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龍影如同鎖鏈般纏繞著李知勇周圍,勒在鐵塔巨漢的身體上簌簌作響。
哧––
巨漢的皮膚表面被燙得一片焦黑,冒起絲絲白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他連表情都沒有變,淡淡道:
“這龍氣兇戾至此……我知道是誰了。”
說完,李知勇渾身肌肉鼓起,將赤龍生生撐大了一圈,整個人也再次拔高三尺,不甘之意直欲撕裂天穹。
無邊的陰云重聚。
天雷滾滾之下,他緩緩道:
“兒不孝,未能助父親守住赤水,臣不忠,未能助王上成就霸業,今朝有幸重見天日,必將這大慶山河攪得天翻地覆!!”
陰郁的天氣蔓延極廣,秋雨落下,連帶著紫華府城的空氣也變得潮濕。
地龍幫樓中。
陰暗的房間里,六排燃燒的燭火從上到下遞減排列,插在一尊銅鑄的蓮花雕上,散發微弱光芒。
一個面白無須的黑袍男子背負雙手,目光平淡的站在蓮花雕前,紅彤彤的燭火倒映,有種他眼中暗芒交雜的錯覺。
披散的頭發從兩頭垂下,將他面容遮住,看不真切是何表情。
“李將軍的獨子已經出世了,只派一個幽鶴前去,能將其帶回來嗎?”黑袍男子緩緩開口,對著蓮花雕后面的帷幕道。
“李知勇無關緊要,甚至……可能大慶是故意讓他出世的,等得就是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湊上去,到時順藤摸瓜,輕而易舉就能將紫華府地界清洗干凈。”帷幕后的聲音有些沙啞,接著道:“好幾個縣的據點都已經失去聯系,大慶最近還會有大動作,但并不是針對我們的。
能在赤水上殺死幽鶴,太平道的高人果然已經出手,他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大慶行事的。”
“幽鶴?”黑袍男子皺眉道:“他死了?什么時候的……”
話音未落,突的倒數第二排中間的紅燭無風自動起來,顯得搖搖欲墜。
裊裊青煙升起。
“主上英明。”
黑袍男子見到燭火熄滅,露出了然的神色,立馬微微躬身行禮,隨后轉身走了出去。“我這便去傳命,讓大伙都安分一些。”
片刻,陰暗房間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大慶啊大慶,這煉獄般的人間,你縫縫補補收拾得過來嗎?”
“鎮!”
任方掐了幾個手印,滿天的符篆似有所感,紛紛飛蛾撲火似的入陣中,粘在了鐵塔巨漢的身上。
轟隆!
灼熱的波動擴散。
這威力恐怖無比。
隔著老遠,任方的須發都被吹得往后揚起,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護身法罩出現,隔絕了外面的沖擊。
熱氣滾滾散開。
水花還未來得及飛濺,便被高溫徹底蒸發,水面上出現了數十米大小的凹洞,半響才恢復。
按理說,如此猛烈的爆炸,連一座小山頭都能生生炸平了。
“僅僅剩了半成底蘊,加之被龍氣壓制禁錮,還是如此恐怖嗎?”
任方神色反而更加凝重,他能感覺到,爆炸的中心,那股氣息并沒有消失,反而越發的清晰起來。
煙塵漸消。
“可惜你不會大衍天衍,終究差了那么幾分火候。”
最后一層小衍地算排布的符陣轟然破碎,李知勇狂吼不止,攻城錘般的拳頭帶著風雷之聲,在空氣的摩擦下生出火花。
他生前乃陳國先鋒,一身橫練功夫生生將自己練成了沙場絞肉機的存在,在正面的碰撞中,能硬撼千軍。
任方手指連動,亮晶晶的寶符盤橫在兩人中間的半空,符文閃爍,噴出道熾熱火鳥。
“神符門徒,執迷不悟,死!”李知勇暴猿般跳起,視火焰如無物,一拳將寶符砸得倒飛而歸。
這拳力氣實在太大,亮晶晶的寶符立馬就哀鳴一聲,光華暗淡,得溫養良久才能再用了。
任方拂袖掃過陣盤,身影一個模糊消失在了原地,通過小衍地算的陣勢強行換動了位置。
又是一把符篆呈陣撒出,密密麻麻的攻擊不斷降臨在李知勇身上。
噗噗噗!
李知勇的身體受到著冰凍,火燒,木刺的效果,狼煙般的氣血從他肉身的蒸騰而起,將傷勢全部恢復。
“我看你有多少法力可用!”
他氣焰兇狂,不管不顧,如同戰車般頂著攻擊橫推過來,逼得任方一次次的挪移。
就這樣兩人的身形在湖上的各處出現。
老頭的臉色越發蒼白了,此挪移之法消耗實在太大,恐怕再也施展不了幾次。
他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法修勝在手段全面,身體強度和武者不是一個檔次,況且是李知勇這般兇人,如果被李知勇這種兇人近身,就毫無還手之力。
想到此處,他將身上所有的符篆通通拋灑出去,隨后將已經暗淡的寶符取出,咬破指尖,迅速在其上畫下紅色的符號,隨著符號的形成,一股毀滅性的氣息升起,而寶符也不堪重負,炸成了滿天晶瑩。
撕拉–
一道黑色的雷電劃破虛空。
又是三根木刺被李知勇生生撞碎,隨后身軀不閃不避,竟用腦袋朝黑雷撞去。
兩者碰撞,周圍的空間電蛇四溢,頓時成為一片真空。
沐浴在雷光之下,他魔神似的身軀走出。
發絲根根豎起,氣血轟鳴咆哮,居然毫發無傷的同時,張口一吸,狂風涌起,黑色的電光被吞入腹內。
“嗝。”李知勇張口吐出青煙,隨后朝任方走來,拳頭攥緊,“后輩,手段用盡了?如此你也可死得瞑目。
符陣確實有些火候,但你的氣息虛浮,有道基不穩之相,這筑基是強行破境的吧?”
任方聞言只是苦笑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兌現承諾,給你個痛快。”李知勇背著手緩步走來,手掌高高抬起,就準備擊碎老頭的天靈蓋。
“雨春師姐,明明只差幾日我們就能再見,但……我要食言了。
劉弊那臭小子應該已經帶荷兒出去了吧?我拖這一會,大慶的人應該快來了。”
蒲扇似的手掌遮天蔽日,帶著狂風落下,吹得任方幾乎窒息,老頭微微嘆息,卻并不后悔。
入太清道,自當匡扶正道,滅濁還清。
劇烈的氣流吹拂。
“嗯?”閉目等死的任方發現自己并沒有如想象中變成一攤爛泥,微微意外的抬起頭。
金色的焰光熊熊燃燒,一個略顯單薄的背影擋在任方的身前,用手臂架住那只巨大巴掌。
在這個巨漢面前,他簡直就像幼兒一般,兩者的體量差距看起來有點夸張,但他就是生生擋住了,連軀體都沒有半分晃動。
“師父你且往后邊稍稍,這邊有我。”
劉弊頭也不回,淡然的聲音從前方響起,隨后陽氣流轉,將巨漢逼退,順手一撈。
只見一個老頭流星般朝遠方飛出去,大叫聲音越來越遠。
“你個孽徒,回頭我就清理門戶啊啊啊!!”
兩人在湖面對峙,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好好好!”
李知勇在湖面站定,胸口處彌散著青煙,看著面前的青年,隨后殘暴一笑,“生前便想與至陽武修一戰,今日便……”
陽氣縈繞的刀鋒砸在他臉上。
“要戰便戰,哪那么多廢話?”
劉弊的身形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的頭頂一刀劈出,水面炸起團爆散的水花。
李知勇鐵塔般的身體直接被砸入水底,不知多深的地方。
“這把刀現在也承受不了高強度的戰斗了。”劉弊抬起手中變形的長刀微微嘆氣,將其扔到一邊。
隨后額前的火紋野火般燃燒起來,擴散至全身,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金色火焰當中。
血液沸騰的感覺涌上大腦,劉弊攥了攥拳頭,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攀上他的心臟。
劉弊眼瞳中神光暴漲,似乎要穿過層層亂流。
“滾出來,我知道你還未死,但很快,你就會被我活活打死。”
劉弊嘴角勾起淡笑,朝著李知勇沉沒的水底,如同出膛的炮彈般扎了下去。
頓時,平靜的湖面濁浪排空,如同有孽龍在翻江倒海一般。
地震般的響動廣達八方。
隔著老遠都能看見那恐怖的力量碰撞。
任方終于飛了回來,落入水中之后,被怒濤門人撈了起來。
“師父。”顧荷忙湊上去,將他扶在船艙中坐好,道:“你怎么回來了?那打斗的……”
任方狠狠喘了兩口,老臉有些泛紅,道:
“是你師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