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國公府中。
會議開到了未正的下午兩點。
“傳菜吧。”
秦瑯伸了個懶腰,讓廚房開始上菜。
好在議了數個時辰的事,但翼國公府里有秦瑯這個喜歡標新立異的主人,所以翼國公府的家具等也是別出一格的,其實都是秦瑯把明式家具給‘設計’出來,然后交給秦家的工坊里讓老木匠師傅們制作。
不論是用材還是手藝都是十分了得的,黃花梨啊黑檀木啊紫檀,甚至是金絲楠木,那都是名貴木材。
相比起唐代的家具來說,秦瑯還是挺喜歡明代家具的,不說其它,就說這椅子和床吧,唐人沒椅子,都是席地而坐,秦瑯不太喜歡這樣坐,坐的累,久了還容易讓腳變形。
后世腳盆國那些妹子,羅圈腿多嚴重啊,多影響體態姿勢啊。
唐人的床,其實叫馬札,跟后世的小馬札其實是一樣的,唐人真正的床,其實稱為榻,明代家具里倒也有羅漢床,其實就是相似的臥榻。
這種榻秦瑯覺得太簡單了,明代的架子床啊,拔步床啊,有圍有擋甚至還有踏步、木臺,配上紗帳錦羅,能睡能坐,還能放些雜物啊甚至是喝茶。
明代的什么官帽椅啊圈椅等,垂足而坐,還能靠背,多爽。
可唐人卻認為得正坐,不能靠著坐,只有一些德高望重或年長的人,坐在地上能有個小靠幾,但也是斜著靠的,總之秦瑯不太喜歡。
上朝或廷議時,沒辦法。
但在自家,秦瑯還是喜歡怎么舒適怎么來的。
為了讓自己的生活習慣不被抨擊,秦瑯還在長安開了幾家新式家具體驗店,各種書桌餐桌茶幾椅子床具等擺設在店中,讓人體驗。
別說,確實也還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歡的。
兩點鐘吃午飯,倒不算晚。
事實上,好多吃兩頓的,一般兩點鐘吃完這一頓后,就不再吃了,傍晚頂多再吃點點心而已。
不少人都講究過午不食。
秦瑯是不喜歡這樣的,不過兩點鐘的午餐還是能接受的。
午餐可比早餐豐盛的多,冷盤熱菜配上煲湯,一共八個菜,葷素搭配的也不錯。
秦式長餐桌上,菜肴豐盛。
不過卻采用的是分餐制。
有專門的侍女為這些管事們分食,裝在一個個小盤碟碗里,倒也是十分精致豐富的。
正吃著呢,東宮來人。
太子詹事裴矩卒。
卒就是死,天子死稱崩,大夫曰卒,士曰不祿,普通人才用死、歿。
聽到這個消息,秦瑯還有點意外的。
裴矩那老頭,看著怎么都像是還能再活個一二十年的樣子,怎么說死就死了?
李綱死前可是病態龍鐘,都殘喘拖延了幾年的,怎么好好的裴矩說死就死了?
“陛下降旨,追贈聞喜縣公、絳州刺史,謚曰敬。綴朝三日,特賜其子裴宣機銀青光祿大夫,襲聞喜縣公爵,授太子冼馬職。”
據說裴矩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中午還跟兒子下棋呢,結果高高興興的突然就走了。
一盤棋還未下完,裴矩舉著棋久久未落子,他兒子裴宣機才發覺老爺子已經含笑而終了。
這位隋唐兩朝四任天子下,都混的極好的能臣,就這樣走了。
曾被稱為隋大業選曹七貴之一的裴矩,有人稱他為能臣,也有人稱他是奸臣,可不管如何評價,這位在八十一歲高齡之時,得了個善終。
沒多久,裴宣機親自來到了翼國公府報喪。
“我阿爺交待,說以后聞喜裴氏,全仰翼國公馬首是瞻。但愿翼國公能記的當初答應我阿爺的話。”
秦瑯看著都花白須發,五十多歲年紀了,一身孝服的裴宣機。相比起裴矩的手段,這位雖說是名門子弟,可確實沒啥值得稱贊之處。
讀書讀傻了的迂腐之人,守業都未必能行。
他還記得裴矩的話,第一時間來提起秦瑯當初跟裴寂的約定,說明也還不算最差。
“裴兄節哀,先去操辦裴公身后哀榮吧,老縣公辛勞一輩子,得讓他風光下葬。至于其它的,你不用擔心。我先前既然答應過裴公,那肯定會照應聞喜裴氏的。”
聞喜裴氏接連失去了裴寂和裴矩這兩位宰相當家人,可以說現在確實是已經危險了,朝中若沒有個過硬的靠山,也妨不住別人的覬覦的。
得了秦瑯的保證,裴宣機總算松了口氣。
秦瑯送裴宣機回府,也順便去吊唁裴矩。
經歷兩朝四帝,依然榮寵不衰,這是個厲害人物,好歹也曾是武德朝的宰相,又是以東宮詹事太子老師的身份去世的,所以皇帝對裴矩還是很恩重的,派了禮部官員前來治喪,又從內庫拔錢開銷。
甚至特旨,讓裴矩陪葬昭陵。
昭陵便是李世民的陵墓,自繼位開始,便已經在著手計劃修建了,這種皇帝陵墓往往要修幾十年,是個巨大的工程。
一般來講,能夠陪葬皇帝陵墓邊,這是莫大的榮耀的。
李世民召秦瑯入宮。
“當初朕就跟你說過,裴矩替你先頂兩年,不料裴矩這么快就走了,如今東宮,朕還是要交給你來主持。”
“你即日起接替東宮太子詹事一職!”
秦瑯苦笑。
“陛下,臣實在是年輕,東宮詹事應當選德高望重老臣來擔任此職啊。”
“朕知你十八,但不能用普通的年齡來評價你的能力,你侍奉朕這幾年,立下的功績,是許多人幾輩子也比不了的,哪怕是當朝的這些宰相,也未必超過你。所以你也不用跟朕說這些,正好承乾也還年幼,你輔佐他,朕覺得很放心,裴矩之前也曾進言于朕,說你在東宮勝過孔潁達陸德明等大儒多矣,承乾正需要的是你這樣的老師。”
“你也不要推辭了,朕已經決定了,你以前說你不愿為相,朕許了,但現在東宮這塊你得負責起來。朕授你為太子詹事兼太子左衛率,仍領翰林學士承旨。”
皇帝主意已定,不容拒絕。
“召岑文本、崔敦禮!”
中書舍人崔敦禮奉旨前來草擬外制,拜秦瑯開府儀同三司從一品文散階官,進從一品太子太保,加正三品太子詹事職兼正四品太子左衛率職。
翰林學士岑文本則起草內制,白麻拜封秦瑯進封衛國公,翰林學士承旨,參與執掌機要事務。
秦瑯還兼任了數個職務,安北大都護府副大都護、京兆府少尹、崇賢館學士。
實際上,秦瑯是再次拜相了。
翰林學士承旨這是一個極重要的職務,相當于半個中書令,而皇帝又授了秦瑯參與執掌機要事務這個頭銜,便等于讓秦瑯實際再次拜相了,和參政魏征一樣,也一樣可以入政事堂堂議了。
皇帝用心良苦。
秦瑯出任太子詹事的同時,給他提升了散階,從原來的輔國大將軍的武階,又轉回文階,還直接升到了最高一級。另一方面,秦瑯出任太子詹事時,還破例又兼了太子左衛率之職。
等于是還握有了東宮的部份兵權。
而另一方面,又讓他再度入中樞為相,參與機要事務,就是讓他再次成為了中樞決策大臣,這也等于是給東宮更大的權力。
李世民現在是徹底讓秦瑯成為了東宮代表,不是宰相兼職太子老師,而是太子老師任東宮詹事,兼職宰相,并統領東宮部份兵馬。
這種安排,可是極不一般的。
最重要的還在于李世民接下來跟秦瑯又說了一番話。
皇帝居然要把東宮十衛率加以改革,如之前南北衙一樣,東宮也搞成兩個體系,一個外府兵南衙兵,一個則是內衛禁軍。
皇帝居然說東宮十率,六率統外府兵,四率統內衛兵,外六率每率各統六個軍府六千,內四率下負責宮門、侍衛外,再建龍武、旅賁二東宮禁軍,各統三千。
秦瑯聽了這話,感覺有點尿急。
外六率就三十六個軍府,整整三萬六千人?
東宮內衛還新設兩軍,統六千人?
駐于長安東宮內外?
這不會是在釣魚吧?
想當年建成做為太子,手底下的東宮兵也沒這么多啊,他的長林兵不過兩千人,還是費盡心思從這里弄幾個,那里弄幾個拼湊起來的,這點兵還總被李淵和李世民找茬。
而李世民玄武門之兵,更只是靠著當時的八百王府親兵,結果就硬是逆風翻盤了。
難道李世民會不知道兵權的重要性,更不要說在長安城的兵權的重要性?
承乾確實還年幼,十歲的孩子,但十歲的孩子也不小了啊,再有過五六年,也就差不多成年了。
隨便給承乾在長安城里擁有六千軍隊,長外城外的關中河南還有三萬多人馬,皇帝真不怕?
“陛下,臣以為東宮設禁軍萬萬不可,長安城內現在有北衙禁衛六軍有三萬余人,城外有南衙十二衛番上之兵,雖經裁減番上數量,但也還保持著每衛在番三千,也有三萬六千。”
整個長安的南北兵馬,有七萬左右。
這個數量可不少。
秦瑯堅持拒絕皇帝要給太子下放更多的兵權,這絕不是什么好事,是十分危險的雙刃劍,一個不好就會割傷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