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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說汪(一)

  李之龍走后,莊繼華依舊帶著孩子在操場邊散步。下課的鈴聲響起,從教學樓里又涌出大批學生,他們很快與操場上的學員混在一起。

  看著眼前這些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剛剛下操的他們在早春的陽光中肆無忌憚的享受陽光的滋潤,女學生帶著好奇的目光從他們身邊經過。一些老教員認出莊繼華,紛紛過來與他打招呼,他也很興奮的與他們一起閑聊,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外面又圍上了一群學生,伍子牛和施少先開始擔心了,好在這時候上課鈴響了,外圍的學生快步的向教學樓走去,有課的老師也隨即告辭,莊繼華身邊的人一下就少了好多,莊繼華也趁機告辭。

  這種閑暇的日子真是讓人舒心,可莊繼華卻無可奈何的準備與它告別,沒有戰爭,沒有勾心斗角的政治,莊繼華打心眼里向往,可現在他還不得不與各方勢力周旋。

  第二天下午莊繼華給汪精衛公館打了個電話,就去了汪精衛的公館。從基地到汪精衛公館只隔條嘉陵江。上船過河再上坡就到汪公館大門外。

  莊繼華到的時候,汪精衛正與陳公博、陶希圣、曾仲鳴閑聊,陶希圣是國民政府參政員,曾在上海和中央大學擔任教授。

  接到莊繼華電話后,汪精衛很興奮,他早就想與莊繼華談談了,回來那天,他本想去朝天門接碼頭,可陳璧君死活不讓,堂堂國民黨副總裁,總理遺囑起草人,去迎接這么個后輩小子,還不讓人笑話死,所以他才讓曾仲鳴前去。

  曾仲鳴反饋回來的信息讓他很受鼓舞,所以接到莊繼華的電話后,汪精衛就把陳公博陶希圣一同叫來,希望能與莊繼華好好談談和平。

  “文革,我們有十多年沒見了吧。”汪精衛笑著伸出手,莊繼華握住他的手,這支手與蔣介石的手完全不一樣,白皙柔軟。

  看著文質彬彬的汪精衛,莊繼華在心里微微嘆口氣,臉上卻帶著笑意:“是呀,十幾年了,汪主席風采依舊,令人敬仰。”

  其實中山艦后,莊繼華就沒見過汪精衛。27年時他在武漢養傷兼坐牢,汪精衛正為武漢政府的一攤亂事撓頭,根本沒時間顧得上他,所以倆人有大約十三年沒見了。

  “文革,你這就說笑了,”陳璧君在一旁尖酸的說:“現在就差罵我們賣國賊了,還什么敬仰,倒是你,抗戰英雄,重慶模式的締造者,身上光環無數,那才真令人敬仰。”

  “夫人,您要這么說我就更加惶恐,”莊繼華苦著臉說:“這些光環真是煩人,說句老實話,我到汪先生這里也有幾分躲清閑的意思,太煩了,好容易有幾天時間與老婆孩子聚下,沒成想,就這一會功夫就接到十幾張請帖,讓我去作什么報告。什么童子軍,婦女聯合會,學生團,我腦袋都大了。”

  “你呀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好多人盼都盼不到這樣的請帖,唉,不時說寧為英雄妾,不為庸人妻嗎,你這英雄不多出去亮亮,那英雄妾怎么來呀?”曾仲鳴酸不拉唧的打趣道。

  “曾秘書,這話可要小心了,夫人可是主張婦女獨立的,納妾在她眼里可是件非常嚴重的罪行,你可別害我。”莊繼華裝作擔心的a近曾仲鳴,在他耳邊輕輕的說:“要不,我把這些邀請函交給你,你替我去,順便也納個英雄妾。”

  好像是壓低聲音,其實聲音清清楚楚傳到汪精衛和陳璧君等人的耳中,幾個人都忍不住樂了。

  進入客廳,幾個人分別坐下,汪精衛坐在莊繼華身邊,兩個傭人送上茶后就退下去了,汪精衛端起茶杯,在手里輕輕轉動,他沉凝片刻開口說:“文革,你現在是主戰派將領,我了被稱為主和派旗手,我兩個坐在一起。讓那些記者看到恐怕又是一番風雨,文革你就不擔心嗎?”

  說完大有深意的看著莊繼華,莊繼華掃了眼陳公博陶希圣等人,他心里有些納悶不知道汪精衛這是什么意思,便笑呵呵的說:“我們實行的三民主義,每個公民有言論自由,不因言治罪,主和主戰只不過是見解問題,哪朝哪代,只要有戰爭,就有戰和之爭,這很正常,說實話,現在對主和的攻擊人群中,有些是目光狹窄,有些是別有用心。”

  莊繼華說到這里停頓一下,汪精衛和陶希圣等人的臉上lu出興奮,陳璧君一拍巴掌高興的說:“文革真是見識卓絕,我看就是這樣,抗戰,抗戰,打得山河破碎,黎民涂炭。最后得利的卻是GD,這種為他人作嫁裳的傻事,居然還有人干。”

  “文革這話說得太對了,別有用心,GD就是這樣,舉著抗戰的大旗,卻讓我們GD在前面與日本人硬拼,他們卻躲在背后悄悄發展勢力,看看這才幾年,八路就發展到數十萬,新四軍發展到七八萬。再過幾年還得了,文革,你在江蘇山東對GD迎頭痛擊,真是大快人心。”曾仲鳴就差手舞足蹈,作為汪精衛的秘書,他深知莊繼華對汪精衛計劃的重要性,現在看來莊繼華這位主戰將領也不排斥主和,說明他完全有可能加入到和平事業中。

  “抗戰到底,”汪精衛眼中透著喜悅:“我問馮玉祥,這個底在那,他的回答居然是打到日本人無條件投降就是底,這豈不是荒唐,中日之間的差距明顯,如果說日本人感到癢了,我們就已經痛切骨里,現實已經證明這點我們連連失地,難民數百萬,災難深重如此,居然還不思改弦易轍,這是我難以理解,也痛徹心肺。”

  汪精衛站起來走了兩步,心情沉重:“和談與抗戰其實不矛盾,我知道主張和談要背負巨大的責任,可我入地獄誰入地獄呢?文革,你今天有這個態度讓我很是欣慰。”

  莊繼華沉默片刻,然后抬起頭迎著汪精衛的目光平靜的說:“汪先生,我說和談無罪,并不是我贊成和談,我依然主戰。”

  隨著他的話,客廳里頓時陷入一遍寂靜,空氣幾乎停滯,汪精衛呆呆的看著他,陳璧君象頭受傷的猛虎,lu出嗜血的獠牙,血紅的眼珠狠狠的瞪著他。

  “我始終認為和談的條件是委員長的廬山談話,這是我們的底線,只有在這個條件下達成的協議才能帶來和平。而最終的和平則必須是歸還東三省在內的所有中國領土,如此才能得到最后的,真正的和平。”

  莊繼華侃侃而談,他扭頭望著汪精衛:“汪先生,我是從前線歸來的,對日軍的情況是最清楚的,說句不客氣的話,無條件投降不是不可能辦到。您恐怕不知道,日本人已經快要撐不住了,第二次津浦路戰役后期,我們抓獲了一千多名日軍戰俘,他們的年齡從十七八歲到三十多歲都有,最長的參軍時間不過一年多一點。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日本有經驗的老兵傷亡已經趕不上補充,人力資源即將耗盡。”

  “其次,日本的經濟已經陷入嚴重困境。明面上看,日本的工業強過我們數倍,但日本有個致命弱點,本土資源匱乏,所以他必須展開繁忙的國際貿易,。去年底美國宣布,國際結算以美元和黃金為結算單位,僅此一條就能把日本的外匯儲備榨干,戰爭需要鋼鐵,煉鋼需要鐵礦石,沒有外匯,日本拿什么去買鐵礦石。汽車坦克、軍艦飛機,是很強大,可要開動他們就必須要有石油,可沒有外匯,日本人拿什么去買石油。相反我們就不一樣了,除了石油橡膠外,我們什么都有,所以比較而言我們對國際的要求更低,經濟上的壓力更小。我們的壓力主要來自因戰亂產生的難民,但這些問題是可以解決的。”

  “日本人政府現在已經感到騎虎難下,本應該壯士斷腕,斷然舍棄盧溝橋事變以來的戰果,但島國的狹隘性讓他們目光短淺,舍不得既得利益,不過他們對我國的策略也轉變了,改由單純的武力征服,變成武力征服和政治誘降相結合,而政治誘降就是打和平牌。”

  “汪先生,您希望的和平是以和平方式恢復我國主權,促成日軍退兵,但這不是日本人要的和平,日本人的和平是以我們屈服為目的的和平,汪先生,這樣的和平是絕對不行的。”

  莊繼華端起茶杯喝口茶,以此表示結束長篇大論。汪精衛錯愕不已,沒等他反應過來,陶希圣首先開火了:“莊將軍,數百萬的難民,你說可以解決,我想問一下,如何解決?”

  莊繼華放下茶杯不緊不慢的說:“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簡單的說,委員長讓我到四川來,同時兼任西南三省,也有讓我解決這個問題的含義。我的方法很簡單,大規模投資基礎建設,在今后幾年,四川、云南、貴州,都要開始一些大型交通建設,包括丑姑娘請到貴州的鐵路,西康到云南的公路,貴州到云南的公路,另外還有各地建設電廠,這些建設項目,粗略估計將提供五十萬人左右的勞力,而延伸出去的產業鏈,又能吸納數十萬人。西南開發公司將擴大生產規模,以滿足戰爭的需要,這又能提供一批就業崗位。”

  陶希圣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戰場,他的研究范圍在政治、哲學上,對經濟幾乎一竅不通,所以他把目光投向陳公博,陳公博擔任過國民政府的農業部長和實業部長,對經濟有一定的了解。

  莊繼華的一番長談,對陳公博的震動非常大,一些比較模糊的想法在他腦子里變得清晰了。可面對陶希圣求助的目光,他又不能不出言相助。

  “希圣兄忘記了,文革不單單會帶兵打仗,”陳公博平靜的說:“不過文革,這樣大規模的基礎建設,需要大量資金,這資金從何而來呢?”

  “陳主任,別忘了我是從美國回來的,我可以說服些財團來投資,另外還可以發行債卷,資金實際已經基本安排妥當了。”莊繼華微微一笑。

  “莊將軍,你對日本的預測是不是太樂觀了吧,照你這么說,再過兩三年我們就能取勝了?日本就會無條件投降?”陶希圣決定把戰場拉回到他熟悉的領域,在國際關系領域發起挑戰。

  “太樂觀?”莊繼華搖搖頭:“日本人的困境現在還不明顯,再過兩年就明顯了,無條件投降嘛,現在我們還不辦不到,因為我們沒有海軍,不過海軍嘛,英美有,我們可以借用他們的。”

  “文革,我原以為你是贊成和平的。”汪精衛臉色陰郁,他有種被玩弄的感覺,一股不平勃然而起:“原來只是消遣說笑。”

  “卑職絕對不敢,”莊繼華站起來搖頭說:“汪先生乃我黨元老,卑職豈敢。”接著他繼續解釋道:“當前的政治環境下,談和談是要有非凡勇氣的,這點我深知,所以我不贊成那種說和談就是賣國的主張。但我同樣認為,和談的底線是委員長的廬山談話,沒有別的原因,這個談話是在汪先生和委員長主持的會議上發表的,為各界公認解決中日沖突的底線,超越這個底線決不能接受。”

  “底線都設好了,那還談什么?日本人肯干嗎?”曾仲鳴氣哼哼的問道。

  “曾秘書,任何談判都有底線,”莊繼華嘴角lu出一絲諷刺,這曾仲鳴是不是太傻,連這都不知道:“日本人不肯干,我還不肯干呢,小日本有什么了不起,外強中干。戰爭之初,日本人宣稱三個月滅亡中國,結果呢,南京一戰損失十萬,徐州一戰損失十二萬,虞城一戰損失七萬,兩年下來,我們消滅日軍百萬,這都是活生生的事實。兩年以前,陶德曼送來的城下之盟是什么,南京戰后,近衛發表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的聲明,可為何最近卻頻頻向我們發出和平信息?曾秘書,這其中的關節就想不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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