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節,自然是少不了走親訪友。
臘月三十的早上,裴有才開著奔馳G500載著妻子和兒女,高高興興地哼著小曲向老家出發了。
裴錢還有一個大伯在鄉下種地。
裴錢看著窗外的青山出神,裴清雪則頭依靠在他的肩膀打著瞌睡,昨晚她熬夜玩了游戲。
說起來,盡管老家距離縣城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但是自從他家搬到縣城以后,他平均一年回去的次數不到一次。
只是過了一會兒他也忍不住眼皮子打架了,他昨晚被裴清雪強拉著陪她玩游戲。
兩個人雙排。
這不S10賽季更新了,毫無疑問,他們兩個最終定級在黃銅2。
“哎,不知道怎么說,小學生太多了。”裴清雪看著她的黃銅2吐槽了一句。
裴錢看著她,沉默良久,然后點了點頭。
顯然,裴清雪還不知道她自己很大概率也是,不,就是,不,一定是別人口中小學生。
過了不知道多久,奔馳車在裴錢的老家房子的門口停了下來。
母親劉紅萍把他們二人喊醒了。“到了。”
裴錢走下車,看著紅磚色的房子。
當初他家修房子的時候,末尾了沒人肯借錢了,就沒有貼瓷磚。
門口的院子里是已經裂開的水泥地面,水泥縫隙中青色的小草頑強的伸出頭來。
劉紅萍看著房子對裴有才沒好氣說道:“就是你當初要借錢修房子,現在空著也沒人住。”
裴有才點了一根煙。“這件事你都念叨了十多年了,也不覺得煩。”
又看了一眼當初打的地基,感嘆道:“還好沒借到多少錢,不然全浪費了。”
是的,裴錢家打得房子地基打得大,但是最后只修了一半。
走進屋子,立馬倒是沒有什么蜘蛛網密布,水泥抹平的地面上擺者木椅子,墻角處還堆放了一些家具,看起來是好的,只是上面用手一模全是灰塵。
“別亂摸。”裴有才看著裴清雪說道。“每次回來你就是個好奇貨。”
裴清雪咧了咧嘴巴,用拇指摩擦著沾灰的中指。
裴錢還專門去看了一眼豬圈和自己曾經睡覺的房子,都是空空如也。
時間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它模糊了記憶,又會讓你懷念那一份被它模糊的記憶。
每次回來的時候,裴錢總會想起那個不銹鋼的飯盒和鄰居家的三輪自行車。
裴有才重新鎖上門,裴錢拉著裴清雪的手來到公路邊上,指著公路上方的一家二層樓房說道:“那家的孩子曾經有一輛三輪車,我那時候羨慕極了。”
“哥,你說了好多次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裴清雪無情的打斷了裴錢的感慨。
裴錢尷尬的笑了笑,他還想感慨一番后,然后隨意的說出。“可是我現在已經買了奔馳了。”
“他們家也搬到縣城了,你暑假去吃學酒還看到他們了的。”劉紅萍對著裴清雪說道。“當時不是有個高瘦的戴眼鏡的男生一直找你說話嗎?那就是你哥哥曾經的大哥。”
“媽,別說了。”裴錢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曾經為了坐三輪車,被迫當小弟啊!
往事不堪回首。
“媽,你給我講講。”裴清雪來了興致。
于是無視裴錢幽怨的眼神,劉紅萍繼續講了下去。“當初他們家經常對我和你爸說,你們家的兒子又在跟著我娃兒的后面跑呢,你們也該給他買一個玩具車了。”
“那小子,小時候沒出息,別人一個玩具他就能眼饞半天,直盯盯盯著看。”裴有才也加入了進來。“所以后來,我和你媽就索性不種地了,覺得種一畝三分地也不是一個事,就進城去了。”
說到最后,裴有才嘆了一口氣。“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就分到了不到一畝地,后來自己又挖了一塊旱地,但是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也存不到錢,還好學了一門瓦匠的手藝。”
這些事情有些裴清雪聽過的,有些現在才聽過,她又看了一眼你那個同樣荒廢的貼了白色瓷磚的兩層樓房,心中想著:“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們吶!”
“好了,不說了。”裴有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后招呼他們重新上車。
裴錢看著水泥鋪成打得公路,它不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了,也不在需要小心翼翼地開車了,生怕挺到大梁。
只不過道路兩遍的房子和他記憶中相差不大,又相差很大。
沒有了孩子在打鬧追逐,只有偶爾一家老人好奇的看著他們的汽車,想著哪一家又回來省親或者祭祖了。
遇到認識的人,裴有才會停下來打個招呼,遞一包煙。
對面看一眼煙的牌子,笑著說道:“老早聽說你在城里發了財,現在都開上奔馳車了。”
這種笑容裴錢前不久才見過,只不過他的更加的苦澀。
裴有才指著裴錢說道:“我娃兒買的車,我跟著享福。”
分別后,劉紅萍問道:“老周家的兒子結婚你準備送了多少錢?”
“一千。”裴有才回答道。
當初他也借給了裴錢家錢的,雖然沒一個月就守在門口要回去了。
劉紅萍點了點頭。“那些人情都還的完了。”
“早還完早省心。”裴有才點了一支煙。
路上再也沒有遇到熟人了,即使過年看見的人都很少,也沒有裴錢記憶中的那些熱鬧,偶爾能聽到放鞭炮的聲音。
到了裴錢的大伯家,車停好后,裴錢打開后備箱,把一些禮品和上墳用的東西取了出來。
裴錢的大伯叫裴有德,一頭頭發黑白參半,裴錢還有一個堂哥在南粵省打工,兩個孩子就扔在老家給父母帶。
裴清雪拿出糖果分給兩個小女孩。
較大的一個喊了一聲。“謝謝姐姐。”后,較小的一個也跟著喊了一聲。“謝謝姐姐。”
只不過她看起來像是感冒了,鼻子下嘴唇上掛著鼻涕也沒人擦拭。
裴清雪蹲下身子,拿出紙巾,輕輕地幫她把鼻涕擦干凈。
裴有才在和裴有德說話,無外乎就是敘家常。
他們兩兄弟的關系并不好,一是為了分家,甚至還打過架。
二是當初借錢的時候,裴有德一分都沒有借,就留著他吃了一頓包谷飯。
不過這幾年兩家關系還是好了不少,至少過年還能吃個飯,終究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
只不過裴有德也是有一股硬氣的,哪怕知道自己的弟弟發了財,也沒有主動提起過錢這方面的事情。
裴錢看著裴清雪拿起二個熊貓玩具逗兩個小侄女,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裴清雪好像一直喜歡逗小孩子,而那些小孩也挺喜歡她的。
然后她就把兩個玩具送給了兩個小侄女,后者甜甜的喊了一聲。“謝謝姐姐。”后,開開心心的跑開了。
本來她們不是給裴清雪喊姐姐的,只不過這是裴清雪教她們的。
還是在她第一次看見她們的時候,拿著兩盒巧克力就改變了她們的嘴巴。
裴錢突然發現,這丫頭深謀遠慮。
過了一會兒,裴錢的大伯母來到院子喊他們吃飯。
飯菜很豐盛和干凈,新農村新氣象。
再說,裴錢的堂哥一年也有十多萬的收入,每個月也會往家里寄錢,大伯一家倒是不會過貧苦的生活。
裴錢的母親把禮品提給大伯母,后者說著。“來人就可以了,還這么客氣干什么。”
然后滿臉笑容的收下了。
裴錢的大伯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吃飯的時候,裴錢看著她手上的發腫通紅的手指,又看了一眼自己母親的手指,母親的手指原來也是這般,現在卻好了很多。
“大伯母,你們現在還在種田嗎?”裴錢問道。
裴錢的大伯母對裴錢倒是喜歡,點了點頭。“就隨便種一點蔬菜瓜果,現在我們連大米都是買的了。”
裴有才咳嗽了一聲,裴錢沒有再說什么了。
裴清雪給兩個小女孩夾菜。
后者又異口同聲的喊了一句。“謝謝姐姐。”
裴錢的大伯母看著她們左手上拿著這玩具熊貓,又看到她們吃飯都還盯著熊貓玩具看。本來想讓她們放下后,專心吃飯的,只不過在看了一眼裴錢一家后,還是沒有說什么。
吃完飯后,裴有德帶著他們去給裴錢的爺爺奶奶上墳。
路上裴有德對裴有才說道:“大林子今年回來不了,就讓裴錢等下燒紙吧。”
大林子是裴錢堂哥的小名。
裴有才點了點頭。
裴錢爺爺奶奶的墳是并列的。
裴有才插香,裴有德幫忙點燃鞭炮,頓時煙霧繚繞起來。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兄弟二人都是默不作聲,只有眼眶紅潤。
裴錢和裴清雪到沒有這般傷感,連裴錢都沒有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更何況裴清雪。
他們對于裴錢和裴清雪更像是一個名詞。
鞭炮聲后,裴有德先是跪下磕了磕頭,然后立直身子說道:“爸媽,兒子來看你了。”
等他起身后,裴有才也這樣做了一遍,只不過他后面小聲還說些什么,只見嘴巴皮上下張合,卻沒有聲音。
在這之后,才是裴錢走到墳前跪下燒紙錢,裴清雪和劉紅萍和裴錢的大伯母包括那兩個小女孩都是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
等裴錢也磕了頭后,站起來,她們才走過來幫忙燒紙錢。
火的溫度,映得彼此的臉都是通紅的。
都操辦完后,裴錢一家和他大伯一家揮手告別,兩個小女孩對著裴清雪用力的揮手。
裴錢看著她們頭頂上豎起的小辮子,對裴清雪問道:“你幫她們扎的?”
裴清雪點了點頭。“可愛吧?”
“嗯。”
裴清雪當初也是這樣扎著小辮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