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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窮途末路

  1266年,1月13日,日本,關原。

  “轟轟轟轟!”

  又是一輪爆炸聲和風嘯聲傳來,北條時宗下意識就低下了頭。

  “少主小心!”

  他身邊幾個親衛忠誠地組成人墻,擋在了西邊,為他擋住了遠處爆炸帶來的勁風和殺人不眨眼的流彈。

  “……啊!”

  一名武士突然低聲叫了起來,身體略微一頃。這個異狀被北條時宗發現,立刻關切地問道:“京五郎,你怎么了?”

  京五郎右手往后背一摸,然后咬著牙笑著說道:“被石頭打了一下,小傷,無所謂。少主大人,您還是盡快撤到后邊去吧。”

  “咚咚咚……”

  這時,西南邊的不破關方向突然或者說終于響起了進軍的鼓聲,幾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

  那邊,是一副多么凄慘的畫面啊!

  不破關前的大片戰場上,不久之前還是一副雄師之態的幕府軍已經潰不成軍,數不清的尸體和傷員倒在地上。僥幸逃過一劫的人,要么像刺猬一般緊緊蜷縮在地上,要么不斷跪地磕頭祈求滿天神佛庇佑,要么向后潰逃過來,甚至還有直接闖入倒幕軍陣營請求庇護的……總之,在那一連串如雷一般的響聲之后,完了,全完了!

  倒幕軍的狀態其實也沒比他們好多少,不少人都臉色蒼白,伏地祈禱。進軍鼓響起之后,同樣被嚇懵了的他們也不知所措……

  竹崎季長目瞪口呆地回頭看了看關墻上的戰鼓,確實是在不斷地擂響著,又把頭轉過來,對菊池武房問道:“這,這時候是該上前戰斗嗎,但都這樣了還該怎么戰斗?”

  菊池武房看著前方已經不復存在的敵人,聽到這個問題,突然像是精神崩潰了一樣,跪倒在地,哭喊道:“這,這根本不是真正的戰斗啊!”

  竹崎季長沒去扶他,抬頭看向前方殘破的戰場,喃喃道:“……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戰爭呢?”

  在他們西邊,藤原廣資和身邊的幾個人跪在地上,對著西邊的天滿山不斷磕著頭,口中大喊著:“神雷,是神雷啊!這是凈化日本的神雷啊!”

  這樣的禱告引發了不少人的共鳴,逐漸有人加入了他們……這戰鼓響起了之后,倒幕軍非但沒進軍,反而跪了一地!

  他們身邊,日蓮上人輕嘆一口氣,默念一句法號,持杖走出軍陣中,走到了前方的“戰場”上,左看右看,扶起一個傷勢不大的幕府軍武士,莊嚴地問道:“你可還執迷不悟,要為邪法而戰?”

  那個武士早就嚇傻了,哪里還敢“執迷不悟”?當即磕頭如搗蒜地說道:“我悟了,悟了,幕府都是奸邪,奸邪,才會招致神雷!我要倒幕,我要倒幕!”

  “南無妙法蓮華經。”日蓮口誦佛號,用手輕撫他的頭頂,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為正法而戰吧。”

  說完,他就離開這個新信徒,轉而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在他的帶動下,漸漸有人開始上前“清理戰場”,整個倒幕軍大陣也緩慢地動了起來。

  另一邊,北條時宗看到這副景象,也苦笑著說道:“回天乏力,我們先回去再從長計議吧。”

  親衛們早就心生寒意了,現在少主發話,當即紛紛表示贊同,護著他往東北方的野上行宮退去。

  在他們身邊,還有不少同樣騎著馬的有身家的武士拼命往那條狹窄的通道涌去。

  在他們身后,更多的武士撒開了雙腿,在原野上狂奔著。

  “等等,那是什么?”

  北條時宗等人剛回歸本陣大營,正要集合留守人員組織防御,順便去野上行宮接引持明院準備撤離,就有眼尖的發現了東邊的情況不對。

  時宗聞言往東北望去,果然發現了異狀——通道東頭,出現了大片煙塵,通過狹窄的山谷看過去,東邊的美濃平原幾乎被完全遮蔽了。

  如果他們的戰場經驗再豐富一點,見識過真正的大范圍機動戰,那他們就該一下子認出來,這是大隊騎兵奔跑所揚起的煙塵!

  然而只知道“一騎討”的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自然也不會有這種認知。不過即使不知道真相,但經過了今天的驚變,又看到了這種異象,再笨的人也該知道情況不對了。

  “不好!”北條時宗突然指著東邊叫起來:“行宮!”

  野上行宮在山谷通道的東出口處,眼看著就要被煙塵吞沒了,而此時他們尚在通道西口,距離那邊還有兩里多地,肯定是救援不及了。

  “少主,先固守大營吧!”說話的是京五郎,他現在正坐在地上,上衣被解開,由下人處理背后的傷口——一個小鋼塊打中了他的左肩,還好當時距離太遠,只是流彈,勁力不強,所以只是卡在了肉里,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左臂有幾個月不能動了。

  北條時宗看了一下他,覺得有理,正要下令,便突然聽到身邊傳來了陣陣驚呼。

  “馬……是馬!”“騎馬武士!”

  北條時宗急忙抬頭往東看去,京五郎聞聲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看過去。他倆用力遠眺,努力看向東方的煙塵,隨著煙塵越來越近,他們也漸漸看清了地面上的情況——引發這場煙塵的,居然是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騎疾奔的騎兵!

  “這……這怎么會!”北條時宗失聲叫了出來。

  東邊可是大后方啊,怎么會突然冒出這么多騎兵來?但他很快想起這場戰爭的來由,想起自己房間里的船模,很快醒悟過來——他們是從海上來的!

  大營附近,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遠處的端倪,甚至還能感受到馬蹄奔踏聲乃至大地的震動,而驚呼聲也漸漸多了起來。剛剛敗陣下來的他們受到震撼,人心再次浮動起來。

  “快跑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然后就有人接二連三往西逃去,緊接著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明明東邊的騎兵還有一大段距離,幕府軍卻就這么又崩潰了!

  北條時宗把牙一咬,一揮馬鞭發出一聲震響,把周邊的目光吸引過來,然后喊道:“都進營里去,緊閉營門,各自取了弓箭,準備固守!”

  “吁……”

  進入山谷口后,范龍城把手一抬,他身后的數百騎兵們便漸次放慢了馬速,最終停了下來。各連排班開始微調隊形,隨著山風漸漸將煙塵吹散,一道整齊的三角形騎兵鋒矢陣在山谷東側顯現了出來。

  馬匹高大,人人身披閃亮的鋼甲,鞍韉上固定了多個槍套,這正是東海軍的第一快速反應營。

  第一快速反應營是這次派往日本的四個合成營之一,也就是第四團的主力。騎兵憑依馬匹作戰,所占用的運力要數倍于同等人數的步兵,給運輸和后勤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之所以把他們派過來,主要是出于范龍城的意志——他一聽說要攻打日本,就主動請纓參戰了。總參謀部考慮到騎兵有利于在面積廣大的關東平原作戰,同時這也是對于騎兵跨海作戰能力的一次實戰檢驗,于是最終就同意花費大量運力把他們投送過來了。

  由于有了幾次從大食地區長途運馬回來的經驗,海軍對于把幾百匹馬運到日本的艱巨任務倒也不太怵。短途的話,一艘順風級差不多可以運上五十匹馬,以快反營六百騎的規模,調撥個十幾艘過來就夠用了。饒是如此,這些馬也是先運到瀛山,再移動到九州島,前不久又悄悄轉運到伊勢灣南的志摩,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才搞定了戰馬的航海適應性。這使得第四團最后才出場,但也因此取得了出乎意料的突襲效果。

  今天,在雙方約定的合戰之日,二十艘各類東海艦船闖入了尾張國的海津川,溯流而上,然后在河西岸將這六百多騎兵放了下來。之后,在范龍城的帶領下,他們沿著山脈一路行軍二十公里,在南宮山的東南邊潛伏了下來,然后一聽到西邊傳來炮響,便急匆匆地過來趕赴戰場了。

  “先等等,”

  范龍城看過了山谷兩側的地形,北邊是菩提山,南邊是南宮山,中間夾著一段數百米寬的通道,這不正是絕佳的伏兵之地嗎?要是他們氣勢洶洶千里迢迢打了個跨海登陸戰,結果在大發神威之前就翻船了,那可就鬧出大笑話了。

  “孫鎮河,你領騎炮連和六連去野上行宮那邊,能拿就拿下來,不能就先看住了,等義烏營過來。”

  “是!”

  孫鎮河接了令,往后一點,便帶著兩個連轉向了南側的野上行宮。這次為了快速突襲,騎炮連沒帶炮,而是變身傳統騎兵輕裝同行,把火炮扔給了后面配屬第四團的第25普通步兵營。25營比較特殊,兵員主要是在義烏一帶招募的,所以又別稱義烏營。

  這兩個連離開后,范龍城也沒多關注他們,而是繼續看向了前方的山谷。這幫人都是披甲執銳又有馬騎的精銳,要是看不住幾間破房子,那也別混了。

  “周安寧,你帶二連先行,去對面試探一下。”他又繼續下令,“把隊伍散開,多注意一下兩側山林的情況,尤其是找找有沒有接應……不用了,來了!全體都有,跟我上去!”

  就在說話的時候,右邊的菩提山中突然鉆出了幾個模糊的身影。之所以說模糊,是因為他們穿著一身花花黃黃綠綠的衣服,幾乎與冬季山上斑駁的草木融為了一體,要不是他們主動現身,還真不容易看出來。但這也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這是東海軍獨一份的山地步兵,兵種鄙視鏈中處于頂層的幾個兵種之一。

  第一山地步兵營被林宇帶到日本之后,由于這個營全部由輕步兵組成,靈活性強,所以被拆散成了多個部分,分別派往不同地方執行任務,關原戰場自然也有一部分在。既然山地步兵出現在這里,那說明至少北邊的菩提山是沒有埋伏了,于是范龍城帶著大隊的步兵,主動朝北邊靠攏過去。

  他那騷包的金邊盔甲立刻吸引到了山地步兵的注意力,幾人把霰彈槍往背后一收,便朝他這邊跑了過來。站定之后,為首一個少尉說道:“上校,第一山地步兵營李宏中尉向您報告!”

  李宏也是東海軍的老資格了,當年是河南汴梁府的流民出身,曾在沂蒙山中打拼過,后來加入了東海軍,現在又調到了重要的山地步兵營當中。

  范龍城把馬一勒,回了個禮,說道:“李中尉你好,前面情況怎么樣?”

  李宏信心十足地說道:“形勢不是小好,是大好!幕府軍烏泱泱的一大片,結果根本不禁打,被大炮轟了幾輪就潰了,現在正在往西邊的大營匯聚呢。”

  這個結果并不出乎范龍城的預料,但也讓他有些失望,這都打潰了,騎兵一錘定音的場面不就打不出來了嗎?

  但吃口剩的總比沒有好,于是他抬起馬鞭,往西邊一指,大聲喊道:“第一快速反應營,全體都有,向西突擊,殲滅殘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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