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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西宋現狀

  華夏元年,6月18日,廣南南路,云屯縣。

  云屯縣作為廣南南路——也就是過去的安南國——最大的港口,在過去的幾年中,隨著安南形勢的反復變化,命運也跌宕起伏。

  一開始,云屯只是安南國的紅河口的一個平靜港口,有海外商船來往,但也就那樣。

  后來,宋軍來襲,云屯成了前線戰場,又成了宋軍屯駐的基地。

  再后來,安南國內處處反抗,云屯形勢也混亂無比,岌岌可危,商貿大受影響。

  再再后來,東西宋分裂,賈似道帶著靖安朝廷南遷——然而這非但沒成為安南人的機會,反倒由于距離近了,讓宋人加強了對安南的統治,甚至連安南這個名字也廢棄了,改稱“廣南南路”,簡稱廣南。

  這幾年來夏、元之間沖突劇烈,兩宋之間局勢反倒穩定下來。

  賈似道當年可以說是喪家犬一樣被從臨安趕出來的,帶著一幫殘兵敗將貶謫官員重建班底,凄慘得很。但這反而解開了他的束縛,讓他能放手施政,靠著西南兩路悍蠻之地,居然把財政、吏治和軍旅整得井井有條,穩住了腳跟,甚至還能有余力向過去朝廷很難顧及的西南山地擴展,也是厲害。

  不僅如此,他還大力促進海貿的發展,既與夏國做生意,也與東宋這個“敵占區”交往不誤。云屯作為傳統港口,自然受益于海洋政策,發達起來。

  如今夏季,北方海船南下不易,云屯港內除了少數反季節運行的夏國蒸汽船,就主要是臨近地區的短途商船了。

  一艘掛著“云通號”旗幟,船側還刷著“廣甲”開頭的一長串數字編碼的中型海船,自東而來,在市舶司引水船的指引下泊入了云屯港的一處舊棧橋上。

  靖安朝廷在云屯設立的市舶司初運行沒幾年,官吏尚未怠惰,效率尚可這便有人上前檢查抽解。不過這年頭也沒什么違禁品這艘船又是有夏國牌照的,稅吏估過貨值后給綱首開了條子讓他自行去港內市舶司衙門繳稅,便下船了。

  綱首只掌船下面還有四家海商分別帶貨上船,按事先的約定他們略一商議就劃定了各自的繳稅份額。不過繳稅倒不急于一時,離港前繳清即可,因此他們也沒急著掏錢,而是先下船出了港區去云屯縣城區找相熟的商人投了拜帖然后就地宿下,從長計議。

  第二日,海商梁高志回到船上,叫了幾名手下,抬起一個作為樣品的木箱子輕車熟路地進城找到一家名為“百煉坊”的店鋪,打過招呼后從后門抬了進去。

  與云屯縣常見的經營熱帶商品與茶葉絲綢等北貨的商鋪不同的是,這間“百煉坊”充滿了肅殺氣息門口明晃晃擺著兩門短炮,店內陳設著各類刀槍劍戟盔甲盾牌擺明了一間專營武器的鋪子。

  雖然名為“百煉”但這鋪子里并無鐵匠作坊是從海外批量購入裝備再出售,只是個中間商。畢竟海貨廉價質優,本地產的既貴又不好用,造不如買嘛。

  在質優價廉的海外武器吸引下,來這鋪子里進貨的商人還真不少,百煉坊的掌柜郭青好不容易才放下手上的工作,回后院招待梁高志。

  “梁兄,抱歉,真是失禮,讓你久等了。”

  “無妨,無妨。郭掌柜的生意可是越來越興隆了,這次還要蒙你多照顧啊!”

  “哈哈,哪里,哪里,梁兄的買賣才是蒸蒸日上……”

  他們端茶喝水,相互吹捧了一會兒,就進入了正題。

  郭青喊來一名伙計,拿著撬棍往釘住的箱板之間插進去,又一翹,將箱子啟開,露出了里面用茅草填充好的一支支精良的火槍。

  梁高志擼起袖子,從中取出一支,拿在手上吹捧起來:“郭兄請看,這批跟上次一樣,都是中江軍的制式貨,十五毫口徑,打十八克鉛子,可是東海鳥銃的兩倍,勢頭威猛。而且我帶來的這批可是玉帶謝家坊產的優等品,做工精良,經久耐用,絕對好銷。您看看?”

  梁高志族中長年經營江西廣東商路,自贛江將貨物運到梅關,過梅關再繼續水運至廣州,又銷往各處。過去,他家是百貨都做,可近年來,逐漸發現了新的財富密碼——軍火貿易!

  一方面,江西維新,能夠產出一批質優價廉的軍火產品,填補夏貨的市場空間;另一方面,廣南這邊對軍火的需求日益旺盛。供銷兩旺,財路自然大大的。

  多年前,宋朝在安南的戰事一度岌岌可危,民間反抗風起云涌,朝廷卻不重視,宋軍將士們待遇不公,士氣低落。靖安朝廷西遷后,痛定思痛,在廣南南路施行了大刀闊斧的“府兵制”改革,將軍隊分散到各地,慷慨地將舊安南貴族的莊園和佃戶分配給將士們。這不但一舉提振了軍心,恢復了士氣,還橫掃了舊貴族們的統治基礎,使得反抗成為無根之萍。破而后立,縱使零星還有幾個不死心的鬧事,基層府兵自己就能搞定,河內府等大城市秩序穩定,靖安朝廷的控制自然也就穩固了下來。

  不過靖安朝廷在“恢復古制”大肆封地的同時,也同樣按照古法將包袱甩了出去,要求士兵們自備武器裝備。這一舉措長遠來看有很多弊端,但在當下是個不錯的選擇,一方面減少了朝廷的財政負擔,另一方面也增加了裝備的質量——士兵們買武器是給自己買的,自然精挑細選、仔細養護。

  他們有購置軍備的需求,再加上有職田佃戶后手頭寬松,也愿意為好東西出個高價,所以吸引了不少海商從外運來上等武器賣到廣南。

  在這利潤的驅使下,江西玉帶區的工坊主甚至選擇將優等品外銷,只留中品供應中江軍。

  當初梁高志在隆興府收購這批貨的時候,就仔細驗過,現在展示給郭青看也很是自信。

  不過事關到自家財富,郭青還是仔細一把把看了過去。

  他不耐其煩地掰開擊錘,感受扳機手感,測試刺刀的匹配度,又取出卡尺測量口徑……最后道:“確實是好貨……不過梁兄不是說這些槍是謝家工坊產的么?這幾把怎么是‘周’‘陳’記的?”

  梁高志面不改色地說道:“今年謝家出貨被文安撫親自查到,沒法出太多,只能從別家調貨,因此就雜了些。但郭兄放心,雖不是一家,但仍同一規格,質量也過硬。”

  郭青點點頭,沒有過多追問,只是略帶警告語氣地說道:“按慣例,還是要每箱都檢的。”

  梁高志拍著胸脯道:“放心吧,絕對無事!”

  稍后,雙方商議起付款及交貨方式,這早有定式,稍一討價還價便簽訂合約了。

  生意談成,兩人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又閑聊起來。

  “……說起這文安撫,我自廣州離開之時,聽說中江軍已經收復興全境,可真是振奮人心啊。”梁高志說道。

  郭青也有所觸動:“看報紙上說,北方夏軍也已經攻入蘭州,入關中指日可待。這一度的心腹之患大元國,恐怕時日無多了。”

  郭梁二人身處兩個朝廷治下,但畢竟分裂未久,并沒什么敵對情緒,反倒對侵略湖廣的元國同仇敵愾,為對方的勝利感到高興。

  梁高志又問道:“北、東都在動,郭兄消息靈通,可知賈公那邊是否會有動作?”

  郭青略一尷尬,他雖對臨安舊朝沒什么敵對心,但畢竟人類是群體動物,只要群體一分,自然就對自己所屬的群體有認同感。過去夏國大殺特殺也就罷了,現在一向羸弱的東宋也雄起了,只剩蝸居西南的西宋還沒動作,這不是丟人么。

  他本來也沒什么保密意識,被這么一激,當即就將自己聽到的風言風語說了出來:“莫須有……這陣子火槍銷量這么大,應當就是朝廷整軍,或許要動一動了。”

  “哦?”梁高志有了興趣,“西朝欲動,可又不與元境接壤,該往哪動呢?”

  目前西宋西邊是兇險山脈,幾乎無路可去,東邊是東宋,如果動手討不了好不說,還會引發華夏得干涉。這么一看,他們就算想發力,也沒地方可發啊。

  郭青眉頭一皺:“哪里不接壤了?西北邊的云南,不也是元土嗎?”

  梁高志一驚:“竟是要仰攻云南?”

  廣南與云南之間是有紅河水路相通的,交流并不隔絕,但也僅有這么一條路而已,通行能力相當有限,只要卡住要點便極難攻取,更別說要逆流而上了。要是靖安朝廷竟想著從這條狹路攻上云南去,那可真是志向遠大了。

  郭青微一搖頭,說道:“誰知道呢,或許也只是往西收服些土藩,總歸是好的。”

  梁高志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他也就是隨便一問,又扯到了別的話題。

  正說著,外面卻突然熱鬧起來,街市上傳來了混亂的聲音。兩人有些驚奇,即刻出去查看,可還沒看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就見外面來了一幫衙役,大呼小叫著讓各店鋪閉門歇業。

  郭青奇怪無比,當衙役來到自家門口的時候,連忙塞了塊錢牌過去打聽消息。

  領頭的衙役見他是熟人,收了錢小聲說道:“郭掌柜且呆在家中,不要出來,不要收留外人,出大事了,咱家本來明天就要休沐了,這下也沒了。”

  “大事?”郭青一驚,一咬牙掏了一塊更大的錢牌出來塞了過去,又問:“可知是出了何事嗎?”

  衙役本不想說,但看在錢的面子上還是開了口:“我也是模糊聽見的,你可千萬別亂說……說是朝中大員被人刺殺,正全城搜捕人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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