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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4章 土木堡之變

  共和2294,安寧十年,6月9日,海口郡,土木堡市。

  “……里昂的貞德將軍發表聲明,不承認巴黎政府與不列顛簽訂的最新條約……”

  “……金帳汗國宣布將在華沙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引發神圣羅馬帝國嚴重關切,腓特烈皇帝在布拉格提出抗議……”

  “……經沈榮大使的調解,羅突雙方在羅馬‘城區’東方發生的武裝沖突已經告一段落,突厥軍撤回索菲亞之墻外,半島迎來了難得的寧靜……”

  清晨,土木堡市北海岸的一間理發店中,收音機傳出了早間新聞主持人清朗的聲音。

  大回歸時代之后,華盟公民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對外界的興趣銳減,尚書省和樞密院逐漸減少了海外孤立領地和軍事基地的數量,到現在只剩少數幾個關鍵位置還保留著部署,這海口郡就是其中之一。

  顧名思義,海口郡位于地中海與天涯洋連通的狹窄海口處,由北邊的巨巖縣和南邊的土木堡市兩個縣級單位構成。前者因當地標志性的直布羅陀巨巖而得名,后者原名休達,是因為當年華夏海軍進攻此地的時候,馬林國守軍用巨木和夯土搭建了堡壘,給華夏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以此為名,一直沿用到了現在。

  海口郡面積不大,但卻管控著許多重要的航線,地位至關緊要。不過,都到現在這時代了,華盟也懶得對這些航線進行什么攔路收費之類的低端活,只是留個據點保持軍事存在而已。

  但流水無情落花有意,海口郡雖然在華盟千郡之中排不上號,但在混亂的歐陸和北非卻是難得的平靜安穩的好地方,吸引了大量移民涌入。要不是郡政府和外圍國家采取了嚴格的邊境管控,這個不大的郡早就擠成夏季的游泳池了。

  即便如此,現在的土木堡市也擁擠得很,市區大部分居民區中違章建筑擁擠地搭建在一起,密集的晾衣架和招牌遮天蔽日,令人喘不過氣來,唯有北海岸的軍港區由駐扎當地的海軍獨享,要舒適許多。

  不過,九州海軍已經很長時間沒打過仗了,相比作戰,生活才是駐軍們一年中的主要活動。這就需要大量的民間人士為他們服務,因此軍港區中也有一些經過認證的土木堡居民存在,為駐軍提供零售、娛樂等生活服務。

  此時,正在理發椅前對著一名青年男性顧客整理頭發的理發師陳阿普就是一個典型的土木堡居民,祖上從外逃難而來,經過努力獲得了戶籍,又傳承數代,讓現在的陳阿普能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

  他嫻熟地給顧客梳理著頭發,順口稱贊道:“客官,您這發質真好,要是再留長點,梳個發髻出來,那肯定萬人迷啊!”

  這位顧客名叫楊熙,是一名剛晉升不久的海軍少校,留著一頭純正的黑色短發。當年華夏剛開始工業化的時候,生活節奏極快,男性的蓄發傳統迅速被方便的短發替代。但潮流往復循環,等到后來生活閑適起來,不少人又玩起了復古開始蓄發扎發髻,時興時衰,近年來又被幾個電影明星引領了起來。即便在這偏遠的海口郡,長發也是時興款式,海軍中也有不少人蓄發。

  但楊熙對這潮流并不喜歡,否定道:“長發打理起來太麻煩,就這樣簡單清爽挺好。給我剪短點,兩邊削平,你再看著修修,就這樣吧。”

  陳阿普倒是無所謂,繁也是一單簡也是一單,這錢賺得輕松,很快就操著梳子剪刀擺弄起來。

  剪斷的頭發稀稀疏疏從臉上落下來,楊熙閉上眼睛,聽起了廣播。

  廣播里講完調停的新聞后,又開始對戰爭現狀和雙方的軍力進行簡介,此時正講到羅馬海軍:“……屋大維號是凱撒級的三號艦,配備四百毫米艦炮九門……”

  聽到這里,楊熙忍不住吐槽道:“看看,人家羅馬都把凱撒級造上三艘了,四百毫的巨炮!咱們海軍最大的廣東級才三百八啊!我小學的時候就看著它的畫片長大,到現在扛大梁的還是它!中書省那些摳門的,新艦遲遲不批,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兒都被陸軍的娶了,呸。”

  陳阿普手上不停,嘴上笑著應道:“咱們華盟海軍那么強大,哪有不長眼的敢鬧事啊。我看,別說三百八,就是二百八都夠用了。”

  楊熙嘟囔道:“這能一樣么,海軍是一國臉面,戰艦不夠大,那就臉面不夠……”

  “呵,您說的是。”陳阿普繼續忙碌著,沒過多久就把頭發修理得差不多了,“您看看行不行,行的話咱就去洗洗。”

  楊熙睜開眼一看,覺得大差不差,便點頭道:“行,就這樣吧。”

  “好嘞。”

  陳阿普先是往掛在墻上的一個水箱里倒幾勺熱水,調暖水溫,然后就請楊熙過來坐到底下,把他的頭按在瓷水池上,放開水箱的水龍頭給他洗起了頭發。

  水從頭頂上嘩啦嘩啦流下來,楊熙也聽不太清廣播了,只聽到好像是在講解凱撒號的敗因,然后就聽到一陣嗡嗡的飛機聲。

  他對此并不意外,凱撒號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戰艦之一,卻在突厥軍的陸炮、戰機和潛艇的聯合打擊下慘被擊沉,是重要的軍事案例,事發當日他們就緊急討論過,后來海口航空旅還排了幾次演練計劃。現在廣播里把空襲的情景復現出來,也是正常的,或許還該稱贊他們一句專業才是。

  不過有點不對勁,這聲音怎么這么真,還越來越大甚至超越了廣播該有的音量呢,是航空部隊的演練又開始了?

  楊熙剛產生疑惑,突然間,一聲刺耳的銳響劃破長空,將整個理發館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頂著滿頭的泡沫跳了起來,高喊道:“空襲警報!”

  店中還有兩個水兵也如他一般條件反射地戒備起來,但其余店員和顧客則不明所以,不知該干什么——土木堡市雖有軍港,但幾代居民都沒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空襲警報對他們來說只是偶爾響起的背景聲而已,并不把它當危險信號,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現在,平民們愣著不動,而楊熙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扯下一塊毛巾,然后一個箭步沖到室外,一邊擦頭發一邊朝天上看去——

  “敵襲!”他失聲叫喊出來。

  即使是經過長期軍事教育的楊熙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在東方方的天空之上,成群結隊的戰機正背著朝陽從云層中撲擊下來,數量之大足以遮天蔽日,螺旋槳的響聲震破天際——

  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空襲!

  與此同時,天涯洋上,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全速向東航行著。

  地球上似乎從來沒有如此之多的鋼鐵聚集在一起,整支艦隊由十余艘驅逐艦、六艘巡洋艦、兩艘戰列巡洋艦和兩艘戰列艦組成。其中的兩艘戰列艦巨大無比,體型超越了各國海軍在役的所有戰艦,裝備了八門可怖的457mm(18英寸)巨炮,火力冠絕一世,乃是不列顛王國秘密建造的超級武器,排水量近七萬噸的英格蘭級戰列艦!

  旗艦英格蘭號上,除了少數關鍵崗位的船員,大多數人都放下工作,靜聽從喇叭中傳來的演說聲。

  “……華夏九州同盟,這個古老的帝國,已經完全墮落了!”

  艦隊提督托馬斯·克瑞爾上將提足了氣,振聾發聵地嘶吼著。

  雖然聲音通過內部電線傳播,在哪里講話都無所謂,但他還是堅持來到艦橋高處的觀察室中,正對著前方的兩座巨大的背負式炮塔,充滿儀式感地進行了這場演說。

  “看看這不公平的兩個世界!華盟公民隨隨便便就能賺到上百元的月薪,生老病死什么都不用擔心,而我們不列顛人卻要每日工作十三個小時,得到的報酬只夠勉強糊口,這憑什么!為什么!

  人人生而平等,華夏人不該更平等!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每個民族都有爭取自由和幸福的權力!

  我們不列顛人勤奮工作、刻苦鉆研、勇敢拼殺,理應過上更舒適的生活!

  但是,由于邪惡的華盟的干涉,我們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把不知道多少財富上貢給他們,卻連買點石油都要看他們的臉色!

  過去,華夏是文明之光,為整個世界帶來了秩序與科學……可是現在,他們固步自封、腐朽墮落,只是一群趴在各族人民頭上吸血的蠹蟲而已!

  現在,為了不列顛,也為了整個世界,我們必須打破邪惡的舊秩序,建立一個更為公平的新秩序!”

  從艦橋到底部艙室,從艏部錨室到艉部槳艙,整支艦隊的全體成員皆熱血沸騰地高呼起來。

  “為了不列顛!”

  “為了新秩序!”

  “發動十字軍!”

  托馬斯·克瑞爾關閉了拾音器,喝了口水短暫休息了一會兒,然后開機繼續說道:

  “我知道有些人對這次‘十字軍行動’仍有疑慮,害怕戰勝不了強大的華盟九州軍……我可以理解這些疑慮,畢竟自我爺爺、甚至我爺爺的爺爺那輩起,華夏人不可戰勝的威名就深入人心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年輕時就去華盟留學過,住在杭州這樣的大城市中,見識過真正華夏人的生活……一塌糊涂!

  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祖先的武德,不知進取心為何物,終日沉迷在流行小說和低俗漫畫之中,比起偉人更熟悉影視明星,甚至還有大好小伙子以穿女裝為樂!

  看看,我們的英格蘭級已經裝備了18英寸的巨炮,而他們的海軍有什么?老舊的廣東級和澎湖級!突厥人已經把戰車部隊玩出花了,他們還在爭論該不該打破三十噸的上限!

  這樣的華盟,完全就是個繡花枕頭,一戳就破!

  不用擔心,不要害怕,勇敢作戰,今日,華盟必將名聲掃地,而我們的威名會響徹寰宇!”

  更加熱烈的歡呼聲在戰艦各處爆發開來,而托馬斯靜靜關閉拾音器,將現場交給艦橋人員,然后轉身離開,下到底部的私人艙室之中。

  與其它后起強國一樣,不列顛近幾十年來興起了強烈的民族主義思潮,在語言和文化上強調民族特色,就連軍工領域也搞了一套逆潮流而動的英制標準。但托馬斯居住的這個艙室卻有著與外部截然不同的風格,進門后迎面看見的就是一具繪著水墨山水的屏風,左右墻上還掛著對聯和一幅“難得糊涂”——如此經典純正的華夏風凈室,就連如今的華盟也不多見了。

  托馬斯解下自己的假發和繁復的英式禮服,換上一身寬松舒適的道袍,繞過屏風,坐到了桌后的太師椅上,又抬起了一個瓷杯嘗了嘗里面已經涼透的綠茶,最后輕嘆道:“還是這般舒服啊。”

  雖說不列顛民族主義大興,但主要還是普通民眾最為激進,而上層階級上百年積累下來的漢化傳統仍沒有被撼動。托馬斯作為老牌貴族,也對這種從小養成的風雅生活更為習慣。實際上,他雖然剛才發下了一番豪言壯語,但依然對華盟的實力心存畏懼,對這場戰爭心存不安,只有回到這熟悉的雅室中才能稍稍平靜下來。

  但不管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戰爭開始了。

  一百六十余年前,大征服時代的逆十字軍戰爭時期,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一世曾率部與華夏軍隊作戰,結果遭遇慘敗。此后,英格蘭立刻轉變立場,對華夏表現出了恭順態度。接下來的瘟疫時期,由于國王的配合,再加上這個島國出產優質煤炭吸引了華夏海軍的目光和礦產公司的投資,英格蘭首先從混亂中恢復過來。

  后來該國在多次歐陸戰爭中按華夏意圖參戰,成為華夏干涉歐陸的一只有力大手,也因此獲得了一些回報。大動蕩時代,英格蘭內部貴族鬧事,華夏雖自顧不暇,卻也騰出手來,幫助王室擊敗貴族,強化了政權。

  自此之后,英格蘭逐漸發展壯大,一統整個大不列顛群島,建立不列顛王國,又因當地豐富的煤鐵資源而逐漸工業化,人口和經濟迅速增長。

  到現在,不列顛已經是歐洲除羅馬外的最強國,而隨著世界的變化,他們已不再滿足窩在局促的海島上,開始謀求擴張。

  而世界上的好地方大多被華盟占據,殷地的殖民地也投入大于回報,因此近年來,不列顛瞄準了大陸上的遠親法蘭西,不斷奪取他們的土地。

  法蘭西原本也是人口眾多土地肥沃的歐陸大國,但始終沒有解決內部貴族的問題,內耗嚴重,發展緩慢,到現在也幾乎沒有多少工業基礎。面對不列顛軍的進攻,法軍迅速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到現在反而是民間力量退入東南山區繼續抵抗,而西北富庶地區已經在不列顛人的扶植下建立了傀儡政權。

  但不列顛現在也遇到了發展瓶頸。

  數年前,為了更好爭取更好的國際環境,不列顛與突厥汗國、秦國以及金帳汗國這三個后發強國達成了戰略合作協議,結為盟友,互通有無、共同進退。這引發了華盟的警惕,開始出手干涉,之前之所以調停羅馬和突厥的戰爭,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請求只是直接原因,對這個“邊緣聯合”進行限制才是根本原因。

  而不列顛更早就嘗到這鐵拳的味道,之所以未能吞并占領的法蘭西國土而要扶植傀儡間接統治,便是因為華盟的干涉。而后來華盟更是要求他們停止對法蘭西剩余國土的進攻,見好就收。

  可是不列顛整個國家機器已經完全開動起來,民眾情緒高漲,年輕軍官渴望功勛,軍工廠對訂單嗷嗷待哺,戰車的車輪哪是那么好停的?

  前幾個月里,邊緣聯合內部便在就一項絕密計劃進行談判,那就是真正聯合起來,對華盟進行軍事反抗。這其中,不列顛和野心勃勃的秦國最為熱衷,暗中制定了不少作戰計劃,但正在與羅馬激斗的突厥和國力較弱的金帳汗國則較為保守,不愿就這么觸怒強大的華盟,只是私底下進行可行性研究。

  五月下旬,突厥人在君士坦丁之墻前被華盟硬生生喊停,突厥高層終于被徹底惹怒,一邊與華夏派來的大使虛與委蛇,一面卻拍板同意了不列顛和秦國的提案。而三個盟友都表態后,最后的金帳汗國也不能不顧大局,加入了這個可怕的軍事冒險行動之中。

  兵貴神速,動手越慢越容易泄露情報,因此各國簽約后的第一時間就行動了起來。其中早有準備的不列顛人行動最快,以秘密建造的英格蘭級為核心將多年苦心經營的艦隊集結起來,傾巢而出,試圖奪取華盟在地中海的重要據點海口郡,確立戰略優勢。

  在此之前,不列顛海軍雖擁有強大的艦隊,但由于華盟的限制,無法進入地中海支援突厥盟友,使得他們被羅馬海軍壓制,不得不花費大量代價劍走偏鋒。而一旦取了海口,他們便可反壓制住羅馬海軍,幫助突厥軍擴大陸戰優勢。

  如果順利的話,兩軍還可聯合攻入埃及,封閉香港運河,控制整個地中海。接下來強大的突厥陸軍就可以幫助不列顛和金帳兩個盟友在歐陸攻城略地,如果能整合地中海南北之力,邊緣聯合就能獲得與華盟一爭的物質基礎了。

  托馬斯在腦內將這宏大的計劃過上一遍后,睜開眼睛,喃喃道:“希望我們不會弄醒什么可怕的東西……”

  然后,他從桌上抄起一具古色古香的電話,對里面問道:“接戰情室……陸軍飛機現在情況如何了?”

  不列顛王國與西班牙王國有良好的邦交關系,得以在比利牛斯山南麓租借了一塊土地修建機場,用于對在法國東南部活動的反抗軍進行空襲。在海軍艦隊向海口奔襲的同時,陸軍也在這塊南山機場集結了大量戰機,名義上是對付法軍,實際上卻虛晃一槍,向南方的海口奔襲而去。

  機群奔襲時為了不暴露自己,停止了所有的無線電發送,即使是友軍也不知道他們的位置。這支艦隊同樣進入了無線電靜默狀態,只能被動接受外來信號,所以托馬斯還要時不時詢問一下,看收沒收到消息。

  電話另一端的戰情室軍官很快回復道:“尚無……閣下請稍等,新的通信來了!”

  稍后,他便激動地說道:“報告閣下,九州軍毫無警惕,陸軍機群的襲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好,繼續聯系!”聽到這個消息,即便是老成的托馬斯也激動不能自已,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指揮室走去。

  差不多就在同時,一封加密電報從北方的行動總指揮部發出,在地球上擴散開來:“告訴查理,他的小伙子們可以出動了!”

  托馬斯所率的這支艦隊并非十字軍行動的全部,在后方一百海里處還有一支由六艘航空母艦和大量運輸船組成的后衛艦隊。按計劃,等到陸軍戰機發動第一波空襲后,海軍戰機會緊接著發動第二波空襲,掩護主力艦隊接近海口。現在,就是時候了。

  不久后,西方的后衛艦隊就有了明顯的動作。

  這支艦隊的主力是兩艘新銳的利物浦級航空母艦,排水量約三萬噸,最多能夠搭載九十架各式戰機,甲板進行了一定的防護,在全球海軍之中堪稱翹楚。其余四艘則是更早些的試造艦,噸位不一,是當年摸索期的產物,設計較為原始或者說異想天開,有的甚至還保留了中口徑的炮塔,運載和放飛戰機的能力較差,但在這決定國運的關鍵一戰中也統統被拉了出來。

  在之前的航行中,六艘航空母艦已經盡可能將機庫中的戰機轉移到甲板上,現在便一架接一架地放飛出來。先飛的戰機在外圍盤旋,等待后續隊友升空集結后再一起往東方飛去。

  此時,后衛艦隊已經航行到了距海口郡僅僅二百五十海里的位置,這意味著戰機的航程大有富裕,轟炸機都掛了滿滿的炸彈,就連爭奪制空權的戰斗機也帶上了幾顆小的,蘊含著充沛的打擊能力。

  又過了一段時間,第一批機群便飛臨了主力艦隊上空,戰機們略略偏轉機翼向戰友致敬,然后很快離開了他們的視野。

  英格蘭號上,托馬斯·克瑞爾來到了甲板上,看向天上不斷飛過的飛機,又回頭看看頭頂上粗大的炮管,一種微妙的情感莫名浮上心頭:“整個王國不知花費多少心血才造出了英格蘭級,可沒想到,今日的主角竟是它們……”

  此時,整個海口郡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熙一邊在地道中向前奔行著,一邊對前面的王楚海少尉問道:“這么大的空襲,為什么探測站絲毫沒有察覺?”

  之前楊熙在生活區理發時遭遇空襲,第一時間就帶著周圍平民進入地下工事中避難,然后順著工事地道向基地中歸隊。

  今日是旬末休沐日,許多軍官都在外休息,一路上他又遇到了不少同袍,都是又疑又怒的狀態。竟然有人膽敢進犯強大的華盟?這是何等的狂妄與自大!但是,海口外圍設置了完善的電磁波回音探測裝置,理應對空襲有所戒備,可今日為什么直到敵機飛到頭頂上才發出警報?

  這個疑惑遲遲得不到解答,直到一行人遇到這個被指揮部派來調度避難工作的王楚海,才把問題問出來。

  王楚海有些羞愧地答道:“其實是察覺了的……但是,你知道的吧,這幾天航空旅不是在跟艦隊搞對抗演練嗎,今天也有,探測站見敵機是從東邊海上來的,以為是自己人,就沒告警,然后,就這樣了……”

  楊熙聽了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罵出來:“這也太荒唐了,混賬,誤事!”

  不光是他,周圍其它幾個軍官和士兵也都罵了起來。可事已至此,他們再罵也沒用,只能盡力彌補了。現在,他們就是試圖沿著地道前往指揮部接受指揮,而指揮部修建在山體之中,在轟炸中相對安全。

  然而,他們跑了沒多久之后,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震動,緊接著就是巨大的爆炸聲和垮塌聲,頭頂上落下了不少塵土——這是一枚重炸彈偏離目標落在地上,將前方的地道炸垮了!

  這些地道是土木堡軍港區上百年來修建的工事的一部分,規模極大,但也年久失修,沒經受住外來打擊的考驗。楊熙等人前路被堵,沒辦法,只能拐入一條通向地面的側道中向上登去,試圖冒險走地面前往指揮部。

  “稍等,我先探探!”楊熙一馬當先,打開地道頂上的蓋板,向上看去。

  短暫適應外界的亮光后,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滿是煙味的空氣:“竟然已經這般慘烈了!”

  外界,天上的螺旋槳聲和密集的炮聲爆炸聲交織在一起一時不歇,意味著一場大戰正在軍港區上演。地道出口位于角落,看不到戰場全貌,但卻能清晰地看到漫天的濃煙和烈焰在北方升騰而起——這一定是哪個彈藥庫或者燃油庫被破壞了!

  不列顛陸軍航空兵的這一次進攻分前后兩個批次:第一批次由輕快的戰斗機和單發轟炸機組成,趁九州軍不備奪取了制空權,并破壞重點目標,比如停在地面上的大量飛機;第二批次則包含了許多重型的雙發轟炸機,對整個港區進行狂轟濫炸,大量基礎設施和艦船被破壞。

  楊熙往天上看了看,不時能看到一架敵機飛過,但都對這偏僻角落沒什么興趣。于是他對下面的人招招手,首先爬出了地道,然后又找了附近一間不起眼的屋子爬到了屋頂上,向北看去,更加慘烈的戰場展現在他眼前——

  正前方是長長的一條跑道,現在已經被炸彈炸得坑坑洼洼,兩旁的機庫也被嚴重破壞,倒塌的廢墟中能看到不少飛機的殘骸。

  而在更前方的海港區,敵機更是把停泊著的十幾艘戰艦選作了重點目標,不時能見到一架轟炸機以極高的速度向戰艦俯沖下去,投下機腹部的巨大炸彈,然后險而又險地拉升起來。

  比之不列顛飛行員高超的投彈技巧,九州戰艦的反擊卻顯得薄弱無力。今日休沐,大部分戰艦之中都只有少量船員留守,能把船開起來躲避轟炸就不容易了,哪里還能反擊?

  四周的防空炮倒是仍在正常運作,但對于靈活的敵機似乎毫無作用,眼睜睜看著它們將炸彈投下。

  就在楊熙的視線注視之下,一艘巨大的三炮塔戰列艦遭遇數枚空投魚雷的攻擊后承受不住傷害,緩緩向左側傾斜而去——

  “不!”楊熙忍不住高呼起來:“那是興河號!”

  興河號是廣東級戰列艦的七號艦,名稱來自于彼岸州的興河省,是海口諸艦中最為強大的一艘。前不久,楊熙還與同僚推演過它與飛機對抗的場面,沒想到這么快就真的實現了,而且還是在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情況下被輕松擊沉了!

  在興河號不遠處,戰列巡洋艦襄陽號同樣在轟炸中左支右絀。這型澎湖級戰艦頗有年頭,當初設計的時候就為了航速削減了裝甲,放在現在來看更是不夠用了,防空火力也不足,甚至都不需要魚雷機重點照顧,直接被從天而降的五百磅穿甲爆破彈砸穿水平甲板,對內部進行了嚴重的破壞。

  “轟!”

  楊熙尚未從興河號傾覆的震驚中回復過來,就聽見一聲驚天巨響從襄陽號上傳出來,轉頭看去,驚見此艦前部巨大的炮塔居然整個從甲板上掉下來,原位置冒出沖天的濃煙和烈焰——是內部的彈藥室爆炸了!

  外圍,其余戰艦的狀況同樣不好,光是楊熙能看見的,就有一艘輕型航空母艦和一艘巡洋艦燃起了熊熊大火,還有兩艘驅逐艦拼命向外海航去。

  其他幾人上到地面后,看到這景象同樣無比震驚。

  他們自小開始,腦內便種下了華盟不可戰勝的印象,這些戰艦雖然老舊,但個個都是巨大無比的鋼鐵造物,光是看著就為其力量所震撼,放在幾十年前往哪個國家門口一停,對方的首腦就非得出面低頭道歉不可。這些強大的戰艦,一直是他們這些海軍心中的驕傲,雖然平時經常抱怨遲遲不換新艦,但依然對他們信任無比。

  可是,今日在天空之上的這些小小的飛機的打擊下,這些龐大的戰艦竟然一艘接一艘地被擊沉,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王楚海咽了一口口水,失聲道:“艦隊……完了!”

  “不,還沒完!”楊熙從屋頂跳下來,招呼幾人往西南跑去,咬牙切齒道:“只是一些老舊戰艦而已,只要有人在,就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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