這些人都在憩廬一墻之隔的辦公樓中辦公,包括電訊處。

  楊永泰吧電報交到電訊處后,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去了林蔚的辦公室。林蔚對他的到來有些意外;楊永泰為人比較清高,在蔣介石地幕僚中能與他交流的多是張群、黃郛些原北洋政學出身的人,張群去了武漢后,他在幕僚中就比較孤獨。

  林蔚沒有把意外掛在臉上,楊永泰進來后,兩人寒暄兩句后,楊永泰問:“蔚文,你對重慶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是好事,只是事先應該報告。否則委座不至于這樣被動。”林蔚不動聲色的說。

  “是呀,他們也太沖動了,”楊永泰嘆息著說:“田頌堯戰敗后,劉湘下一步準備怎么辦?”

  “哦,他的計劃是報來了,他擬定了一個三路進攻計劃,從東南西三面同時進攻。”林蔚說著搖搖頭。老實說他不看好這次進攻,不是部署不好。而是擔心川軍的戰斗力:“蔣先云、徐向前所部及其兇悍,而川軍疏于操練,恐怕……。”

  “老弟,這你就不懂了,”楊永泰微微一笑:“只要他們進剿就行,無論勝敗,對中央都市有利的。”“哦,此話怎講?”林蔚有點意外。

  “這還不好理解,勝,委員長地心腹之患消除了;敗,劉湘就再沒借口阻止中央軍入川了。胡宗南在大巴山北麓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林蔚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可隨即又皺眉道:“西南開發工作隊不是已經入川了嗎?莊文革在四川不是已經站住腳了嗎。”

  “嗯,站住腳是站住腳了,可還不夠,他不該答應劉湘的條件,現在中央從外省調一兵一卒入川都要劉湘批準,四川實際還是國中之國,莊文革的這一誤可不小。”楊永泰不以為然的說。

  “我不這樣看,文革入川才短短半年,就生生從劉湘手中奪下重慶及周邊十六縣,他已經盡力了。”林蔚搖頭反駁說:“而且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拿下整個四川。”

  “不一定,”楊永泰輕輕拜手:“莊文革以前是扮豬吃虎,以暗打明,可現在他在明處,別人對他也有了防備,他地那些手段再想奏效恐怕就很難了。”

  “呵呵,暢卿兄,這我與你的看法可不一樣,”林蔚微笑著說,他與楊永泰不一樣,楊永泰拳打CC系腳踢藍衣社,可謂四面樹敵,而他卻與各方面交好,游走于各種勢力之間,消息自然比楊永泰要靈通些,莊繼華與劉湘的條件報上來后,蔣介石居然就批準了,為此他曾與賀衷寒聊過,賀衷寒就告訴他,以他對莊繼華的了解,敢答應這樣的條件,只有一種解釋,他已經有辦法對付四川的地方勢力了,委員長正是想到這點才批準的。讓林蔚最意外的是賀衷寒鄧文儀他們談起莊文革時的那種神態,那是一種信任、佩服夾雜妒忌地綜合表現:“莊文革入川半年。手里只有不足千人,可以說是要人沒人,要槍沒槍。卻一槍不放,波瀾不驚的拿下重慶及周邊十六縣,沒給中央惹一絲麻煩,在最近幾年中是沒有的,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嗯,”楊永泰也感到剛才地話有些過,便趕緊掩飾。從剛才莊繼華的討價還價中就可以看出來。蔣介石對他的信任是超乎想象的,他將來地發展很難揣度:“蔚文,有一點我不明白,西南開發地工作計劃從來沒報上來過,都是作了之后才讓中央追認,他們將來還要做什么,我們根本不知道,而且他們的財務也從未向中央報過,這很不正常。”

  “嗯。我也不太懂,”楊永泰地問題,林蔚也想到過,但他是軍事幕僚,西南開發嚴格的說是政務。應該歸行政院或者政務處管,他不好過問,所以他打個哈哈:“暢卿兄,這你可問錯對象了,你這首席師爺都糊涂,我那會明白。”

  楊永泰沉默了,林蔚看看他,其實他還是欣賞楊永泰的才華的,這個人不僅文筆流暢。而且思慮周密,足智多謀。

  “暢卿兄,這你就不必多慮了,”林蔚勸道:“委員長肯定早有安排,你看看在重慶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明白了。”

  楊永泰聽后不置可否,他心里擔心的正是這個,重慶的人中除了賀國光外。其他的都是黃浦系中人。再加上那個莊繼華,將來會怎么樣。誰知道。

  “蔚文,你看是不是可以把四川也納入四省剿匪總部,改為五省剿匪總部。”楊永泰沉思片刻后問。

  林蔚一聽就明白了,鬧半天,原來你是盯上重慶這塊地盤了呀,而且…..,恐怕還盯上了西南開發隊的經費了吧。

  “這是委員長地意思?”林蔚佯裝不懂反問道。

  “不,是我的想法,委員長只是擔心逃入四川的張蔣徐殘部又死灰復燃,我們作下屬的有些地方要想在委座前面。”楊永泰不動聲色的說:“就如剛才說地,川軍失敗后,中央軍勢必入川,這就需要中央實行全局統籌,不但四川,還有陜西,陜北共黨鬧得也挺厲害,如果這兩股共黨合在一起,對國家的危害比江西朱毛還嚴重。”

  “暢卿,你想過沒有,四川我們只控制了五分之一,劉湘他們現在連中央軍入川都不同意,更何況將川省政務交到中央手中。”林蔚提醒道,心里卻對他的提議大不以為然,楊永泰為首的新政學系現在聲勢很旺,已經是樹大招風了,已經引起了,CC系、藍衣社以及黨內一些元老的不滿,現在又要插手川陜,….,有些操之過急了。

  “剿匪應該三分軍事七分政治,”楊永泰目光閃爍的說:“就算政務不納入中央統管,黨務工作可以首先納入中央統一制定。”

  林蔚想想后還是忍不住勸道:“如果委座同意,也不是不可行,不過,黨務工作一向是中央黨部負責,他們會同意嗎?”

  林蔚的意思是你政學系已經拿到河南安徽湖北江西四省了,再拿下四川和陜西,等于就是向陳立夫宣戰,而陳家兄弟與蔣介石的關系特殊,真要斗起來,你楊永泰不一定是對手。

  可楊永泰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根本沒把陳家兄弟放在心上,他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說:“無妨,只要于國家有利就行。”

  既然這樣,林蔚知道自己再勸也沒什么用了,等楊永泰走后,他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后,抓起桌上地電話,給賀衷寒打個電話。閑扯兩句后,林蔚把話題轉到正題上了。

  “君山,楊暢卿現在對重慶上心了。”

  “哦,他想要什么?”電話里賀衷寒的聲音很平靜:“西南開發還是重慶的政權?”

  “恐怕都要,”林蔚低笑著說。

  “呵呵,他的手伸得太長了吧,”電話里傳來賀衷寒的笑聲。

  “我聽說你和莊文革是至交好友,”林蔚斟酌詞眼說道:“君山,你說…..。”

  “蔚文兄,我替文革謝謝您了,”話筒里的賀衷寒絲毫不著急的打斷他地話:“您放心。校長絕不會把西南開發地主管權交給他地,他最多這也只能拿到重慶地黨權,不過那是陳立夫要操心的事;西南開發。離了文革就搞不下去,只能是他地。”電話里賀衷寒停頓一下后又說:“我看楊永泰的好日子恐怕要到頭了,蔚文兄,最好離他遠點。”

  “哦,你們藍衣社要倒楊?”林蔚心里納悶,藍衣社雖然聲勢很大,但其中大都是黃浦系中的小輩。象何應欽、劉峙這樣的大佬從沒參加,他們應該沒有倒楊的實力。

  “還用我們倒他嗎,陳立夫恐怕已經忍無可忍了,若再惹上文革,….。”隨后電話里傳來一陣嘖嘖聲。

  “莊文革在重慶大張旗鼓的,可..”說到這里,林蔚的聲音下調八度:“君山,委員長從來說過他地資金,也從沒批過資金給他。他那來那么多錢?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在猜測,恐怕整個南京都在猜測。”

  “蔚文兄,你別問,我知道,可不能說。也不敢說。”電話那邊的聲音一下低了十六度。

  林蔚啞然了,在確定實行西南開發時,他正在華北處理西北軍二十九軍的事情,等他回來時,事情已經定了;同樣楊永泰也沒在南京,而是在南昌行營,整個南京真正知道西南開發目的的只有那天晚上的那幾個人,知道資金來源的也只有那天晚上的那幾個人,誰都不敢透露出去。不但是保密的紀律,更主要地是里面有蔣介石的面子。

  在南昌行營時,幕僚們就談論過西南開發工作隊的資金來源,他們都覺得奇怪,因為蔣介石沒批過一分錢給開發隊,而開發隊也從沒向財政部提出資金過要求。

  謎,真是一個謎。林蔚放下電話后就決定不再試圖去解開這謎。賀衷寒都不敢說的事情,就一定與最高領導人有關。這樣的秘密最好不要去解。

  南京有人在打主意時,莊繼華卻在為難,東南西北四條公路主干道同時開工,縣長們地工作很出色,每個條線上都有上萬人在同時揮動鐵錘,四個工程指揮部的技術人員個個累得象死驢,那些嘴上毛還沒長齊的學生就已經指揮了上千人,而且還有民工絡繹不絕的到來,每天五斤大米的工錢讓農民工們前赴后擁,以至準備的大米早就發完了,只好折算成錢,沒想到民工們更高興了,大米不好保管,錢更容易收藏,放在兜里第二天又上工地。

  工程進度讓莊繼華滿意,他隨后就把注意力轉到成渝鐵路上了。向蔣介石要漢陽鋼鐵廠是他深思后的結果,建鐵路至少需要兩個基本材料,枕木和鐵軌。枕木好說,四川現在到處是森林(四川的森林毀于大躍進),可鐵軌就難說了,四川現在沒有鋼鐵廠,規劃中的重慶鋼鐵廠最快還需要兩年時間,因此所有鐵軌都要從省外運來。外省只有幾個個地方產鋼,上海、山西,而且量不大,曾經號稱亞洲最大鋼鐵廠地漢陽鋼鐵廠已經停止產鋼。

  除了鐵軌之外,在重慶鋼鐵廠投產之前,無論是造槍還是造炮需要的鋼鐵都要從外省運從上海運,這讓莊繼華無論如何不可能滿意。川江運力已經達到飽和,在武漢上海碼頭等待運輸的設備已經排到一個月后了。

  “兩個辦法,”面對莊繼華的詢問,盧作孚建議道:“清理川江航線,還有就是添船,特別是載貨量大的運輸船。”

  “買船沒有問題,請您擬定一個方案,要多少船,就買多少船;至于清理航線的事,我已經請美國的朋友雇幾個潛水員來,炸毀三峽航線上地暗礁,不過要清理航線必須首先要做好調查,摸清航線上地暗礁分布。盧先生,您能不能推薦一個。”莊繼華問。

  “有,本公司的調度審少同就是航運專家,對川江航線非常熟悉,可以讓他帶隊普查三峽航線。”盧作孚想都沒想就報出了人選。

  “好,就請他帶隊,請您和審先生組建一個考察隊,經費由開發隊出,另外還有保護,護衛隊派人保護,具體事宜您和在田聯系,我最近要去南京開會。”莊繼華想想后說。

  現在每個人都很忙,莊繼華這樣地高層干部更忙,除了李之龍留在基地協調各方面事宜,滕杰到各縣組建反貪局,洪君器到各縣檢查兵役所和團防所的合并,并順帶檢查各縣筑路工程。莊繼華就更是分身乏術了,賀國光好像不想讓莊繼華專美于前,他提出了一個龐大的城市建設規劃,內容是:整頓并擴建臨江門大溪溝上清寺的公路,擴展朝天門至菜園壩的公路,在全市架設路燈等等,莊繼華從內心上不想管這個規劃,可為了表示對賀國光的尊重,他又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參與,可隨后他又接到翁文灝的電報,讓他盡快到南京一趟,資源委員會有幾個重大決策需要與他商議。

  莊繼華明白這幾個重大決策中肯定包含漢陽鋼鐵廠的事情,而他也確實需要與他們商議四川以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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