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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育馬

  1259年,7月14日,金口市,田橫鎮。

  “田橫鎮”就是金口堡東邊那個大型半島巉山島,因為名字太難寫,金口建市后就按后世的區劃把當地改名成了田橫鎮。

  東海軍在膠水縣繳獲了馬匹之后,在田橫鎮上圈了一個馬場,將一部分馬養在了里面。

  現在,在這處田橫馬場里。

  一匹三歲的公馬被五花大綁,側躺在地上,幾名養馬工將它緊緊按住,把右后腿吊了起來。

  陳遠琪醫生上前觀察了一陣子,往上面抹了點酒精消毒,然后嫻熟地用小鉗子夾著棉線,將〇〇周遭的血管結扎了起來。

  “好嘞,就這樣……”

  同屬衛生部的外科醫生宋瑜屏息靜氣,靠近了馬兒的下半身,手起刀落,將兩個“芒果”割了下來。

  馬兒立刻掙扎了起來,還好已經有人按住,動作不大。旁邊的護工立刻沖上去,用紗布包扎止血,忙活了半天,這次閹馬總算是結束了。

  他的助手荀真香把芒果從宋瑜手中接過去,然后又取水來把他的鯨皮手套上的血跡沖干凈。

  說起來,這衛生部什么都缺,缺藥缺人缺設備缺耗材,防護用具更是缺。口罩好歹還能用布自制,雖然防護效果可疑,但至少有個心理安慰,可醫用橡膠手套是真沒法搞了。而沒有這個,醫生動手的時候就要蒙受巨大的安全風險。之前他們搞了點杜仲膠給工業部送去,看能不能搞出類似橡膠的產品,但工業部研究后發現這杜仲膠硫化形成的不是橡膠那樣的彈性體,而是更類似于塑料的硬質材料,沒法加工成手套。因此衛生部只能暫時放棄這條路線,用普通手套先湊合了。直到去年抓了兩條鯨魚回來,用不透水的鯨魚皮做成手套,才算暫時有了個解決方案。

  陳遠琪站起身來,先是拿過瓶子里的兩個〇〇瞅了瞅,然后對宋瑜說道:“刀法精湛,老宋,多謝了啊!”

  當初陳遠琪一直駐在平原區養馬場旁邊的醫務室,與騎兵系統相當熟悉,因此后來范龍城過來找他一起搞養馬場,他也就把這個任務接下來了。今天是他們第一次閹割公馬,為確保成功,他就把部里專攻外科的宋瑜給請來了。

  宋瑜擺擺手:“沒事,我演示幾遍,之后就靠你自己帶的獸醫了。說起來,當時也沒想到,我們和騎馬的會扯上這么多關系,這也算是半個本職工作了。”

  衛生部現在缺醫少藥,在“治療”方面能下的功夫不多,職責反倒更符合這個名字,就是搞“衛生”的。也就是說,他們需要督促各地各部門清潔環境、遠離污染源、搞好個人清潔,以及發現傳染病時要及時隔離。這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只要能貫徹好了,對東海商社治下居民的健康狀況和人均壽命必定大有助益。要知道,治病的最高境界就是“治未病”啊。

  因此,衛生部的人員呆著不動的時間不多,到處奔走巡查順便看個病的時間倒是很多,為此需要經常出行,因此也就要用到大量的馬了。其實這也不是東海商社的個例,歷史上的歐洲近代,為了滿足醫生的出行需求,就有一種專用的小型二輪馬車叫做“醫生馬車”。

  陳遠琪點點頭:“這匹馬一閹,過陣子就能用了。等我這幾個獸醫手藝練出來了,育馬工作也算上正軌了。”

  騎兵需要戰馬,自然希望馬越快越好、負重越大越好。但好馬不光對騎兵有意義,對于其它部門同樣有意義。有了好馬,炮兵就可以拉更大的炮、更多的彈藥,步兵可以運輸更多的補給。農業上可以耕更多的地,商業上可以拉更多的貨……簡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現在的普通馬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不盡如人意,因此只能自己一點點培育起來。

  “行啊。”宋瑜又往馬下身瞅了一眼,“你們這個育馬是怎么搞的?”

  陳遠琪道:“也沒什么好辦法,就是把最好的公馬挑出來做種馬,母馬暫且不能淘汰太多,要留著下小馬,不過親緣檔案得建立好了,省得以后亂交。其實也就是矮子里面拔高個,我們最好的馬也沒多好,不可能立竿見影,只能先把體系建立起來,以后慢慢找好馬吧。”

  宋瑜聳聳肩:“說起來還是宋人亂搞。當年唐朝不是傳下來不少好馬么,都被他們養廢了,害得我們只能從頭做起。這么簡單的育種道理,他們怎么就不懂呢?”

  自從騎兵在人類戰場上占據了重要地位,馬匹的選育就成了一項重要的工作。在之前的漢、唐,都曾從西域引進優良馬種,在中原建立馬場培育優秀戰馬,從而為強大的軍隊打下了基礎。這些馬場一直傳承到宋初,都能提供相當不錯的戰馬,當時的歷史便有記載,說“宋馬遠勝于遼馬”。然而自此之后便拉了胯,宋朝靠官僚管理的馬場每況愈下,馬越來越差,馬政越改越廢,騎兵無能,只能被金人蒙古人壓著打了。

  馬種選育,有兩個必要條件,一是有,后者是因為只有馬夠多,才能從中選出好的繼續養,不然像個人養馬一樣就養一兩匹,那根本選無可選。

  而宋朝的馬政基本把兩個錯誤全犯了。官方養馬時沒有合理的選育制度,任由馬匹自由雜交——所謂“高頭大馬”的標準對于人類來說是卻并非如此,體型小一些反而有利于自然生存,因此自然狀態下小馬會獲得競爭優勢——甚至還有逆向選育,優先把高大馬匹挑選出來做戰馬消耗,留劣馬繼續繁殖。官馬群因此越繁殖越差,自然也就提供不了足夠的優秀戰馬了。于是后來馬政又“改良”,把官馬發給民間去養——這又是個昏招,民間個體戶沒有足夠的種群,怎么選育?

  所以到現在,中原能獲取的馬匹都是矮小瘦弱,東海商社在這個基礎上育馬,可以說起點非常低了。

  陳遠琪嘆道:“現狀如此,也沒辦法了。所幸,蒙古人也沒什么育馬技術,至少品質上跟我們還是一個起跑線。”

  蒙古作為游牧民族自然是擅長養馬的,不過他們似乎也沒有育種的概念,不會主動去改良馬種。因此他們擁有的馬匹數量雖多,但絕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蒙古馬,攻取西域之后倒是獲得了不少良馬,但也沒運到中原多少來。這多少是個好消息。

  說話間,又一匹捆好的馬被拉到了棚子里,他們又拿著刀湊了上去。

  宋瑜正要動刀,想了想,又把刀遞給助手荀真香,手套也解下給了他:“這次你來吧,也該學著動刀了。這小手術都算不上,不要緊張!”

  荀真香是城陽區村醫出身,后來被衛生部吸收了進來。他醫術可疑,但相比毫無根基的其他土著,也算有基礎了,至少還給衛生部貢獻了幾個方子。現在他就做著宋瑜的助手,一邊幫忙一邊學習,其實手藝也不錯了,就是膽子小了點,不敢獨當一面。

  “啊?好!”他接過手套和手術刀,看著地上那匹眼神無辜的馬,咽了一口口水,“兄弟,我第一次動刀,就拿你練手了!”

  待閹的馬還有不少,不過也不能光讓宋瑜他們動手,荀真香練習過幾遍之后,宋瑜又讓陳遠琪手下的幾個獸醫上去試手,自己在旁邊指導。如此過了兩天,他們也差不多手熟了,宋瑜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去了金口堡。

  陳遠琪也不可能一直在馬場呆著,等到騎兵系統的凌楓過來換班,便也收拾行裝準備前往下一站了。

  他手下現在也有不少人馬了,除了平原醫務室和各地馬場的獸醫,還有一隊隸屬于騎兵系統的醫療隊,是范龍城挑選出來配給他的。相比醫護人員應當具備的復雜知識,這些“醫療騎兵”還是更擅長騎馬砍人,只是文化課成績稍好些、性格也更耐心些。不過也無所謂了,像荀真香那樣有點基礎的人才可不好找,衛生部的大部分人員都只能從零基礎學起。但話又說回來了,反正他們現在的醫療手段也就那幾種,消消毒包包扎正正骨補補營養喂點安慰劑,要點還在搞衛生上,所以即使沒基礎,學起來也挺快的。

  不光陳遠琪這個騎兵醫療隊,衛生部其他股東比如宋瑜、呂澤、黃瀚他們的手下們也都差不多是這么個情況,以至于有人戲稱他們是“赤腳醫生部”。

  “赤腳醫生”是后世六七十年代出現的一個概念,指未經專業科班教育、只具有基礎醫療衛生知識,甚至是白日赤腳在稻田務農,晚上才給村民看病的鄉村醫生。單就“治病”來說,這些赤腳醫生的治療很難說能有多少效果,但就“救人”這一點來說,他們在鄉村普及了基礎的衛生知識,對于防治寄生蟲和傳染病起到了巨大作用,顯著地改善了整體的衛生狀況,貢獻不容磨滅。

  如果衛生部真的能培養出足夠多的赤腳醫生,那也是功德無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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