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漂櫓的湖面上,泛黃的書頁懸于當空,上面的文字微微發亮,古樸之意廣達四方,前方空間被浩大的力量充滿,水路已然阻斷。
“所以,師父你們是被東林竹院的兩位給陰了?”
劉弊行舟飄到這個近前,伸手輕輕觸碰,虛空中泛起點點如水漣漪,若有若無的晦澀束縛從上面傳來。
“呸。”任方滿臉不爽,胡須亂顫,顯然氣得不輕,“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看起來正氣凜然,實則都是爛心爛肺的貨色。
千防萬防,沒想到他們這次下得如此血本,這大儒手稿用完此次估計是廢了,鎮院的寶物都拿出來糟蹋,也不知道他們院主寧正德怎么想的。”
劉弊微微挑眉,只是驚嘆這東林竹院的手筆,倒沒有暗戳戳說他們偽君子的意思,大家都是出來爭搶寶物的,要是還保持什么君子風范,互相謙讓,那還爭個鬼,不如擺個擂臺,誰打贏就給誰好了。
所以說白了,都是各憑本事。
況且,他剛剛也不是沒用點小手段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那些武者們接受了他的陽力的治愈,當然要付出一丟丟代價。
除開那些實在傷得太重的,大多數人的傷勢都已經治好了,特別是各幫派帶頭的幾個高手,都各自服用了療傷靈藥,實力頓時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連那個霹靂門的計姓執事,都重新振作起來,目光灼灼的盯著霧氣深處,顯然他還是不甘心的,現在準備重新加入進來。
場中的氣氛微妙了起來,互相都暗自保持起了距離。
畢竟,剛剛東林竹院的兩位,才坑完在場的所有人,這讓本就不牢固的關系,更多了一絲提防。
任方收拾好制符的材料,擦擦額頭的細汗,沒好氣道:“別試了,剛剛那幾個內煉高手已經用過很多法子了,都沒有奏效。
你就好好等著吧,一會后,自然能進去。”
劉弊聳聳肩,原地坐下,也不去觸自己的師父的霉頭,他剛剛只是在感受這禁錮之力的強弱,對比自己現在的實力,現在得出的結論就是。
我不是針對誰,但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嗯,師父你也給我坐下。
雖然具體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有多強,起碼這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大儒手稿,對他來說很好解決。
不時有目光從劉弊身上掃過,由于看著他剛剛提供了符紙,所以許多人都對他多了些關注,有感激的,有復雜的,有不屑的,甚至還有……貪婪。
由于五感太靈,雖然沒有刻意探查,但周圍傳來的議論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小風吹過,不少竊竊私語進了劉弊的耳朵。
“那個怒濤門徒,心地還是挺善良的,居然還耗費精神給我們畫符,真是個好人啊。”
“可惜,這個世道好人是活不長的,就算他剛剛施以援手,待會若有沖突,該動手還是要動手的,最多咱們也留幾分情面便是。”
“哼,本來怒濤門保存實力是最多的,現在讓我們恢復,平白多了敵人,這般蠢材,遲早要被坑死。”
“高階符紙價格不菲,此人拿出這么多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來身家頗豐,咱們兄弟幾個不如……”
除了這些議論之聲,還有兩道帶著不善的目光也尤為明顯,一道來自于不遠處船上的宇文飛,這金衣漢子毫無掩飾的看來,目光中滿是戰意,若不是被灰衣老仆壓著,恐怕現在已經打上來了。
“到底在哪呢?”
比起這個愣頭青,劉弊更關注另一個目光,雖然只是短短的瞬間停留在他身上,很快就消失不見,但……讓人有種熟悉的感覺。
劉弊不動聲色的四周看了看,卻發現并沒有找到剛剛看他的人,那個方向空蕩蕩的安靜無比,只有一具漂浮的藍色魚尸。
任方耳朵也動了動,顯然同樣聽見了,但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樣子,反而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傳音道:
“傻徒兒,這對無關之人的好,就像遞出去的糖,吃掉就沒了。
我知道你家世不錯,但自己出門在外,容易遭人惦記,這次是師父在,某些人只敢暗暗盤算,換成平時,估計就要對你動手了,所以最好莫要輕易顯露財富。
這次吃了虧,可吸取教訓?”
原來師父陪著自己忙活這大半天,居然是想帶自己見識一番人心,在老頭子眼里,或許自己只是個富家子弟,雖然有些小聰明,但還是涉世未深的孟浪性子吧。
想通此節,劉弊心中微暖,鄭重的點了下頭,“師父教訓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他沒顯露自己留下的后手,老頭子一番苦心,就讓他有點成就感吧。
不過,師父的性子還真是穩健呢,難怪師姐如此膽小。
任方滿意的摸摸胡子,又囑咐道:“你待會莫要跟著那幫愣頭青往里湊,這次的赤水,里頭道道多著呢,帶你師姐安心跟著為師便好。”
劉弊敏銳察覺到,自己師父一點也沒有焦急的情緒,反而顯得很淡然,根本就不像是來爭搶寶物的,配合上這穩健的性子,莫非……
這老頭絕對藏著后手呢!
作為老陰……穩健型選手,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
“知道了師父。”
劉弊應了聲,心中思緒萬千。
“怎么還未出來,莫非東林竹院的人走別的水路跑了?”
半個時辰過去,所有人都緊盯著前方,一時間沒人動彈,連環塢的灰衣老仆站在靠前的位置,旁邊便是宇文飛。
“要不咱們連環塢先進去看看?待在這也不是辦法,興許東林竹院的兩個賊廝已經帶著血魂跑了呢?”
宇文飛耐性差,早就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思。
灰衣老仆搖頭道:“不可,這霧氣還未散,咱們再等等吧。”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影響,這浩然之氣的消散速度顯然超出了大家的預計,比正常快了許多,還沒過半個時辰,那懸浮的手稿便化為廢紙,飄落而下。
禁錮解除,大家反而謹慎起來,接連發生的怪事,將眾人心中的熱切澆滅不少。
最后方,劉弊立在后方,看著又一隊小派的船只開進了霧氣,閉上眼睛默默感知起來。
在貼上符篆的時候,陽氣已經進入了那些人的身體,不爆發時是沒有危害的,相反還能抵抗些許邪祟,除此之外,雖然無法帶來確切的情況,也能知曉那人的生死。
江上的空氣越來越冷,剛剛搶先進去的幾個小門派仿佛泥牛入海般,再無音訊,這霧氣會吃人不成?
“第三批了。”
沒過多久,劉弊睜開眼,皺眉看著前方,他對陽氣的感知再次消失,顯然,那附身之人已經……
“救……救我……救命。”
突的,隱隱約約的凄厲呼救從霧中傳出,伴隨而來的是嘩啦啦的水聲。
人群中頓時一陣騷亂,隨后很快安靜下來,都迅速抄起家伙,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
“發生了什么?”
劉弊目力極好,第一時間就看到那霧中有個朦朧的人影,而且越來越近。
“裝神弄鬼!”宇文飛目露兇光,踏水而出,不顧灰衣老仆的阻攔,正面迎了上去。
事發突然,加之他們站在最前方,宇文飛也是內煉境界,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一頭扎進霧中。
“別擋路,我要走,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霧中之人嘶吼著,好像身后有什么洪荒猛獸在追趕。
噗通!
氣勢雄渾的宇文飛,還為來得及看清情況,就和迎面而來的人影撞了個滿懷,甚至魁梧的身體都被生生又撞了回來,砸到艘小船上被灰衣老仆接住。
可見這霧中之人的力氣有多大。
“這居然是……”
劉弊瞳孔微縮,真真切切的看了個清楚,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
此時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從霧中逃命出來的正是……
東林竹院謝風。
不過他的模樣與以往大相徑庭,哪怕與怪異交手時都保持了溫文爾雅的他,現在滿臉驚恐,狀若瘋魔,渾身儒袍血跡斑斑。
此時,謝風居然是內煉中期的境界,不過氣息虛浮,應該是用了某種刺激潛力的虎狼之藥,難怪宇文飛都碰撞不過。
灰衣老仆首當其沖,身形一個模糊,整個人便飛出船外,五指宛如精鋼所鑄,直接掐住了謝風的脖子。
“說!里頭發生了什么?東西呢?!”
“沒了……老師,同窗一個都沒跑出來,逃,快逃,里面的血魂,是活的!”
謝風腿腳亂蹬著,不斷想要掙脫,時不時打量著后方,神色異常急切。
大家都不太明白他顛三倒四的話語,只能判斷出里面發生的事情很嚴重,包括大幫在內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
東林竹院的實力。不比在場任何一家要弱了。
湖上突然風起云涌,吹得所有船只陣陣搖晃,霧氣漸漸消散,血色龍影猛得甩了下尾巴,鉆入水中消失不見。
“來了,它來了……咱們今天……都要死在這。”
謝風面色灰敗,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面朝著他來時的方向,嘴里不清不楚的碎碎念著。
水波涌動,圈圈巨大的漣漪擴散,方方正正的深色影子分開霧氣,慢慢浮現在了眾人面前,這居然是一具幾丈寬,十幾丈長的血色棺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