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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蘄州

  1273年,10月5日,蘄州。

  陳文龍悻悻回到船上,向邊居誼復命。他先是將與管景模的對話簡略與眾人一說,又請罪道:“管賊鐵心投敵,下官未能說其開城,有負大帥囑托了!”

  邊居誼擺手道:“罪在賊子,不在于你,你且去整頓部屬吧,稍后我們就去對付蘄州城。”

  陳文龍又看向東方的蘄州城,有所疑慮:“管賊不識時務,定將亡斃,可蘄州畢竟是堅城,都統準備如何攻拔呢?”

  蘄州城也是長江防線上的重鎮,擇險要地勢修建,西鄰長江,東側是山嶺,北部是蘄水。南邊雖然稍開闊,但又引蘄水繞城一周形成了寬闊的護城河,城池本身也在四角增建了銳角敵臺,可不好對付。即使是有準備的攻拔,也得費上些功夫,更別說現在要倉促攻城了。

  想到這里,陳文龍更是咬牙切齒。這座城本來應當是抵擋元軍的堅固要塞,現在卻就這么拱手送人還反過來給自己人找麻煩了!

  邊居誼看著這座城池,說道:“如今天時地利都不在我,唯有依靠人和了。管賊貿然投敵,部下不可能完全齊心,固守城中尚可,出戰的膽量萬萬是沒有的。蘄州城不是一時能攻下來的,那我們先不去管它了,大隊人馬按原計劃去中游布防。再留一隊人在蘄水口設營,與水師一起看住蘄州城。只要水路不通,元軍即使得了蘄州城,也沒法大舉過河。此事我已派人去上游通知安撫了,若他那邊有余裕,派一二艘大戰船過來在河口守著,即便無州城也可阻住元軍。現在的問題是城中把蘄水口給攔住了,船不得進,總得把攔江索給端了才成。”

  陳文龍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蘄州碼頭靠近城墻,受城頭火炮干擾,宋軍無法安然靠岸登陸,因此船隊只得退到蘄水之西,由小船試探著將兵員運載到岸上。

  如此登陸雖麻煩了些,但蘄州守軍果然也無心思或膽量出來干擾,等到正午時,宋軍已經在河北原野上登陸了三個部的兵力。

  “那么,我先帶人去探上一探!”石慶把槍往背后一背,對著陳文龍如此說道。

  石慶之前在黃州防御戰中表現出色,被邊居誼任命為部準備將,這次派給陳文龍進行輔佐。要說讓他領兵,他也不會多少兵法戰術,還是小隊行動比較擅長。因此上岸沒多久,他便向陳文龍請命,去河岸邊蘄州軍的陣地偵察。

  陳文龍自無不可,點頭道:“那便有勞石準備了。”

  話不多說,石慶這就帶著小隊出發,繞過一處泥沼,摸到了蘄水岸邊。

  蘄水在下游段差不多是直著從北向南流入長江的,途中流經兩山之間,蘄州軍就在這山水之間的狹窄河岸上設立了兩個營地,用攔河索封鎖住了外界進入蘄水的通路。

  (注:此時蘄水流向與后世不同,在下游是南北走向,緊鄰舊蘄州城入江)

  石慶反復觀察了一圈,對它們的情況洞若觀火。

  若單純只對付西岸這個營地,倒不麻煩,但東岸營地和南邊的州城都在近處,完全可以用火炮對西岸營地進行支援,戰斗的時候就不得不有所顧忌了。

  他摸了摸背上的槍:“如此不便陣戰,說不得就得請新兄弟出動了。”

  很快他們就向西回到自家陣地中,對陳文龍和剛下到岸上的邊居誼匯報了軍情。

  邊居誼剛才在船上就大致看過附近的地貌,現在獲得更詳細的信息后很快做出了決斷:“讓四艘盾船去河中游弋,吸引蘄州城和東岸營火力。石準備,你去選一隊好手,自西山上潛越過去,找好地方埋伏起來待命。稍后正兵會自西邊進逼過去,你見旗號發難。”

  “盾船”是昨日他們緊急改裝的一種船,也就是學習龜船的思路,在普通的炮船上臨時附加厚重木板,以求抵御火炮攻擊。這種船本是打算用于封鎖蘄水的,沒想到現在首先要對付“自己人”了。

  事態緊急,石慶匆匆點了一批人出來,就朝蘄水西岸那座山上摸過去了。

  四艘盾船行駛到了蘄水口內。東西岸營地和蘄州城頭守軍不太確定它們的意圖,只稀疏開了幾炮試圖驅趕,炮術不精,一炮都沒中。

  邊居誼趁機讓大部步兵壓上,直逼西岸營地。

  這時蘄州軍緊張起來,開始加快炮擊頻率。但這時四艘盾船也對著岸上營地開炮,使得守軍舉棋不定,不知該打步兵還是打船,炮彈到處亂飛。受地形影響,很少有炮彈能直接打到攻方的步兵,而打到盾船的炮彈也只是搔搔癢。

  見有機可乘,邊居誼命令步兵推進,然后又打出旗號,讓山上的銳士們發動。

  石慶見到了旗號,拿起手中的槍,招呼道:“走,該我們出場了!”

  其余的銳士們也心知自己的職責,不需他多吩咐,便散成小隊往西岸營地摸了過去。

  這個營地修建得較有章法,營柵外挖了壕溝、堆了土墻,外面的炮彈很難直接打進去。而宋軍主陣又未推進到足以排槍射擊的距離,所以營中不少守軍就站在高處,大咧咧地觀察局勢。銳士們的到來給他們造成了一定的緊張,但見來人就停在幾十丈外,他們又疑慮了起來。而不久后,他們就認識到了這些零散的敵人非同尋常。

  石慶左手握著槍口,右手拿著通條用力往里面搗著,好不容易才搗到底,又慎重地裝上了火帽,抬槍上肩,對周圍四個銳士招呼道:“都好了沒?看準了,瞄那個著綠披肩的將官,我數三二一一起打!三……二……一!”

  “砰、砰砰砰砰!”

  五聲槍響接連響起,五枚鉛彈旋轉著向前飛出,準而又準地跨越近二百米的距離,直撲石慶指定的目標而去——也不知道哪一枚打中了,總之片刻之后,那個軍官啪的一下從土墻上落了下去!

  “好!”石慶諸人皆擊掌慶賀起來,“文安撫給的這槍真是犀利!”

  沒錯,他們這批銳士用的是文天祥提供的一批秘密武器——線膛槍!

  這線膛槍不是東海商社提供的,而是文天祥偷師自制的。東海國至今仍把膛線作為軍事機密而進行管制,線膛槍不得出口,更別說泄露膛線的原理和制造方法了。但線膛槍在東海軍中也裝備多年了,普通大頭兵就是看看槍口里面都能瞅出不少端倪來,自然不可能完全密不透風。文天祥一向與東海人關系密切,自然察覺到了一點秘密,當年他在家里打獵,就嘗試著與匠人一起拉膛線,還真小有所得。今年他在吉州起事,就利用之前打下的基礎,用東海鳥槍拉出膛線制造了一批線膛槍。

  不過他們的手藝相比東海商社的機械化生產還有很大的差距,技術也沒偷師到家,造出來的這種線膛槍還相當原始,只有兩根膛線。而且并未使用次口徑的擴張彈,只用了一種橢球狀的鉛彈,用長端嵌入膛線,然后得用通條用力搗才能搗到膛底里去。這種鉛彈裝填起來費時費力,整體射速比滑膛槍慢了不少,所以文天祥沒有給軍中普遍裝備,只小批量生產了一批,給射術好的使用。這一路上也沒發揮多大作用,直到在黃州救出了邊居誼他們,給他手下的銳士們裝備了過去,才真正發揮出威力。

  現在石慶等人手中的線膛槍初戰告捷,便后退到草叢灌木之類的掩體中,再次費力地裝填起了彈藥。不光他們,周圍的其他銳士小組也取得了或大或小的戰果,土墻上顯眼的目標——大多數是軍官——接二連三被打中,營中指揮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見狀,邊居誼立刻命令大隊步兵推進。這給了西岸營中莫大的壓力,不少蘄州炮兵沒了軍官的指揮,緊張地把炮彈打了出去。倉促之下炮擊自然沒什么效果,反而吸引了銳士們的注意,不少炮兵就這么被線膛槍的鉛彈打中,火炮莫名其妙啞了火。

  宋軍趁機對營地發動了沖鋒。營中早已人心惶惶,零星打出一輪鉛子,便沒什么有效的抵抗,被宋軍一擁而入。

  正面突破后,石慶也帶人沖向了營壘,準備痛打落水狗。

  他們剛跑到壕溝邊,就有一隊守軍沖了出來。石慶大喝一聲,帶人停住腳步,舉槍正欲射——可就在這時候,守軍們刷刷把武器扔在了地上,大喊道:“莫打,莫打,咱們也是宋軍,現在要棄暗投明了!”

  石慶一愣,又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喊道:“都舉著手,一個個走過來……等等,你們那邊有什么板子沒有?把這條溝搭一下!”

  為首那個降兵趕緊說道:“有,有!”然后還真就帶人搬了幾根木板出來——他們之前嫌出營上廁所從營門走太繞,就準備了幾塊木板走便道,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用上了。

  “好嘞!”石慶也是膽大,第一個踏過木板登上了營壘,拍著那名首領的肩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罷了,都是聽上官的,也怪不得你們……”

  他又看了看混亂的營內,還有不少守軍正手足無措。“走,再去解救更多的弟兄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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