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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東進:等待

  封舟是中原王朝的說法,也就是“冊封之舟”的意思,一般是朝廷大使出訪蕃國時所乘的大船,為了彰顯上國威嚴,通常造的極其巨大、威嚴、華麗,后世鄭和所乘的寶船,實際上就是一種封舟。

  當初南宋的兵部官員莊山前來冊封“東海國”的時候,就乘了一艘巨大的封舟,給東海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這種船大則大矣,但為了體型犧牲了太多,適航性和作戰性能都一泡污,只是個繡花枕頭罷了,跟同樣巨大的戰列艦沒法比。但話又說回來了,反正戰列艦大部分時間也只是用來外交而已,和平的封舟不正是殊途同歸、返璞歸真嗎?

  當年北宋朝廷也曾經造過一艘巨大的封舟造訪過高麗,可能是那時候就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留下了傳說一樣的東西,使得現在的高麗水師看到巨大的逐日號之后,首先聯想到了傳說中的封舟。

  不過這高麗軍官實際上是自辱國格了。“封舟”是上國用來“冊封”小國的,現在你指稱這是封舟,不是奉承東海為上國,自認高麗為下國嗎?要是有現場直播的話,那可就丟大人了啊!

  當然,東海人為和平而來,自然不會拿這種小事去占他們口頭便宜。周信秉持符凱偉的教誨,見高麗人沒有找茬的意思,便也換上一副笑容迎了上去,偷偷往高麗軍官手中塞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說道:“在下周信,忝為東海海軍準尉,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我們確實是東海國的船,不過不是什么封舟,只是前往拜訪高麗大王及朝廷,還請兄弟通報一聲,給個方便。”

  高麗軍官往手中一看,見對方塞過來的居然是個亮晶晶的琉璃扳指,當即就瞪大了眼,樂開了花,笑著說道:“好說好說,在下林三立,既然諸位是使船,那便好說。我這便回去告知將軍,領各位前往開——噫,只是我知諸位友善,將軍卻不知,恐怕……”

  周信心里暗罵了一聲,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個玻璃扳指和一個玻璃珠子,笑道:“那還請林兄幫忙疏通一下,來年再來,說不定還有叨嘮林兄的機會。”

  “哎吆,好說好說,周兄是吧?若有機會,咱倆定要結交一下!”林三立這便痛快了起來,又瞟了一眼甲板上的情形,便下船回到高麗戰船上去了。

  過了一陣子,高麗戰船發出兩聲號響,轉頭向北駛去。這便是林三立告訴他們的信號,逐日號拔錨起航,跟了上去。

  近岸處水情復雜,船隊足足行了四個小時,才停泊到了禮成江東岸的碼頭之上。

  地處異國,符凱偉對安全問題不敢怠慢,下船稍作休息后,便留在逐日號上坐鎮,把周信派了出去,與其他船上的商業系統的同僚一同處理岸上的事務。

  在臨時憲章之后,已經成長成了一個龐然大物的商務部也開始了拆分的進程,附屬企業一一獨立,國內的商業網絡也預備成立單獨的公司來運營。本來還準備把商務部的行政職權拆分為管理國內工商企業和專職外交的兩部分的,但制定方案的時候一思量,發現現階段東海國的對外交流的絕大部分內容仍是貿易,或者說外交就是為了外貿服務的,所以短期內仍然無法拆分開來,只是在部內設了幾個司分管國內外。因此在這次的高麗外交中,商務部仍然會扮演主力。

  商務部這次派了黃鶴來協助符凱偉完成這個任務。他當年在西邊主導與李璮、東平等勢力的商貿,表現不錯,但近來這些商務活動拆分成了單獨的商業公司,運行也上了正規,他不需要時時盯著,就換了份向東的任務。之前,出于分散風險的考慮,兩個股東沒有同乘一船,黃鶴一直在星火級“角木蛟”上,現在靠了岸,他便忙碌了起來。

  在黃鶴的指揮下,商務部諸人兵分兩路,一路與王國昌的伙計們一起,與本地商人洽談商貿事宜,這方面的業務已經有成型模式了不需要他操太多心,另一路則帶著禮物拜訪開京的大府寺,商談外交事宜。

  高麗沒有南宋市舶司那樣的專門海關機構,類似的職責由大府寺代行。大府寺原本是高麗王室的管家機構,因需要采買物資,不免地就和海商發生了接觸,而高麗國內商業不發達,大府寺就成了海商的一個重要銷售渠道,久而久之,它就開始行使起了類似海關的職能。當然,所謂“海關職能”,也就是對海商們吃拿卡要,服務是沒有的。

  不過,畢竟大府寺的官吏沒怎么見過世面,前面王國昌的船先行抵達的時候,他們還敢前去勒索一番,等到后面逐日號跟上來的時候,他們見此巨艦如此威武,就拿不準了。黃鶴派人下去,對他們說明來意,略施小惠,連恐帶嚇,他們便沒了刁難的意思,轉頭向開京城內通報去了。

  如今天色漸晚,到了開京肯定得過夜再談了,所以黃鶴沒有自己過去。畢竟說不準高麗人對東海人是什么態度,萬一不講理直接來一出鴻門宴,那不就玩脫了嗎?他只是派了手下的得力干將葛雙江跟著大府寺的人一起過去,順帶捎著符凱偉派來的周信、李浩民等人做個護衛,便上了逐日號,與符凱偉商談起下一步的對策來。

  碼頭這邊倒是波瀾不驚,幾艘船做好警戒之后,也沒人不長眼過來試試他們的手段。開京周邊人煙不少,采買蔬果野味糧食鹽魚柴火等補給品也很方便,只要注意衛生,東西皆洗凈煮沸即可。貿易的事情也很順利,船隊帶來的棉布、香料、玻璃器、書籍等貨物在此地還算好出手,收購一些皮毛、山參、生絲等高麗特產也很方便,甚至還有商人表示能運來生鐵和鐵礦石的,不需要操太多心。

  但是開京那邊,高麗人的辦事效率就令人很無語了。

  葛雙江是曾經服務于東海商社事業的葛青山的養子,原是一個落魄秀才,后來到了葛青山手下辦事,把他的文牘財務之事收拾得井井有條,受到了葛青山的賞識,便收他做了養子。后來葛青山退居二線,便把與東海商社的相關業務交托給葛雙江處理,機緣巧合之下又與黃鶴發生了交集。黃鶴察覺到葛雙江的才能,挖了過來屢次提拔,現在已經是他手下的一員干將了。

  他們一行人到了開京之后,被高麗人安置在一個破館子里,幾日都沒人來招呼。一開始,葛雙江還以為是沒打點到位,于是又對館里的官吏送了好幾份禮出去。換到他們的笑臉之后,才知道不是大府寺故意刁難他們,而是上面的官員不知道去哪消遣去了,一級級通報上去,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有回應。

  這其實是這年代的常態了,偏僻小國的外交可能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輪上一次,哪有那么多閑心建立專職機構候著?交流的過程以月計都是正常的。所以這事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樣,葛雙江等人在開京等了許久,都沒有進一步消息傳回來。還好,使館官吏被喂飽之后,對東海一行人也客氣得很,不限制他們的出入自由,所以他們可以隨意地在開京城內閑逛,并且與碼頭那邊通消息,不至于讓自己人誤以為他們被高麗人扣押了發兵來救。

  開京城也沒什么好逛的,前幾年這里被蒙古人攻陷過,到現在也才剛開始恢復元氣,說實話,繁華程度連幾年前的即墨城都不如,只是規模大了點……

  他們就這么百無聊賴地等著,期間符凱偉甚至閑得無聊帶著井木犴號去周邊海域偵察了一圈,看看有什么地方合適做海港的。這么折返了幾次,始終沒等到消息,一直等到了五月份,開京那邊才有了動靜。

  5月6日,芒種14日,逐日號艦長室。

  “你的意思是,這高麗市場還是要跟以前一樣,由我們自己慢慢培育起來啰?”

  說話的是符凱偉。上個月,他先是讓裝滿了高麗貨物的角木蛟回本土卸貨兼報信,又自己帶船出海往北轉了一圈,回來看看沒消息,又出海往南轉了一圈,今天才回來,結果還是沒消息。

  他現在在跟黃鶴交流一些最近的情況,準備等兩天看看,還是不行的話,就先帶著逐日號返回本土一趟,再拉些貨物過來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不過,據黃鶴所說,高麗市場的情況并不太樂觀。

  如今離立夏也沒幾天了,天氣熱了起來,黃鶴起身去把后面的舷窗打了開來通通風,一邊說道:“是啊,高麗雖然是大國,但是論市場容量的話,也沒多大。現在高麗能有多少人?撐死了幾百萬吧,跟我們擴充后的控制區是一個數量級的,而且經濟水平還要低不少。不但產值低,經濟模式也有很大問題,莊園經濟占了主體,地理環境也支離破碎,物資流通起來很困難,所以我們想大量傾銷,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符凱偉對此很是失望:“我還以為能當成殖民地用呢,沒想到這么雞肋啊。”

  黃鶴笑了一下,從旁邊的小油爐上取了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說道:“嘗嘗吧,這是這幾天我們的人買來的高麗山花茶,品質不能說多好,但也別有一番風味。他們還有一種當地人叫‘貼里布’的麻布,顏色潔白、質地很好,比起我們自產的麻布還要更勝一籌,雖然這次不會買很多回去,省得沖擊市場,但是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想辦法學一下他們是怎么紡的。

  至于市場的問題嘛,你倒也不用太過悲觀。高麗作為一個獲取貴金屬的傾銷市場肯定是不行的,但有買有賣公平互惠的話,還是能發掘發掘,空間很大的。

  畢竟高麗還是有幾百萬人嘛,還出產不少礦,人窮就等于物價低,采購起來很劃算。說句對不起季國風的,從這邊買鐵礦運回去,比起萊蕪鐵成本還低些,只是跟當初的萊陽鐵一個問題,供應量一時上不去。

  只要我們本著獲取資源的目的,在高麗買買買,那么不就等于賺了?再者,東西買多了,跟當地商人熟悉了,有了渠道,那也就可以通過他們把我們的貨賣出去了。”

  他這么一說,符凱偉放心了不少,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感覺似乎確實別有風味,于是笑道:“好茶!嗯,這讓我想起當初我們在萊陽,也是賣不出多少東西,后來……”

  “咚咚!”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洪亮的“報告!”

  “進來!”

  符凱偉轉頭看了一下,來的正是周信,他進來后一臉喜色地說道:“提督,黃東家,開京那邊有消息了,金俊派了一個家臣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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