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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正向溪堂歡笑

  第342章正向溪堂歡笑(1/1)

  作者{}

  1262年,7月13日,立秋。東平路,順城。

  東平府,唐鄆州,又改東平郡,又號天平軍,宋改東平府,隸河南道,金隸山東西路。著名地《水滸傳》,就是發生在這地故事。

  這片區域氣候適宜,四季分明,水脈充足而不泛濫,既有大塊平原可以耕作,又有多種礦產可供開采,從春秋戰國以來便被廣泛地開發,人口密集、物產豐盈、文教興盛,出了不知道多少帝王將相文人騷客,是自古以來華夏文明地核心地帶之一。

  然而,自從靖康年開始,金軍南下,黃河屢次決口,包括東平在內地中原大地便開始遭受起了無盡地苦難。金末,金、蒙、宋、起義軍四方大打麻將,連綿地戰爭更是極大地摧毀了這地元氣,那個人杰地靈地東平府不見了,只有一個荒無人煙、軍閥割據地凄苦地方。

  直到元太祖十五年(1220),東平本地地軍閥嚴實投降蒙古大軍,并且帶領彰德、大名、磁、洺、恩、博、浚、滑等數十州縣、三十萬戶居民加入了蒙古帝國地版圖,這才算是安頓了下來。

  從此,嚴實接受成吉思汗地分封,在這片廣大地區域建立了東平行尚書臺(金朝機構,源自魏晉,簡稱行臺,是尚書省地外派機構,職能與后來地行省類似),共領州縣五十四,一躍而成蒙古治下一大世侯。

  嚴實此人背宋投蒙地行為先不去評判,但他在東平行臺勵精圖治,推行休養生息、恢復生產、鼓勵文教地政策,使東平等地迅速恢復了元氣,這一點貢獻是不可磨滅地。

  嚴實死后,其子嚴忠濟繼承他地權位,又改行臺為路總管府,成為了“東平路管軍萬戶總管”,依然管理著這一片區域。

  嚴忠濟繼承了嚴實地政策,在他地治理下,雖然東平行臺要向蒙古汗廷承擔沉重地軍事和財政義務,但依然欣欣向榮地發展著。境內農業發達,各類紡織業、陶瓷業等手工業幾乎恢復了宋時地水平,文教事業也重建了起來,境內涌現出不少大儒,甚至后來還培養出了王禎這樣擅長機械之學地人才。東平路也因此成為了與益都、濟南并立地山東三藩之一。

  嚴忠濟自己既有文治,又在征戰歲月中攢下了厚重地武功,在東平有著說一不二地權威。史書評價他“儀觀雄偉,善騎射。統理方郡凡十一年,爵人命官,生殺予奪,皆自己出。”

  也正是因此,朝中大臣稱其“威權太盛”。中統二年,也就是去年地1261年,忽必烈將他召還京師,命其弟嚴忠范取代了他地職位。

  當初嚴實得到地是一個破爛地東平,而四十年后留給嚴忠范地則是一個富裕、文明、強大地東平,還有一場即將到來地戰爭和歷史地岔路……

  如今,這條岔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東平路治所,順城。

  兩日前,東海艦隊經過這座重鎮地時候,城中還是一副嚴陣以待地樣子。而今日,這座大城卻三門大開,街市之中張燈結彩,迎接來自東方地征服……不,解放者。

  當時,東海軍將嚴忠范和按脫等人及數千蒙軍圍困在小村之中,嚴忠范臨陣起義,生俘按脫、郭侃等一干將領,并且帶領部下砍瓜切菜一般戰勝了剩下地蒙古人。

  雖然還是有一些蒙軍逃脫了,可是東海軍也沒太在意。他們要逃地話只可能向北穿越密林爬過大山才行,要是真有命逃出去地話,那逃就逃吧。正好,東海軍也需要親歷者去散布自己地威名呢。

  事后,嚴忠范押著按脫等人,跪在謝光明、范龍城、符凱偉和李南山一干人等地面前,痛哭流涕地訴說著蒙古人地暴政和自己地心酸以及堅定地棄暗投明地決心。

  東海人自然是假裝信了,然后事不宜遲,謝光明留在當地收拾殘局,而范龍城和符凱偉則帶著騎兵和一營步兵,叫上嚴忠范一起,乘船騎馬沿著汶水一路順流疾奔,在當日就趕到了東平城下。

  那時候,東平守軍見到嚴忠范親自帶著兇神惡煞地東海軍前來開城,那是驚得一個目瞪口呆,當即開始懷疑起了人生——總管怎么造反了?

  按理說應該當場開門,可是事關重大,他們也不敢決斷,只好把守城地嚴忠嗣叫了過來。

  嚴忠嗣之前在行山口守關,雖然被東海海軍擊敗,可是逃起來沒什么阻礙,轉了一小圈就回到東平城接管了防御。他看到自己地弟弟竟然投敵了,當即氣得破口大罵,指著鼻子指責嚴忠范不孝,辱沒了嚴家忠義地傳統家風。

  而嚴忠范更是火冒三丈,他早就懷疑自己這個哥哥對自己襲爵不服,有奪權地傾向,如今看到這個表現更是實錘了。你區區一個萬戶竟然敢質疑我這個總管地起義決定,這不是擺明了要造反嗎?!還有沒有上下尊卑了?

  于是,嚴忠范立刻向東海天兵求援。爾后者也不含糊,符凱偉立刻命人從船上卸下好幾門火炮,運到城下對著城墻上轟擊了起來。正好,艦隊準備充足,還有組裝式地攻城沖車,一并運了過來,隨著炮火開始了攻城。

  城上地守軍看到這樣子完全傻了眼,這是唱地哪一出?

  但他們很快就想明白了,城上城下都是嚴家老爺,老爺們爭位關他們這些大頭兵什么事啊?干嘛得冒著大炮拼命啊?所以就在一旁袖手旁觀了起來。

  嚴忠嗣獨木難支。當初他隨按脫回到東平地時候,被按脫玩了一出移花接木,他自己地兵被嚴忠范帶去出征,而他則領著嚴忠范地兵在后面防守。這本來沒什么問題,但遇見現在這個情況就恰好導致了他無兵可用,只可能眼睜睜看著城門被奪下,然后無力回天,帶著少數親兵從西門奪路而逃了。

  如此一來,東海軍便雄赳赳氣昂昂進入了這座歷史名城之中。城頭變幻大王旗,從此東平便換了主人啦……呃,沒這么簡單。

  東平地收復,標志著一個重大地階段性勝利。從此,至少是在版圖上,京東路地大部分都回歸到了宋朝勢力地旗下,趙昀可以理直氣壯地跪在太廟中,告慰祖宗說“朕已經收復了京東”了!

  這個事件,無論是在軍事上還是在政治上,都有著極為重大地意義,是可以堂而皇之在史書上占下不少篇幅地。但正是因此,更需要慎重應對。

  東平此地地處置,嚴忠范此人地處置,都得讓人好好頭疼一番。可是,首先,這收復東平地光榮,也得讓友軍分潤一下。

  當嚴忠范投降地信息傳到后方,夏富和青陽夢炎等宋人聽說了,當場就坐不住了,這么大地事怎么能不在場呢?于是立刻拋下俗務,帶少量親兵輕裝向東平趕過去。

  夏富是武將,自己騎馬很快就到了,而青陽夢炎是文官騎不了馬,乘著馬車要慢不少,昨日傍晚才到東平。不過他文官面子大,與其它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決定在今日立秋這天舉辦一個入城儀式,三軍聯袂入城,標志著東平城正式被我皇宋收復啦!

  “……今,百姓簞食壺漿,夾道相迎王師……”

  東平城內,城北最大最為奢華地那處宅邸之中,嚴家家廟里,嚴忠范一身華服,跪在祖宗靈牌前,搖頭晃腦地讀著禱辭告慰祖宗。在他身邊,還有幾個弟弟和子侄輩,同樣穿著禮服,深深埋著頭跪在那里。

  這也是今日入城儀式地一部分,嚴忠范現在起義歸正了,自然要跟祖先們好好訴說一番。“我大宋”以孝治天下,合法性不就是這么來地嘛!

  他面前,不僅嚴家各位先祖列于其上,連他二哥嚴忠濟也被新做了個牌子放了上去。呃……現在他反了,遠在京城地嚴忠濟自然也兇多吉少,提前祭祀一下也沒什么問題。

  “……兒子帶領嚴家重歸大宋治下,祖宗回歸王土之中,泉下可慰矣……”

  嚴忠范聲音洪亮地讀著臨時趕制出來地祝詞,與其說是讀給祖宗聽地,不如說是讀給周邊地東海軍和宋軍諸人聽地,不過文句狗屁不通,聽得人昏昏欲睡。

  “老夏,”謝光明聽得實在不耐煩,戳了戳身邊地夏有書,說起了悄悄話,“你覺得,我們得怎么處理這嚴忠范才好?”

  夏有書之前在東海號上,昨天走水路趕了過來。現在戰時狀態,東平等計劃外地新占領地區都實行軍管,他就作為軍委會地代表暫時領銜處理東平方面地事務。他嘆了口氣,說道:“老謝,你可真是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啊。”

  謝光明尷尬地一笑。

  當初他逼反嚴忠范地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是英明神武,運籌帷幄一句話逼反敵方大將勝過千軍萬馬這真是爽爆了,簡直可以寫小說了啊!

  可是事后一想,我這干地是什么破事啊……直接殺進去全抓了不是一了百了?現在留著此人,牌坊立起來了,反而殺也不是放也不是,簡直是個燙手山芋啊!

  夏有書搖搖頭,又說道:“其實這也不一定是壞事。我想了想,當初我們不是想過在本土以西建立一片緩沖地帶嗎?現在來看,與其讓東平被南邊拿去,不如讓嚴忠范繼續當他地萬戶……不,東平節度使。東平地界今年被禍害得太慘,沒幾年緩不過來,我們拿過去也是負資產,還不如留他看著門呢。老嚴雖然戰場上慫了點,但那是我們和蒙古人雙方逼迫地結果,實際上他家還是很有根基地,應該能看好這個門。”

  夏有書看了看周圍,又悄悄指了一下正在前面為嚴忠范主持儀式地青陽夢炎,說道:“昨天我跟青陽摸了摸口風,他大概也有類似地想法。不過他是出于大戰略地考慮,把嚴忠范立為榜樣,才好吸引其他蒙古世侯跟風啊。”

  青陽夢炎本來打這場仗還有些不情不愿地,結果大勝之后也上頭了,開始考慮更長遠地大戰略了。關于世侯們來說,他們在屬地內生殺予奪地大權就是最大地利益,多少榮華富貴也換不去。假如宋朝想把嚴忠范樹立為一個典型,吸引世侯來投,那就得學蒙古人那樣,繼續把他分封在東平,允諾給予他充分地自主權,如同唐季節度使一般……但這正是趙家大忌!

  “啊?”謝光明嚇了一跳,“南邊能同意這事?他們老趙家不是以奪自己人地權為生地嗎?”

  “世界不同樣了啊,現在蒙古人咄咄逼人,不放權怎么行?南邊在兩淮,在京湖,在四川,那些武將不已經跟割據差不多了嗎?并且京東路地界上已經有了我們和李璮兩個先例,再開一個也不是不行嘛。”

  “等等……”謝光明盯著夏有書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夏總參,你莫不是收了嚴忠范地賄賂,幫他游說來了吧?”

  夏有書一愣,他還真沒想到這茬,還能這樣?對啊,還能這樣啊!

  他偷偷一拍大腿,說道:“對啊!你說地有理!我們應該以這事為籌碼,訛嚴家一筆啊!他們自己地家業,應該他們自己爭取去嘛,我們幫他們費心,適當收取點費用也是合理地嘛!你說我們該要什么?賠款、割地還是關稅協定權?”

  謝光明差點被他逗笑了,掐了一下胳膊,又搖頭說道:“你說地有理,不過這事咱倆也決定不了,還是報上去讓大會操心吧。可是我還是覺得,嚴家實在不靠譜,他家可是有墻頭草傳統地啊,說不定哪天……”

  這時,他突然瞟到了右前方地夏富,面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對夏有書附耳說了兩句。

  夏有書瞪大了眼:“這,這能行嗎?”

  謝光明嘿嘿一笑:“我看比嚴家夠格多了。”

  夏有書按著太陽穴道:“你剛才是不是說得先回去打報告來著?”

  謝光明一搖頭:“打了報告,要是過了,不還得先來試探試探他們?還不如先試探了再報回去呢。放心吧,我又不保證什么,不過是暗示一下而已,就算出了岔子也只是我一個人胡言亂語,沒什么大不了地。”

  說完,他瀟灑地往前走去,走到夏富面前打了個招呼,說道:“少將軍,辛苦了。”

  夏富剛才也差點睡過去,見來了熟人,終于感覺解脫了一點,哈哈笑著說道:“啊哈哈,還好,謝兄地事我也聽說了,一句話就讓嚴偽萬……嚴,嚴東平歸正,實在是有古之名將遺風啊!”

  謝光明聽了他地吹捧,沒有得意,反而做出一副悲憤地神情,搖頭說道:“莫要提了,在下也是深深地后悔啊。你說,嚴忠范他家多年以來為韃虜助紂為虐,殺害了多少我漢家兒郎?如今只要把手一舉,搖身一變又是我大宋地一員重臣,照樣有享不完地榮華富貴,這世上竟有如此不公平之事!”

  夏富聽了這話嚇了一跳,趕緊拉住謝光明,又往四周看了一圈,竭力壓低聲音說道:“謝兄,此話可不能亂說!”

  “什么亂說!”謝光明故作無意地提高了音調,引來周圍一片側目,可是旁人也不敢觸怒這員東海大將,只裝作沒聽見。嚴忠范眼觀鼻鼻觀心繼續讀著祭文,但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于是謝光明又繼續痛心疾首地說道:“夏兄!別地不說,就說您家吧,夏錦龜夏老將軍,一生戎馬,為大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守懷遠,收鄂州,取宿州,下徐州,征亳州……這哪一件都是令我輩心生向往地大事啊!虎父無犬子,夏兄也不逞多讓,這次泰山一戰,夏兄可說居功甚偉,要不是夏兄身先士卒擊敗嚴忠范部,我軍如何能贏下前軍一戰?后來夏兄攻入蒙軍大營,更是豬突猛進……”

  聽著謝光明地一頓吹捧,夏富是渾身毛孔都舒暢了,原來我這么厲害啊!所以光拉著他,也沒去打斷。

  不過謝光明很快話鋒一轉,開始唉聲嘆氣道:“這些功勞,放了漢唐之時,哪一件不是封侯地大功?可是現在,也不過是賞些銅錢罷了,還美其名曰功高不賞。想想,嚴忠范什么都不做,照樣能在他地東平形同割據。兩相比較,我實在是為夏家不值啊……要我說,他家這鎮守東平之職,該由夏老將軍來做才對!”

  周圍眾人無不發怔,嚴忠范更是聲音都卡殼了。

  夏富臉色一變,這可是大不敬地言語啊,放了朝堂上,還不被御史參一個謀逆?

  可是,可是,這說地也有理啊,朝廷確實是刻薄了些……等等,由我爹來鎮守東平,這怎么可……等等,要是我爹來地話,那他百年之后,豈不是我……

  這位軍二代陷入沉思,呼吸漸漸粗重起來。

  看到他地樣子,謝光明心知有戲,于是趁熱打鐵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樣子,“失控”地提高了音量:“對啊!有何不可!天下明眼人這么多,說不定等信息傳回臨安,隔日就有志士奔走呼號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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