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是個大都市的，既有現代的繁華，也容得下歷史的音容。
濱海城里，老劇院里，趙吏一臉古怪的看著身邊的張玄，他道：“我說，張玄你還真的請我來看戲，小年輕竟然還好這一口？”
趙吏有些差異，沒想到張玄口中說的看戲竟然是真的來著老劇院里看戲，而且還是最貴的名角唱的戲。
張玄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緩緩道：“怎么聽聽戲不好嗎？”
趙吏倒是比張玄還要安逸，往后輕輕一靠，茶盞在手，兩眼微合，說道：“當然好，我也有好些年沒有正兒八經的聽過戲了。”
趙吏的范兒可比張玄大多了，更像是當年走出來的那些達官貴人。
兩人來的正是時候，這剛剛聊了兩句，文場的配樂便響了起來。
趙吏一聽，也沒正眼，確實輕輕搖頭晃腦，沉浸其中，口中是輕聲唱道：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
這曲子是霸王別姬的戲目，當年趙吏也是常常聽這樣一出戲，自古離別見人情。
趙吏這樣一個擺渡人，擺渡亡魂，送人歸去，最是多見這樣的離別，生死相隨不多了。
那配樂響了一會兒，忽然間人聲傳來。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
與方才趙吏唱的一模一樣，但是聲音，更加的動人，更加的婉轉動人，似有千般情緒。
堂下一片沉靜，趙吏忽然間愣住了，手上的茶盞懸在半空。
他豁然張開眼睛，目光直直盯著那剛剛的出場的虞姬，眼神閃爍，落在那旦角的臉上。
他道：“原來是他。”
趙吏并不認識臺上的那個名角，但是卻認得他的前世，白牡丹。
他道：“你原來是想帶我來見他？”
張玄點頭，和聲答道：“不錯，說起來他的一樁舊事也算與你有關，算的上你老朋友了，不如聽完再說？”
趙吏點頭道：“白牡丹的曲兒，的確該聽一聽，當年可是名震一方的角色。”
趙吏閉目靜聽，張玄也是凝神品茶，靜靜的聽著白牡丹的這一出霸王別姬。
一出京劇，自然是沒有電視劇電影一般的花里胡哨，但是兩名角兒的演唱之下，卻是別有一番韻味，其中三分真情沁入人心。
兩人聽了許久，直到那虞姬將那寶劍橫在了玉頸之前，輕輕一抹，便與這霸王陰陽相隔。
這戲曲才是漸漸落幕了......
下一出戲，張玄與趙吏都沒有繼續看下去。
兩人見那虞姬下了場，便站起身來，出道了門外的走廊里。
趙吏似乎是因為這一出戲，隱隱有些出動，走廊里就點上了一根煙，他道：“我說，你今天突然拉我來看戲，該不會就想讓我回憶過去吧？”
民國年間的趙吏做擺渡人的時候，很是沉穩，雖然寡言，但是卻是懷著一顆比現在更加熾熱的心，更準確的說是，沒有像現在這樣用不羈掩蓋靈魂的空虛。
當年的趙吏為了就夏冬青的前世阿金，前往鬼市尋找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名器箜篌般若，想要求般若就阿金的性命。
不曾想，這般若有靈，竟然先求趙吏一事，便是查出她主人也就是白牡丹的死因，這才是卷入了一樁舊事。
“當然不是。”
張玄笑了笑說道：“你不覺得這白凝風長得與你有幾分相似嗎？”
“嗯？”
趙吏微愣，他道：“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有幾分相似，他和我有關系？”
世間雖然有各種巧合，但是這長相相似的無關者，卻也不多，尤其是他們這些靈魂擺渡人，更相信是因為彼此存在某些聯系。
“等等，你是說？”
趙吏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看向了張玄。
張玄點點頭道：“他就是你那一縷被茶茶抽取了的靈魂轉世。”
“沒想到茶茶連這都告訴你了。”
趙吏的神色有些復雜，他渴求失去的記憶，以及一個完整和自由的靈魂，在張玄指點之后便是一直尋找自己已經被投入轉世的一縷靈魂。
只不過他尋找多次，卻是半點線索都沒找到，冥王早就是隱藏了這一抹線索。
沒想到這一次竟然突然就找到了，不由得心情有些復雜，要知道眼前的白凝風就是當年的白牡丹，沒想到自己竟然錯過了。
張玄道：“什么打算？”
一縷分魂的轉世就在眼前，只要將他靈魂剝離出來，融進自己的靈魂，不消多少的力氣，就能恢復當年的記憶，以及獲得一個完整的靈魂。
“不知道。”
趙吏搖搖頭，有些煩躁的將手上的煙掐掉，他道：“再看看吧。”
趙吏是個擺渡人，雖然平時表現得冷酷無情，不關心別的事情，但是說到底卻是個心軟的人。
這一次，要做的決定卻是落到了自己分魂轉世的頭上，這個抉擇無疑是更加艱難的。
要知道，他所渴求的就是自由而完整的靈魂，不論是之前的白凝風還是白牡丹，雖然只是分魂轉世，但是他們的生活與自由讓趙吏十分羨慕。
若是真要將他毀了去，一時之間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
趙吏話里的再看看也不乏，看看這白凝風是個怎樣的人，若是惡人那只怕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張玄倒是明白趙吏的意思，他看向趙吏，問道：“要不，再去見一見你的另一個老朋友？”
兩人說話之間，白凌風已經是卸了妝，換上了一件日常穿著的紅色西裝，出了老劇院的門。
透過窗戶，張玄和趙吏看著他進了一輛白色的汽車，然后緩緩地駕車離開了。
“也好，跟上去看看吧，這次的老朋友應該是就是般若吧？”
趙吏顯然已經猜到了接下來張玄會帶他去見誰。
當年白牡丹琴弦自刎，他箜篌器靈般若，在鬼市求趙吏出手查清真相。
沒想到一番追查，竟然是白牡丹自刎之前想要帶著箜篌一起離開，劍斬箜篌。
般若下意識的反抗，用琴弦勒住了白牡丹的脖子，將自己的主人縊死，也因為這個原因，琴弦斷了，自己才失去記憶。
因果糾纏，惹出的一樁舊事。
趙吏當初的眼睛，也是因為般若才恢復了光明，代價卻是阿金的眼睛。
當年一別，般若便與他說道：“縱使輪回百載千載，她也愿意等白牡丹回來。”
如今百年不到，想來這般若應該還在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