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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一鍵通關

  1274年,1月20日,居庸關。

  重炮連的炮兵們將四門大炮從拖拉機上解下來,套上牽引帶,喊著號子前拉后推,把它們一點點拖入了陣地的炮位之中。

  炮陣位于甲關之南,透過甲關的城門,正好可以看到北邊的乙關。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穿過這道不大不小的門,狠狠地把炮彈打在乙關的城墻上。

  這對于滑膛炮來說很難做到,而對于線膛炮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炮兵們趕了這么久的路,如今把一腔郁悶都發泄了出來,迅速完成了一系列準備工作,將瞄準具對準了遠處的山間的關墻。

  “放!”李濤親自上陣,拉響了一號炮的擊發機關。

  擊針重重地裝在藥筒底火之上,大塊的機制火藥被引燃,迅速而有序地燃燒、膨脹,將一枚重達18kg的穿甲爆破彈推出膛中。彈頭伴隨著一聲陸地上罕見的巨大響聲,以450m/s的初速旋轉著呼嘯飛出,準確地穿過甲關城門,然后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在聲音抵達之前一頭撞在了乙關城墻上!

  “咣!”

  彈頭伴隨著巨大的動能撞在關墻上,立刻砸碎了城磚,穿透入夯土之中。片刻之后,彈頭內部的定時引信也達到了極限,裝藥被引燃,發生了猛烈的爆炸——土墻內部轟然膨脹,磚和土大片垮塌下來,塵土被拋上天空,一時間煙塵大作,地動山搖!

  一號炮在事先布置好的傾斜木軌道上后坐了一段距離,然后被炮兵推著復位,歸位后就立刻開始裝填起來。

  “好!”雖然被煙塵遮擋看不出具體戰果,但李濤還是叫好了起來,“繼續炮擊,打它十分鐘再說!”

  于是,四門炮就接二連三開起了炮,炮聲幾乎如同鞭炮一般不間斷地響起,炮彈如潑水一樣撞在關城上!

  另一邊,南大關上觀戰的齊秉節聽著這轟隆巨響,胸腔在共鳴著,腳下似乎都能感受到前方傳回來的震顫。

  “這,這是什么炮,為何竟恐怖如斯?”

  他疑惑、驚懼,卻不知所措。這時候能怎么辦,難不成還能派人出關奪炮?要是有那本事,他們何須躲在關城之后啊!

  突然,一聲異樣的聲響傳來,然后就在南大關諸兵將的眾目睽睽之下,乙關中間偏右的一段城墻就這么垮塌了下去,土石崩落發出稀里嘩啦的響聲,同時卻有漫天的煙塵揚起!

  東海軍似乎是察覺到了垮塌,停止了炮擊,戰場一時安靜了下來。但土石不斷滑落的細碎聲音依然在山間回響著,與空氣中的塵土一起進入觀戰者的心肺之中。

  一名軍官忍不住驚道:“這,關城里的人還能活么?”

  另一名軍官則更為恐懼:“乙關沒了,要,要是他們再朝南大關打過來,這……”

  說起來,上次以重火力摧破城墻的戰例,還得追溯到十多年前李庭芝攻漣水南城的時候。再往后,代由于東海人的介入,火器和城防進步極快,很快就進入了野戰炮輕型化城墻厚重化的防大于攻的態勢,攻城時像舊時代一樣傾向于攻擊城上的人員,而不是攻擊城墻本身。這種常態已經持續太舊了,以至于許多人都忽視了城墻被摧毀的可能性,而今日,他們再次回想起了這種恐懼!

  齊秉節匆匆召集諸人商議起了對策,可半天也拿不出個辦法來。就在這段時間里,煙塵漸漸散去,乙關的慘狀露在了眾人的眼目之下——一幅慘狀啊!

  城墻右部大半垮塌,左邊同樣千瘡百孔,中空的內部炮位和藏兵洞幾乎全滅,整座城已經不成樣子了。

  這幅慘狀,不僅讓元軍驚愕,就連東海軍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直過了好幾分鐘,南邊才響起沖鋒號,那些早在甲關后面準備好的降兵夾雜著一些紅綠衣的東海兵沖了過來。這次,乙關上再沒有反抗了。

  看著他們逐漸沿著垮塌的土坡沖上乙關關墻,齊秉節慌了,立刻下令道:“開炮,快開炮!”

  南大關上的火炮立刻對著乙關打起了炮,“轟轟……”

  呃,但是,尷尬的是,由于乙關關墻矮了一截,火炮俯角不夠,在半空中越了過去。

  齊秉節急道:“都傻了?換鐵砂彈!”

  炮手們匆匆裝了霰彈進炮膛中,然后又打了出去。這次的效果要好上不少……但又有了新的可題,破損的關墻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攻上來的東海兵往后面一躲,鐵砂就拿他們沒什么辦法了。

  不僅如此,還有些東海兵大膽地在炮擊間隙冒出頭來拿火槍對這邊打過來,打得出奇地準,經常能從小小的炮窗打進來傷人,極大地影響了炮擊效率。打到后面,守軍甚至不得不把炮窗擋上暫避鋒芒。

  南方遠處,開始有東海兵帶著一些降兵清理廢墟,試圖平整出一條道路。而在更遠處,一門巨炮從甲關的城門中現出了身形……

  齊秉節取出望遠鏡,觀察起這門巨炮:“難道就是這門炮打垮了乙關?看著也不算多大啊……”

  120炮論起體型,并不比元宋兩國鑄造的一些超規格的幾千斤重炮更大,所以外人看了容易產生迷惑。但論起實力,它發射的彈頭重量可比當下最大的滑膛炮還要重一倍,破壞力更是遠遠超出。

  但很快齊秉節又意識到了不對:“等等,我現在能看見那炮,炮豈不是也就能打過來??”

  的確,東海炮兵在甲乙關之間跑來跑去,很快就找到一處視野合適的位置,挖土修起了陣地。

  城上的元軍諸將無不臉色發白。面對那等重炮,南大關即便比乙關堅固一些,又能多頂多久?

  千夫長徐合走到齊秉節身邊,一臉忠心地說道:“萬戶,現在前線戰況不明,未雨綢繆,中大關也該籌備起來了。此事一般人做不了,最好還是您去親自坐鎮……”

  齊秉節一愣,然后心思迅速轉動,欣慰地拍了拍徐合的肩:“有道理,中關才是關鍵所在,少不得大將鎮守。徐兄弟,那這南大關就暫且交由你來守御。”他眨了眨眼睛,“見機行事。”

  “啊?”徐合一臉錯愕,他本來只想拍個馬屁,怎么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但看齊秉節的表情,他還是咬牙接下了任務:“是,只要南大關有在下一日,便不可能被東賊攻破!”

  齊秉節哈哈一笑,又與他交待了幾句,便帶人撤離了。

  送他走后,徐合立刻準備起了來……也沒什么可準備的,只能匆匆把墻里的駐兵都撤到后面的甕城里,以防被一鍋端。

  他本人倒是挺大膽,依然站在正面的關墻上,以接收炮擊時的第一手信息。當然,撤離的道路也已經清空,隨時可以退回去。

  東海軍在乙關那邊準備了一陣子,到了下午,才正式開始炮擊,然后就是——

  “轟!”

  巨響傳來的同時,一枚沉重的尖頭鐵彈砸在了徐合腳下的城樓中,強烈的震顫自腳下傳來,他一個沒站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還沒等他爬起來,下面的彈頭轟然爆開,不知道炸到了哪根柱子還是什么的,總之不遠處的一處地面突然塌陷了下去!

  這一下把他嚇了個肝膽俱裂,手腳并用向后爬去,好不容易才逃到了后面的安全區——其實也沒多安全,炮擊仍在繼續,腳下的關墻仍在震顫著!

  徐合大腦轟鳴著,下意識就要逃出去,反正只要他不在南大關了,南大關就算被攻破也與他無關了。可齊秉節才走沒多久,他這就要逃的話也太丟人了,于是決定等關墻垮塌了再說……可突然又出現了異狀!

  炮擊的聲調突然一變,從那種巨響變成了更熟悉的小一點的轟鳴聲,然后幾個小黑點劃著高拋物線越過了關墻,在半空中爆炸了開來!

  緊接著又是接連不斷的榴霰彈打過來,鋼塊成片地潑灑。前不久剛從關墻內撤出來的元軍躲過了大力直擊,卻又暴露在了這從天而降的打擊之下……

  徐合一邊往掩體里逃去,一邊氣憤地道:“這些東海賊,也太卑鄙了!等這波過去了,我就去中大關請援兵,回來與他們死戰……咦,怎么真停了?”

  無處不在的爆炸聲突然停歇,空氣安靜下來,讓人還真有點不習慣。

  但也沒真的安靜下來,還有些細碎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他豎起耳朵聽著,隨著聲音越來越大,終于聽清了——是關墻兩側傳來的喊殺聲!

  徐合勃然色變,匆匆從掩體里出來,爬到了高處,然后果然看到了令人驚恐的一幕:許多穿綠衣的東海兵從關墻兩側的山林中沖了出來,占領了幾乎無人防守的關墻!

  “太卑鄙了!”徐合忍不住喊了出來,“不是說好了的要毀城墻的嗎?怎么又派兵來攻了?!”

  另一邊,曾向下士帶著自己的班登上了城墻,用步槍驅散了一批試圖回援的元兵。他看了看下面四方的甕城,摸著下巴道:“就該這樣嘛,多好一座城,毀了多可惜啊……”

  數日后,1月24日,奉圣州。

  齊秉節往臉上摸了一把灰,又弄亂了一下頭發,然后走進了州衙之中,對里面高坐著的真金哭喊道:“太子,屬下無能,未能攔阻住東海賊,罪該萬死,請太子責罰!”

  前幾日東海軍祭出重炮,攻占了南大關,此后便一路勢如破竹。若元軍堅守,便用重炮轟擊,反之若退避,便派步兵奪取關隘,虛虛實實,鬧得元軍不勝其擾。

  如此這般,繼南三關后,他們又接連攻下了中央的六處關卡,現在只剩北大關和周圍的兩個小關還在元軍手里了。

  但是北邊這三處關隘防御重點是對關外的,遇到關內來的東海軍恐怕比前面那幾關陷落得還要快,所以齊秉節干脆也不坐鎮了,早早來了后方的奉圣州向真金復命。反正,相比不堪一擊的關墻,關溝內崎嶇難行的道路才是東海軍真正的阻礙。

  真金一臉心灰意冷的樣子,也沒注意他的做作,只是嘆道:“守不住了么?果然如此啊……如今內外阻隔,燕京廉先生也沒個消息,不知如何了。恐怕多半也兇多吉少了,我大元,難道真要……”

  “殿下!”他旁邊得陳嵬立刻出聲勸誡,“我大元地跨千里,不過是丟了區區河北一地罷了,算什么呢!”

  齊秉節抬頭注意到了此人。他之前就聽說過陳嵬的名聲,聽說是皇帝的心腹,這些年來做了不少大事,不過還是第一次見正主。這次似乎是皇帝聽聞燕地戰況不利,緊急把他派來了解情況的,既然如此,得給他留個好印象才行。

  于是他立刻附和道:“說得好!自唐末以來,有幾個漢人能在關外縱橫的?”

  陳嵬看了他一眼,表情微妙地點了點頭。

  真金一愣,隨即立刻對陳嵬點頭道:“陳先生說的是,我身為大元皇太子,是該振作起來才是。只是現在東賊勢大,我該如何是好呢?”

  陳嵬說道:“居庸關既然不可守,這奉圣州恐怕也不安全了,殿下不如西遷大同府坐鎮吧。這關外不比關內,氣候惡劣,土地貧瘠,東賊即便攻出關來,一刻也不會攻太遠,太子自可從容調集草原諸部,與賊軍慢慢周旋。”

  齊秉節又附和道:“此乃上策!”

  見兩人一唱一和,真金嘆道:“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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