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在講完了環球旅行的見聞,孫綱垂著頭對愛妻“交待”了在莫斯科發生的“侍身”事件,自己面對她那清澈流動的目光,不忍心欺騙她,對于她,自己從沒有想隱瞞什么,“我現在還不清楚俄國人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哎呀,這競爭對手說著就來了,還有很深的海外背景,”聽了他的話,她放下了他的手機,有些好笑地看著垂頭喪氣的他,說道,“我想沒有危機感都不行了。”
孫綱嘆息了一聲,是啊,作為一個女人,很難容忍自己的丈夫背著自己作出這樣的事。
沒有意想之中的憤怒和爭吵,她起身拉著他的手,“走吧,去看看裴老爺子,老爺子沒命地玩活,已經累倒了。”她沒事一樣的說道,
“啊?”孫綱大吃一驚,裴蔭森年事已高,身體自來就不好,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裴蔭森的住處是他特意給安排的一處中國古典庭院式別墅,他和愛妻來到了裴蔭森的臥室,香蕓和幾個侍女陪在那里,詹淑嘯站在不遠處,看見孫綱來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轉瞬即逝,他指了指床上已經睡著了的裴蔭森,輕聲對孫綱說道,“老先生今天嘔血了。”
孫綱慢慢走到床前,眼前的裴蔭森顯得比以前瘦多了,剛見面時的那種老當益壯已經沒有了,來時的花發也變得雪白,從福州船政局到北洋船政局,這位可敬的老人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其實北洋船政局從成立到現在,孫綱自己并沒有做出多少實際的工作,全都是裴蔭森在為他打理一切,眼看著北洋船政局已經大功告成,裴蔭森那透支過多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了,而自己讓周圍其他的事弄得居然忽略了這位在他背后默默付出的老人!
孫綱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心里一時間滿是歉疚,鼻子忽然覺得酸酸的。
“你回來了。”裴蔭森醒了過來,看見了他,深陷的雙目閃過一絲光亮,“老邁之人,當知天命,”他啞著嗓子呵呵笑道,“讓你擔心了。”
“裴老,我``````”孫綱握著老人的手,想說什么卻一句也說不上來,
“老夫不為別的,只為要親眼看見這新式巨艦下水,”裴蔭森使勁握著他的手說道,“切不可以老夫殘年為念,能在北洋了此一生,老夫心愿足矣。”
“裴老別這么說,我們會難過的。”馬玥笑著說道,“難道裴老就不想坐著新艦出去兜兜風嗎?”
聽了她的話,裴蔭森笑了起來,看著他們夫婦,目光閃過一絲慈愛之色,感覺就象在看自己的孩子,“固所愿,不敢請爾。”他笑著答道,
“咱們一言為定,新艦下水,裴老做第一個乘客!”孫綱說道,
安排好醫生照顧裴蔭森,孫綱和馬玥又去了趟造船廠,望著已經成形的巨大艦體,他的心里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
“等你的寶寶出世,她也就下水了。”馬玥在他身后幽幽地說道,
孫綱輕輕拉過她的手,她沒有拒絕,而是直直地看著他,“算了,饒你一回,”她看他一臉惶恐的樣子,不由得噗哧一笑,說道,“也讓你醒醒腦子,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誘惑和陷阱,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我明白。”孫綱看著她說道,經歷了這么多的事,他們倆都已經開始成熟起來了。
“奉天巡撫劉大人可能會來,”馬玥說道,“聽說遼東陸路防務全由他負責,你要是想琢磨琢磨陸軍的事,不妨和他會會,老頭子不是說讓你們遇事商量嗎?”
孫綱這才想起來,原來劉銘傳已經上任了。
自從朝廷開始著手編練武衛軍,聶士成宋慶等部隊陸續調至天津整編,形成武衛三軍的雛形,旅順陸路的防衛就顯得空虛起來,只有左寶貴等軍駐在盛京,張文宣率北洋護軍駐防旅順,徐邦道所部駐防大連,劉銘傳來后接管了劉盛休的銘軍,開始了北洋新建陸軍的整編訓練,部隊全部采用德國陸軍的武器裝備,以德國陸軍軍官為教官,劉銘傳在旅順視察期間看見了詹淑嘯和蘇鑫在領著北洋特攻隊訓練,對這支小部隊所表現出來的非凡戰斗力十分吃驚,在他看來,這支小部隊除了軍紀可能略微有些“問題”外,幾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來了。
“劉大人說您帶兵有方,一定要和您好好聊聊。”詹淑嘯對他說道,
“我還帶兵有方?”孫綱苦笑了一聲,這句話聽起來就象是個笑話。
說曹操,曹操到,劉銘傳聽說他周游世界回來了,馬上就來拜訪了。
孫綱第一眼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英雄,就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劉銘傳看上去是一個很和氣的人,但是多年戰場上的血腥廝殺在他的身上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孫綱一下子就能感覺到,那種戰場猛虎的氣質,別人學是學不來的。
“早想見見孫大人,卻一直沒趕上機會,”劉銘傳笑著對孫綱說道,“所以一聽見大人回來了,我就趕過來了,呵呵。”
“在下也是久仰大名,”孫綱笑道,“劉大人一來,我心里就感覺踏實。”
“中堂大人說過,讓我給你把造船廠看住了,”劉銘傳說道,“當年我在臺灣,可是吃夠了法國軍艦的苦頭,我現在也盼著這萬噸巨艦快快造成,以后可就不用再窩這一口鳥氣了。”
“還有這樣的事?”孫綱對劉銘傳守臺灣那段傳奇經歷知道得不太清楚,這回本人來了,正好問個明白。
“當年法艦以突襲手段毀我福建水師,福建沿海一帶皆為法艦之天下,我那時剛到臺灣,還帶了一些軍火,在基隆剛剛布置完畢,法國艦隊就到了,派人上岸勸降,我沒有理,他們便集中炮火猛攻,他們曾經沖上岸來一次,被我給打了回去,但是第二次,我們還是沒撐住,結果丟了基隆。”劉銘傳嘆息了一聲,說道,“那一天,我親眼看見法國艦隊上百門大炮齊射是什么樣子,聽說福建水師不過數刻就被法艦全部摧毀,我一開始還不太相信,這回,我信了。”
孫綱聽得吃了一驚,不由得問道,“那后來呢?”
“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炮臺就這么全完了,弟兄們死傷慘重,我意識到了法艦炮火的可怕,不能這么硬挺著,就撤了下來,為了不讓基隆煤礦落在法國人手中,我只好忍痛把煤礦炸了,外面來不及運走的煤都澆上了油,不讓法國人用,然后撤離了基隆,退守滬尾,法軍登陸后向內地進犯,我們就在獅球嶺伏擊,法國人不習慣叢林戰法,又沒有軍艦掩護,結果讓我們打死了好多人。”劉銘傳說道,
孫綱佩服地點了點頭,劉銘傳用兵果然很有一套,在無法抗擊法軍優勢炮火的情況下,讓法軍上岸脫離艦炮火力的掩護,利用叢林加以消滅,可以說是當時唯一有效的辦法。
“后來我們就一直和法國人這么耗著,”劉銘傳說道,“只可惜沒保住基隆,直到戰爭結束,法國人都撤了,才把基隆收回來。”
“大清那時沒有能和法國艦隊相抗的水師,保不住基隆,不是您和將士們的錯。”孫綱說道,他對那時候海軍這邊發生的事倒是知道一些,那時中國四支艦隊沒有一個可以和法國艦隊抗衡,北洋水師當時的主力巡洋艦“超勇”“揚威”南下增援,半道上日本在朝鮮那邊“整節目”,讓朝鮮“獨立”了一個晚上,兩艦只好奉命掉頭北上“滅火”,南洋水師派五艘戰艦前往支援福建水師,又讓法國艦隊攔住了,“澄慶”“馭遠”兩艦航速過慢,在擊傷法國魚雷艇后自沉,“南瑞”“南琛”“開濟”三艦避入鎮海,配合鎮海守軍擊退了法國艦隊,取得了鎮海保衛戰的勝利。只有廣東水師的“飛云”“濟安”兩艦趕到了馬江,加入福建水師陣列,在馬江之戰中與友軍一同戰沉。
作為后人,孫綱知道那時由一堆“玻璃船”(無防護巡洋艦)和“蚊子船”(倫道爾式炮艇)組成的中國海軍,面對強大的法國鐵甲艦隊,根本無權言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