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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黃河之水天上來

  華夏元年,7月3日,葭州。

  黃河“幾”字形右邊的這一豎,也就是自東勝至潼關這一段正北正南的河道,地理學上稱“黃河北干流段”,自古以來都有通航傳統。這段河道漢唐時最為興盛,后隨著關中的衰敗而衰敗,明清時期氣候變化,黃河水量減少、泥沙增多,航運量更是逐年下降,但直到1910年仍有數千艘船在運行,年運量幾十萬噸。

  黃河北干流段與長江、淮河等大河有很大區別,流域非是適合生活的平原,而是于黃土高坡之中沖刷出一道河谷,沿途盡是高原絕壁而非河灘,船只無法停靠,兩岸附近也少有百姓居住。整道航段,只有少數幾個節點有供船只停靠的河灘地,也就因此發展成了河港城鎮,葭州(后世佳縣)便是其中之一。

  葭州位于北干流段中點附近,與太原緯度相當。此城位于黃河西岸,四通八達,南北可通過水路與外界溝通,向東渡過黃河可行進至臨州,向西走陸路可至無定河,再往西北便是草原和大漠。因此,這葭州也是元國的邊防重地之一。

  葭州西北五十里外,有一處溝通西北必經的山路,路中有關險“克虎寨”。此寨在宋金時期曾是一處重要的邊防要塞,歷經數次大戰,不過蒙元入主之后邊防需求大減,又閑置衰落下去,直到近幾年局勢大變,才再度啟用。

  現在,克虎寨前便果然有外敵來襲了。上千夏軍騎兵自西北呼嘯而至,很快驅散了元軍在外圍布置的少量哨探,沖到了寨墻之前。

  這些騎兵隸屬于夏軍第七路軍之中的第六機動旅,這個旅的特點是重火力較弱,但全員配馬,具備極高的戰術機動性。他們自北方的云中郡南下,數日之內便撲擊到了克虎寨前,將守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克虎寨設于一處狹窄山口間,城寨主體位于東側的山上,依山勢修建而成,又在西側山腳有一座小哨塔,兩者之間拉出一道單薄的土墻攔住山口。土墻和哨塔的防御力都有限,只是用來攔住過往商旅收稅的,真正起作用的還是能屯駐數百兵丁的城寨。

  現在見外敵來襲,寨中守軍便急忙組織起了防御,烽煙升起,兵卒上墻。然而此寨近年來才啟用,元國財政緊張也沒法好好修繕,更別說針對現代戰爭的特點進行改進了,只是多架了幾門土炮而已。

  夏軍在寨墻前停下,遠遠地看清了大體形制,便派出一小隊騎兵,上前試探虛實。

  眼看這些鐵騎沖來,城頭指揮的一名百戶慌張地對炮手喊道:“快,快,點炮啊!”

  這偏僻城寨平日里分配不到什么資源,兵丁們經常欠餉扣糧,火藥也不會有多么充裕,炮手們平日里都沒怎么訓練過,現在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才把火把按到火門附近的引藥上,轟的一聲打出了炮彈。

  不過這炮彈歪著飛出去二百多米,連來襲騎兵的邊都沒擦到就落地了。這不到十個騎兵面不改色,繼續向寨墻接近著,更加劇了守軍的緊張。炮兵們慌亂地再裝填,火藥都灑了一地,其余槍手弓手胡亂將彈丸箭矢打出去,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戰果,反倒把自己的布置泄露了出去。

  夏騎安然接近寨墻,又安然退了回去。而他們探出守軍虛實后,其余的夏兵也不客氣,分隊向寨城包圍過去,然后下馬用步槍對城頭元兵進行射擊。

  幾門土炮旁的炮手首先遭殃,然后是軍官和普通士兵……在這火力壓制之下,守軍幾乎抬不起頭來。

  與此同時,一部分夏兵從馬上取下火藥包——他們為了行動迅捷沒帶火炮等重武器,但為了應對可能的攻堅,還是帶了一些火藥包以應付不時之需——然后在火力掩護下來到攔住山口的土墻大門前,將火藥包固定在了結構連接處。

  不久后,轟隆聲響起,破舊的大門連同周圍的不少土石在沖擊波作用下轟然垮塌下去,通向東南的道路打開了。

  接下來,夏軍想攻下城寨本身也費不了多大力氣,但他們卻不想繼續在它身上浪費時間,很快相互掩護通過了山口,然后繼續向東南奔馳而去。

  寨中百戶目送他們離開,目瞪口呆:“這就走了……他們是想去葭州?可他們這點人就想拿下葭州城,不怕被我們斷了后路?”

  他剛有這想法,又轉頭看了看周圍一片狼狽的兵丁,無奈地搖頭道:“是我想多了。”

  夏軍騎兵向東南行進過去,途中還遇到一隊看到烽煙前往克虎寨支援的元兵,輕松將其擊潰。接下來,他們抵達葭州城也要不了多少時間了,不過仍有一個問題在,那就是他們沒攜帶火炮,想攻城可能要費上不少功夫——葭州城雖是州城,但所在的位置傍山臨水,罕有平地,因此城墻也是依山而建,小而復雜,防御力不可小覷。

  不過,這個問題可以由友軍解決。

  “轟……!”

  葭州城頭,一門火炮反復瞄準了半天后,終于對著河上一艘冒著煙的船只將炮彈打了出去。

  然而,炮彈從剛出膛就大幅偏離了目標,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后,提前落在了渾濁的黃河水中,濺起了一根小水柱。

  炮手們失望地發出咒罵聲,然后在軍官喝罵之下開始了再裝填。而河上的那艘船繼續耀武揚威地向南接近——不僅是它,后面還有上百艘大小船只,拉出去一大片幾乎遮蓋了河面。

  這些船只,便是夏軍入關戰役的第八路軍所搭乘的載具,其中一小部分是自鐵路運輸而來的有動力的白鹿級,而更多的是在當地征調的傳統帆船。自北而南是順流而下,即使是帆船也行動順暢,只要能載貨搭人就是好船。

  這一路軍的主力是海軍陸戰隊第二旅,他們在黃河北干流段的北方端點東勝縣集結,然后乘船南下,直沖關中而去。他們繞過了之前的河曲、保德二城,直接來到了葭州附近,準備配合第六機動旅拿下此城。

  自古以來,借助黃河水運進行的戰役不少,但如此冒險自北向南長驅直入的戰例幾乎沒有。這一是由于黃河航運能力有限,運輸不了大軍;二是由于流域周邊的人口大多處于內陸而非沿河,即便占領幾個沿河城鎮也守不住。這樣一旦順流而下深入太遠而后路被斷,基本就全軍覆沒了,所以古時的相關戰役絕大多數還是老老實實走陸路,水路只用來運輸糧草。

  而夏軍的陸戰二旅之所以敢這么莽,也是有自己的憑恃的。其一,是因為有其它七路友軍配合,元軍兵力攤薄,難以兼顧黃河沿線;其二,是因為他們有蒸汽船,能夠克服航行過程中的許多困難;其三,則是因為他們武器裝備先進,即使孤軍深入也能以少敵多。

  現在,陸戰二旅就與葭州元軍對峙了起來。

  船隊中的十四艘白鹿級是水戰主力,這型船排水量只有五六十噸,搭載能力不強,大多數只在艏艉各配備一門88mm的17式輕型艦炮。然而即便只有兩門,也是不亞于一個傳統的前膛炮兵連的強大火力,絕對不可小覷。

  最前方的“楓葉”號上,艏甲板上兩個小隊正在忙碌著。其中一小隊水手把沉重的鐵錨放入河水中,試圖定錨穩定住船身,而另一隊炮手則在調整炮口,遠遠地對準了西岸葭州城頭硝煙剛散的那個炮位,準備打出復仇一彈。

  不久后,隨著轟的一聲,一枚實心彈呼嘯而出,直朝炮位而去……并沒有打中,但落在不遠處的城墻上,震得守軍腳下抖了三抖。這相比當初元軍打出的炮彈上百米的偏差,可實在是準多了,而且后膛火炮裝填快得多,沒過多久又是一枚炮彈打出,而此時元軍炮手還沒把第二發彈藥裝好。

  雖然這枚從河上發出的實心彈仍未命中炮位,但沒過多久又打出了第三枚,而且艉部的炮位也開炮了。不僅如此,陸續又有幾艘白鹿級進入了射程,將炮彈向城墻上打過去。在這不間斷的炮擊之下,城頭寥寥幾個炮位很快未能幸免,葭州城稀缺的遠程攻擊能力喪失大半。

  在炮火中,后方的旗艦“晚竹”號上,一名參謀抄錄好最新來的一份電報,對旅長史方和上校報告道:“一營長李佳兒少校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登陸作戰。”

  史方和看過電報,又瞅了一眼座鐘,點頭道:“陸軍的人應該快到了吧,那就讓李佳兒帶人在城北登陸,準備接應友軍。還有三營也再問一問,如果準備好了,就去城南登陸。”

  參謀很快把命令布置下去,沒多久船隊中分出兩個小隊的船只,向岸邊靠去。元軍火炮已失,只能派兵出城,試圖攔截夏軍的登陸。可是,沒等他們靠近岸邊,船上的炮彈就打過去了……

  “好,這個山頭就拿下了。”

  李佳兒少校率領自己的陸戰隊營登上了城北一處高地,看向南邊的葭州城。此城西側是山,東北方亦有一段臨河山嶺聳立,想從城北攻進去,就得攻入兩山之間才行。

  但這不是大問題。河岸邊,幾門15式丙野戰炮正被從船上運到岸上,而在北方的道路上,已經能看見騎兵奔馳的蹤跡了。與此同時,第三營也在城南找了個地方落腳,對這座城池形成了包夾。

  李佳兒摩拳擦掌,道:“陸軍得人要到了,拿下北城不是問題……不過,在他們到之前,我們搶先奪城,豈不更美?”

  他的請示很快送到了晚竹號上,史方和看了之后微微一笑,搖頭道:“有干勁是好事,不過也不一定總要靠蠻力。”他一揮手,又道:“去,給城里送一份勸降信。我倒要看看,元國都這時候了,還能有幾個硬骨頭?”

  李佳兒收到這個指示后有些失望,但還是照做了,而更令他失望的是,城中守將田貫在接到這份勸降信之后,如蒙大赦,真的開城投降了!

  這不是很顯然嘛,田貫本來就是被發配到這窮鄉僻壤來的,而如今葭州外有堅船利炮,南北有強敵,還有一支騎兵出現在北方,顯然已經陷入了絕地。再加上夏人之前兇名赫赫,如今不投降難道等死嗎?

  田貫倒也干脆,投降后迅速轉變了立場,率軍出城,跟著陸軍的騎兵北上“收復”克虎寨去了。待到明日,他們便將從小路繞向南方的綏德州,配合友軍攻占這片元國的又一個“邊防要地”。

  而海軍將占領葭州的任務甩給了陸軍,只留下少量兵力駐留港口看守物資,其余船只便抓緊時間繼續南下,撲向黃河更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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