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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回家:與馬同行

  1264年,2月13日,哩伽塔。

  又在沒翼港待了近半個月后,遠洋艦隊終于徹底完成了貿易,將艦船修整一新,搭載了大量貴金屬和五十六匹珍貴的上等阿拉伯馬(從買買提那里買的五十匹已經病死了一匹,又從其他渠道補充了七匹),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從遙遠的東方前來沒翼港,只需要順著冬季季風和洋流,就能一路順暢地過來,相比之下,回去的路途就要麻煩得多了。南洋海域要等到五月份芒種之后才會有明顯的南風,但艦隊卻不能等到那時候才出發,因為屆時西洋洋面會出現頻繁而強烈的夏季風暴,航行實在是太過危險。而稍早一些也不行,因為四月份處于季風轉換期,風向難以捉摸,同樣很危險。

  所以,艦隊只能趁著冬季的尾巴,先行趕赴龍牙半島,在那里等到南風起之后再一路北上。二月末至三月初,雖然西洋北部的環流仍然是逆時針的,與航向相反,但風向大致還是從北向南,對于東西向的航路來說還算合適。耗時肯定會比來時長,但只要把停靠的時間節省下來,時間肯定是夠用的。

  為了減少一天馬兒在海上顛簸的時間,艦隊不是從沒翼出發的,而是先去了東方的哩伽塔港。該港就是后世的馬斯喀特,現在同樣是一個重要的港口,規模甚至比沒翼還大一些,只是唐商在這里沒什么根基。

  買買提利用他在本地的關系,幫東海人將56匹馬沿陸路遷徙到了哩伽塔,然后在當地上船。多走了近二百公里路,多花了幾百迪拉姆,但減少了一天的航程……大概,是值的吧?

  追云號上,兩個黑黝黝的馬奴將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牽入了改造過的艏廁所中,然后馬兒就聽話地在里面進行了大小便。之后馬奴用海水給它清洗過身體,又用少量淡水沖過,就把它牽回了炮甲板中。

  “喲哈,早知道大食馬通靈,沒想到竟然如此機敏。嘖嘖,這要是在江南發賣的話,不得上萬貫一匹?”汪然驚奇地看完這一幕,不禁發出了感嘆,但隨即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對著旁邊幾個印度和漢人混雜的水手招呼道:“幫忙干嘛?愣著啊!……呸,快進去打掃!”

  東海人并沒真的把汪然當奴隸,到達沒翼港之后便讓他與親友團聚了,還因為他一路向導有功而支付了他一筆銀錢。但是汪然為他們的氣節所折服,同時也想回家去,所以最后還是跟著上船了,聲稱干什么粗活都無所謂。不過韓松也沒真把他當水手用,而是讓他做了個小頭目,管理一部分雇傭水手,喏,現在就來干活了。

  汪然走到一邊,剝了個橘子吃了起來,而手下幾個水手則戴上口罩進了廁所。他們先是把人用的馬桶和馬用的馬池都放入水中沖洗干凈,又打上海水把廁所沖了一遍,順便把自己的手腳也沖干凈,最后用干抹布擦干水分。之后出去等待風干,風干過后,還會進去灑上一點生石灰消毒。這次艦隊從沒翼買了一大堆生石灰上船,一來可以保持船艙干燥,二來可以消毒,這對維持健康的生存環境至關重要。

  2月17日,艦隊抵達了印度河口的華羅港。雖然時間緊迫,但艦隊還是在當地停留了三天,主要是讓馬兒休息一下。現在是航行的最初階段,休息很重要,隨著適應力逐漸提高,這個時間會逐漸減短。

  同時,艦隊在華羅港也補充了一些染料和印度棉花、棉種,都是市場上現成的,數量不多。這些東西不太占艙位,只要帶回中國就能賺錢或發揮重要作用,怎么能不順手買點呢?

  2月23日,艦隊抵達卡提阿瓦半島南端的第烏島,這個地方在后來的大航海時代是個傳奇港口,葡萄牙艦隊和天方教聯軍在這里進行的第烏海戰是風帆時代最具決定性的海戰之一。現在雖然尚未達到那樣的盛況,但由于此島位于印度前往波斯灣的航路上,所以也已經有了一個頗為興旺的小港,艦隊在這里略作修整,第二天一早便繼續出發。

  2月25日,艦隊抵達印度西海岸的加里納港,這里和后世印度的經濟中心孟買很近,不過孟買此時只是幾個零散的小島,而加里納則是陸地上一個大港。他們在這里處理了一匹病馬,然后繼續上路。

  2月28日,艦隊抵達果阿港。此地在后世同樣是一個傳奇海港,地形確實很適合防御,不過就現在的眼光來看,貿易聚集度不夠足。到達果阿的時候,馬匹染病的情況越來越多了。

  3月3日,艦隊一路急行,回到了熟悉的古里。在這里,他們采購了一些印度本地產的香料,捎上已經約定好的威尼斯人使團,順便也讓南毗王派了個使團隨行。之后,他們又在這里停留了好幾天,以照料和醫治普遍染疫的馬群。

  據相關人士的記載,東海人那時像發瘋了一樣,看中了某個本地剎帝利位于某處高地上的莊園,強行闖了進去,在地上灑滿了石灰,把幾十匹馬安置了進去,然后命令南毗王征召了全城的獸醫和神醫(兩個很難說有多大區別),挨個過來給馬匹看病。

  后來,不知道是獸醫們妙手回春,還是當初的“疫苗”起了作用,或者是上了陸地自然就休息過來了,總之最后疫情還是退卻,有31匹馬幸存了下來。

  南毗王可能是被東海人嚇住了,戰戰兢兢送了十六匹自己珍藏的寶馬過來“慰問”。這讓東海人相當驚訝,不是因為他送禮這回事,而是因為這些寶馬相當精良,甚至可以說與他們帶來的這批上等阿拉伯馬相比都不相上下。實際上,這種印度馬就是阿拉伯馬的近親,它們隨著西方來的征服者進入印度,又經過持續的選育,也是一種不錯的馬。也許平均水平不如阿拉伯馬,但能被財大氣粗的南毗王所珍藏的,自然是馬中的上品,不能以平均來論斷,而且常年養在濕熱地區,對疫病的抵抗力也強一些,于是東海人就果斷笑納了。

  這樣子,因為馬匹的事,遠洋艦隊在古里一直呆到了三月底。等到馬群痊愈,他們便不再耽擱,帶著數量恢復到47匹的上等馬和兩個使團的人繼續上路了。

  4月4日,艦隊一路疾奔,停靠在了錫蘭島南端的僧伽勒港。此時西洋的海況已經相當善變了,有時平靜無風,有時刮西風,有時刮北風,有時還反常地刮東風。艦隊在這里觀察了幾天海況,等到一場小型的風暴過去,便果斷地出發了。

  4月17日,由于這一路上風向多變且風力微弱,所以來時相當順利的這段海路,回時卻幾乎用了十天才走完,但最后還是平安到達了龍涎嶼附近。只是,南毗王贈送的印度馬由于適應性訓練不足,在海上死了兩匹,船員們為它們舉行了盛大的海葬。

  4月21日,艦隊終于回到了他們親手建立起來的西洋郡。

  西洋城,中央莊園。

  中央莊園相比幾個月前已經大變了樣,之前閑適的田園風格不復存在,轉而豎起了形狀扭曲的石墻,墻頂架起了大炮,還高高拉著鐵絲網,后者新涂了柏油漆,以防在這潮濕的天氣中生銹。總之,一股子粗糙卻凌厲的軍事要塞風格。

  就連中央的白屋子上也架起了大炮,而大炮底下不遠處一處陰涼處中,朱龍草躺在一張紅木躺椅上,周圍掛著輕紗蚊帳,吹著清涼的山風,正準備睡個午覺,突然就聽到港口方向傳來了“叮叮叮”的鐘響,一下子坐了起來。

  “三,二,三……是他們回來了!”朱龍草辨認出鐘聲所傳達的信號,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邊披上絲綢外衣,一邊往外跑著,“這都五個月了,還知道回來!”

  一路上,到處都是熱情地朝港口方向張望的東海軍人,朱龍草走的時候還不忘招呼著:“張震,你帶人守著,其他的,都跟我去接他們!等等,列隊!”

  “萬歲!”

  一股藍白紅色的洪流從中央要塞中沖了出來,在城中居民疑惑的目光中,整齊地涌向了碼頭。不少不明就里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難不成這是要打仗了?

  西洋城并不大,他們很快就到達了港區,看到了南方海平線上依稀出現的紅白帆影……嗯,雖然已經看見了,但以這個距離,想到港還得幾個小時后,只能看著干著急。

  寒露號和兩艘本地船只改裝的巡邏艇已經先行一步迎了出去,朱龍草干看著,急得在港區轉著圈直踱步。他偶然瞥到一個在棧橋附近站崗的本地士兵,突然想起了什么,趕緊招呼手下道:“快,快,把巡邏的還有在營中的土兵都召集起來,在港口列隊,讓那些家伙好好看看我們的訓練成果!”

  他們這些留守人員在西洋城招募了一個標準的三百人步兵營,兵員以本地人為主,素質自然不能跟本土人相比,但優勝劣汰加上棍棒教育,幾個月下來倒也有模有樣了。雖然沒配火槍,只能用短矛和土制木弩湊湊數,也沒經過真槍實戰檢驗,但至少配齊了制服(請本地裁縫制作的)。統一著裝后就有了精氣神,列隊裝裝樣子,平時在周邊地區巡邏一下,還是能勝任的。現在按日常計劃,他們分了幾撥,有的在巡邏,有的在站崗,有的在訓練,在朱龍草一聲令下,港口的大鐘發出了召集令,將他們集結了起來。

  有的土兵已經巡邏到了北邊鄉間,等他們聽到鐘聲跑回來的時候,遠洋艦隊已經與寒露號匯合,在一同往回趕了。

  當他們終于停泊到碼頭中的時候,朱龍草已經帶領手下們在港區列出了一個整齊的大陣,雖然少了鮮花迎逢,但也格外符合東海人一向的風格。

  眼見著熟悉的面孔從船上跳下來,朱龍草幾度淚盈,還來不及說些什么,韓松就主動招呼道:“朱兄啊,這五個月,在這里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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