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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畢竟是老外。象史迪威這樣的中國通,對中國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莊繼華差點笑出聲來,他很想告訴史迪威,沒有我的命令,你連一個連都調不動。
費了好大勁,他才忍住這個沖動,平靜的對史迪威說:“將軍,在職務上雖然你比我高,可從軍銜上說,我是國家二級上將,而您是貴國三星將軍,相當于我國中將軍銜;而論作戰經驗,我更比您豐富,退一萬步說,這些都不算,您到緬甸有多少時間,對敵情我情友情了解多少?如此匆忙提出作戰計劃,您想過沒有,要是失敗了,誰來負責?”
莊繼華的語氣越來越嚴厲。史迪威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他很想扭頭就走,可理智告訴他不能,他對中隊不是不了解,他很清楚,如果莊繼華不同意,他根本調不動這支中隊。
“文革,史迪威將軍,你們怎么到…..。”兩人扭頭看卻是俞濟時和西蒙斯一起走過來,他們顯然察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俞濟時的話說了一半就卡住了,左右打量著他們。
“我們對緬甸作戰有些分歧。”莊繼華穩定下情緒,語氣平和的說。
“哦,”俞濟時心里明白了,莊繼華到曼德勒后就與他談過緬甸作戰的構想,他完全贊同,在他看來,這是最穩妥的戰略,即便失敗,大部分中隊也能安全回國,這個美國佬到緬甸沒多久,拿出了什么高明戰略?這讓他很好奇。
等莊繼華把史迪威的構想說完后,俞濟時忍不住在心中大罵,這純粹是拿中隊冒險,用中國士兵的命去給英國人擦屁股。
“史迪威將軍,您的戰略中不確定因素太多,”俞濟時的口氣和緩。他想起臨行前蔣介石的吩咐,在遠征軍中軍事上多聽莊繼華的,但要注意與美國人的關系,中國現在和將來都要倚重美國人。
“特別是英軍,我到緬甸的時間比您久,對英軍的了解比您更多,現在印度人和澳大利亞人想的就是逃跑,逃到印度去,緬甸人就想投降日軍,與日本人相比,他們更恨英國人。”俞濟時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中心意思就是一個,現在不能進行反攻,應該先消耗日軍銳氣,而后再圖謀反攻。
史迪威更加失望,他明白了,這些中國將領完全不信任英國人,回去的路上,史迪威沒有與莊繼華同乘一車,他與西蒙斯坐在一輛車上,瘦削的長臉掛滿陰云。他費盡苦心的設計的反攻仰光,力挽狂瀾的作戰計劃就這樣夭折了,還沒執行就夭折了,而他要承擔丟失緬甸的責任。
盟軍在緬甸戰區的指揮系統非常奇怪,緬甸屬于中國戰區,因此蔣介石是最高指揮,可在英國人的強烈要求下,又設立了印緬戰區,歸駐印軍總司令韋維爾指揮,英軍緬甸司令官為亞歷山大,史迪威的身份是中國戰區參謀長,遠征軍總指揮,緬甸戰區總司令,莊繼華嚴格說來是他的副手,可由于美國沒在緬甸投入一兵一卒,史迪威要執行作戰計劃,必須通過莊繼華和亞歷山大,否則他調不動一兵一卒。
“西蒙斯,你認為英國人會保衛緬甸嗎?”良久,史迪威開口問道。
“將軍,這話很難說,”西蒙斯思索著說:“我遇見過一些英軍士兵或軍官,從他們的談話中,他們更愿意到印度去。”
“那你也認為反攻仰光不可行?”史迪威很是郁悶。
“能不能行,在中英兩軍能否坦誠合作,照目前這個狀況,恐怕很難。”西蒙斯坦率的說,這段時間他被莊繼華折磨得夠嗆,交給他的任務盡是與英軍打交道。而英國人又滑不留手,讓他們留下來作戰簡直比登天還難,他們的目的就是讓中國人與日本人交戰,自己收拾行囊到印度去。
“你也認為英國人不可信?”史迪威驚訝的望著他。
“莊有句話是對的,”西蒙斯說:“英隊必須經過整頓后才能作戰,至少前期作戰的英軍要接受整頓,把那些只想逃跑的軍官撤職查辦,將那些勇敢,愿意作戰的軍官提拔上來。”
史迪威沉默了,他沒想到自己面臨的局面居然會是這樣,連美國人都信不過英國人。“看來必須與亞歷山大將軍再好好談一次。”
在他們前面的車上,莊繼華對史迪威沒上他的車毫不在意,不過他依然沒有什么高興的神色,俞濟時沿途勸他給史迪威留點面子。
“文革,史迪威畢竟是羅斯福派來的,關系不要鬧得太僵,否則校長很難處置。”
“這史迪威雖然冒失,可我看他挺實誠的,至少比不想打仗的英國人要強。”
“好了,良楨,我知道該怎么與他們打交道,”莊繼華有些不耐煩了,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你不覺得日本人有些不對勁嗎?”
“怎么不對勁?”俞濟時一下子就來精神了。他湊過來,忽然間明白了:“文革,你別轉移話題,我跟你說的是正事,與美國人不要硬頂,英國人怎么樣,我不管,但美國人要講技巧。”
“良楨,你什么時候成黨代表了,”莊繼華沒好氣的望著他:“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你就真沒想過。日本人的行動奇怪?”
“怎么,真不對?”俞濟時見莊繼華的神色嚴肅,連忙問道。
“日軍攻占仰光已經幾天了?”
“四天,占領勃固已經十天了。”日軍動態俞濟時很清楚,攻占仰光的日軍正在休整,少部分追擊西逃的英軍。
“日軍一向強調行動迅速,這次動作為何如此緩慢?這不是很反常嗎?”莊繼華皺眉說道。
俞濟時頓時有些明白了,日軍一向行動果斷迅速,攻擊兇狠,防守堅決,追擊迅猛;現在他們有五個師團,除了一個師團在追擊英軍外,其余部隊都在休整,如果說他們是在擔心中隊,俞濟時自問十多萬中國遠征軍絕不會讓日軍如此,在他們的軍事字典中,一個日本師團可以當十萬中隊。
“反常必妖,”莊繼華嘆口氣,沒有情報支援的作戰真是難受,雙方都在猜測對方的目的,他現在也在想辦法迷惑日軍,他現在擺的是個逐次抵抗的陣形,實際上只要同古守上一周,或者盧漢的五十八軍到達曼德勒,他就會放棄同古,將日軍吸引到曼德勒,利用這里的地形與日軍打一場。
可現在日本人停下了腳步,一向咄咄逼人的日本人停下了腳步,這不能不讓他思考這是為什么?
“我們在東邊只放了一個新二十八師,兵力是不是單薄了點?”莊繼華象是在自言自語,又象是與俞濟時商議。
新二十八師被他放在棠吉(又名東枝),這個師孤懸東線,除了監督棠吉物資裝運外,就是進監控東線安全。棠吉東北是大遍原始叢林,人煙稀少,不適合大隊人馬運行。棠吉就成了東線的重要支撐點。
按理,這樣重要的支撐點和廣闊的地區。至少要兩個師要來守衛,可莊繼華手中的兵力卻只能派出這樣一個師。
“換你是飯田,你會怎么打這一仗,比如,你已經知道中隊在曼德勒集結,你手上有五個師團,你會怎么打?”莊繼華鄭重的問俞濟時。
對這個問題,俞濟時從來沒想過,有莊繼華在他就樂得悠閑,等莊繼華下命令,他執行就行。現在莊繼華突兀一問,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道路上人群漸漸多起來,吉普車的車速變得慢了許多,散亂的英軍在城內被收容,難民繼續向北逃去,城內已經十室九空,城里中隊在到處設置街壘,穿軍裝的中國士兵在城內巡邏,社會治安倒是很不錯。
一群英國潰兵被攔在哨卡前,這些士兵明顯是印度人,黝黑的皮膚,渾身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一個中官正大聲向他們宣讀命令,他念一句,旁邊的翻譯大聲翻譯一句。
那些士兵茫然的看著路過的車隊,也麻木的看著敬禮的中國士兵,待車隊過去后,軍官非常生氣的大罵。
“你們這些骯臟的印度豬,連敬禮都不會了嗎!”
軍官的罵聲順著江面吹來的風飄進史迪威的耳朵,他禁不住咧咧嘴,卻聽到旁邊的西蒙斯微微嘆口氣。
“我不直接進攻曼德勒。”
吉普車在司令部門口停下,俞濟時跳下車第一句話就是這個,莊繼華沒有看他,只是加快腳步向司令部內走去。
走進作戰室,參謀長蕭毅肅正在作戰室內,看到莊繼華和俞濟時一前一后進來,連忙站起來,莊繼華卻揮手讓他坐下。
“立刻去把何主任叫來。”
蕭毅肅一愣,連忙讓個參謀去請何畏,然后才問:“怎么啦?司令。”
莊繼華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地圖前,背著雙手,良久才問:“良楨,你打算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