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現場后,兩人默默走在如水的月光中,穿過這片田野,穿過那片玉米地。
走到分岔路口時,陳功忽然駐足,看向那片白楊林。
“怎么了?”走在后面的陳功奇怪地問道。
“你有沒有聽見什么?”陳功指指樹林。
陳果側耳傾聽,過了幾秒,搖搖頭。
“可能是我聽錯了,回去吧。”
陳功看了眼樹林,轉身走上通往村子的路,走了幾步突然再次停下,猛地轉頭看向樹林,月光下臉色有些陰郁。
“是不是有事?”陳果關切地小聲問。
“我擔心裘教授他們和老周他們在那里發生沖突…”
陳功把下午從陳曦那打聽來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上午被史文管從烏木挖掘現場趕走后,老周叔侄干脆來了這片隱蔽的樹林,準備試探性挖掘這個事先踩點過的疑似目標。
沒想到,他們看中的這個地點,恰好就是史文管初篩后留給裘教授一行再次篩查確認的目標地點之一。
裘教授等人過來再次撞見老周叔侄,史文管簡直要氣炸了,又一次把兩人趕走,言詞極為強硬,還差點報了警。
老周應該是被激怒了,走之前發了狠話,離開時正好被去接陳曦的陳功遠遠看見。
聽了他所說的,陳果輕松地笑了:“傍晚你去超市時,我在村里碰到馬助理了,他說裘教授他們回城里去吃住了,這大半夜的怎么可能再從城里跑過來呢?”
“這樣啊。”陳功指指已到西天的月亮,笑道:“或許要怪這月亮太美,他們睡不著過來賞月呢。”
他其實并不擔心兩批人沖突,自古邪不勝正,裘教授等人絕對占據上風,他就是擔心老周叔侄會不會同自己一樣,也趁著這大好月色出來行動。
他已經得到的這批金幣位于淝水故道底部,絕對不會是墓葬品,所以他會挖掘。
而埋藏在那里的那批寶貝不一樣,根據挖寶App的提示,他認為有極大的可能屬于一座金代武官墓葬,所以完全沒有覬覦之心。
說來有些矯情,他絕不愿意自己成為一個盜墓賊,至少不能在國內盜墓,無論其中有多少寶貝。
而且那批寶貝更具文物價值,他希望裘教授他們可以順利發掘到,不愿意看到它們落到老周手上。
“花花公子不做,非做文藝青年,陳功,你墮落了!”陳果表情“沉痛”地直搖頭。
陳功再次側耳聽了會,猶豫道:“話是一時興起的玩笑之言,可我剛才好像真的聽到了什么聲音。”
“我知道你可能聽到了什么了,那應該是值守的村民!”陳果認真地說。
“值守村民?”陳功疑惑道。
“還是馬助理說的,史文管臨走給了他一筆錢,請他出面幫著雇傭兩個村民去篩查現場值守幾夜,等文管所做出結論后,就可以撤回來了。
我想如果你聽到了什么聲音,也應該是他們弄出來的吧。”
“這樣啊,那的確應該是了,也有可能是我神經過敏了,我們回去吧。”陳功徹底放下心,自嘲笑笑,大步走起。
陳果剛要邁步,耳邊忽然隱約聽到有人呼救,似乎是女人的聲音,臉色頓時變了。
前面的陳功猛然回頭,同樣臉色大變。
兩人對視不過一秒,陳功先行動了,把背包脫下來塞到陳果手里,拔腿就跑,“我先過去,你去村里叫人!”
陳果一把拉住他,“不行,你一個人過去出了事怎么辦?我們一起去!”
“如果那邊真有事發生,我們兩個人過去也沒用,你必須去叫人,越多越好,這里的人只有你熟悉!”
陳功急促地低吼道,見他還是不肯松手,語氣柔和下來。
“果哥,放心,我不傻,我會見機行事保存自己的,你應該相信我的機智。”
“記住你的話,別讓我后悔!”陳果深深看了他一眼,拎著背包越過他身側,朝村里飛奔。
陳功也奔跑起來。
月光下,田野和樹林之間,兩個年輕的身影朝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奔…
岑可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遭遇此時的境地。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追求極致完美與卓越的人。
學霸之外,她在其他領域也幾乎無所不能,彈鋼琴,吹笛子,書法,繪畫,舞蹈,柔道,等等,甚至連插座和水龍頭都會安裝。
在父母的關愛和幫助下,針對生活中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她同樣準備了完美的應對預案。
可當真正面對這猝不及防的危險時,她才發現,那些所謂的預案全都沒用!
那些練過的武術招式,自衛套路同樣沒用!
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勇氣使用出來。
那把磨得無比鋒利的洛陽鏟高高揚起,那映射出的月光照得她眼睛發疼。
那一刻,即使她一向冷靜,也在一瞬間忘記了一切,只知道尖叫,逃跑。
還好,她終究是個優秀的人,很快就恢復了理智,在激烈跑動時,還可以懊悔。
懊悔自己不該在深夜里出行。
懊悔自己不該來這淝水之濱。
懊悔自己不該熄滅車燈,靜觀月下河水,卻看見了鬼鬼祟祟的人和事。
懊悔自己太過于自信,不該在支援未到時,就獨自以身試險,結果跟蹤監視對方還被對方察覺了,不得不狼狽逃竄…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這月亮太美,和自己小時候在鄉下的奶奶家里過暑假時見到的一模一樣。
在異鄉的夜里,難以入眠的她,見到這樣的月亮,實在沒能忍住追尋親近的心。
不能再懊悔了,還是先跑到安全的地方吧,前面應該是村子的方向。
快要跑出樹林時,岑可待心里微微松了口氣,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自己腳下被拌了下,人朝前方飛了出去。
“噗通。”她整個人重重地拍在地上,差點就背過氣去。
身后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老周,你站住!”一聲厲喝突然在她耳邊響起,緊接著,一雙并不算太有力的手把她攙扶起來。
“岑…同學,你怎么樣?”
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見了一張似曾見過的臉,臉上是一雙溫柔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面都有一個月亮,和天上的一模一樣。
“這月亮太美了!”
她心里冒出來這句話,原先繃緊的身體一下子松垮下來,癱倒在陳功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