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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〇章 掠地(一)

  五月二十三,徐州往西四十里,蕭縣以北山麓。

  天色晴朗,空氣安靜又顯得沉悶,鷹在天上飛。

  崎嶇的山道蔓延,遠遠的消失在山麓的密林里,在山道前方的坡地間,人的呼吸聲匯集起來。

  火藥的味道飄散在人群間,鉛彈被壓入槍膛。

  黑色的旗幟一字蔓延,近千人的隊列,已經在坡地上排開了。

  羅業站在石頭上,看著天上的鷹,大地上隱隱傳來顫動聲,敵人即將到來。

  這是徐州大撤退的整個戰局中的一隅。

  自武建朔九年女真人向南發起進攻,至于建朔十年的上半年,在女真東西兩路大軍的南侵中,中原之地,陸續爆發了數場轟轟烈烈的大規模阻擊戰,晉地整個化為火海,大名府光武軍的抵抗,也最為慘烈。而在此期間,徐州一地的抵抗,則相對平穩,除了冬日里被近百萬餓鬼圍城,到建朔十年的上半年,完顏宗輔、宗弼展開攻城后,徐州據守不到三個月,便在五月中旬開始了撤離。

  相對于大名府五萬軍隊抵抗了半年之久,最后突圍還搭上前來營救的華夏軍萬余,幸存不過數千人的壯烈。徐州的這場戰爭在諸多吹毛求疵者眼中是不夠轟轟烈烈的,至少對于原本邀請華夏軍過來守城的徐州知府李安茂而言,華夏軍的萬人援軍加上他在徐州拉起的數萬隊伍,至少也該在這四戰之地死守半年甚至一年才好。若能殺身成仁,那也全了他對武朝的忠義。

  然而劉承宗等人從一開始便沒有做這樣的打算。

  自這支萬人的華夏軍來到徐州開始,便一直在做徐州附近居民南撤的工作。李安茂已存決死之意,對于疏散民眾并沒有多少看法,反而是盡力地做了大量的配合。到后來徐州城外餓鬼散去,女真人殺來,城中剩余居民趁著開春上路南去,劉承宗與城內近五萬的徐州守軍進行了頑強的防守。

  女真東路軍三十余萬,自去年入冬開始便在做攻城的準備工作,數萬人防守徐州城池兩個多月,隨后劉承宗等人便在一次會議上打暈李安茂,奪了他的兵權,宣布了徐州的撤離決議。

  掛在李安茂麾下的士兵數量多達五萬,但本就成分復雜,一部分是反正之前的劉豫部隊,另一部分不過是為吃糧而入伍的游散之人。李安茂拉起五萬余人壯聲勢,想將華夏軍拖在這里,但這五萬人原本就沒有戰斗力,華夏軍到來之后,與這些人一同訓練,整肅軍紀,開會談心,這才將他們戰力提起來一部分。眼下華夏軍說要走,徐州守軍中便再沒有肯聽李安茂命令死守的,對這經歷了兩月戰爭的數萬人的收編,順理成章地化為了現實。至少在撤退的過程里,還真沒有人敢不聽華夏軍的調配。

  徐州自古是四戰之地,城池居于盆地之中,周圍皆是地形復雜的山嶺與河流,崎嶇的地形易守難攻。宗輔宗弼的東路軍為求速勝,選擇的也是猛烈攻城而非將城池圍成死地的戰略,女真人圍三闕一,數萬軍隊的突圍并不艱難,此后的撤離過程才遭到了女真大軍的猛烈追擊。

  但對于整個撤退的計劃,華夏軍自去年便開始勘探、推演,待到大軍出城,劉承宗以華夏軍的骨干力量分為數股,選擇崎嶇地形有條不紊地進行阻擊、撤退,后方女真數萬追兵從不同方向涌來,反而被打得狼狽不堪。到得五月二十三這天,蕭縣以北朝先嶺,成為整個大撤退的前沿支點。

  過萬的遼東軍正從附近殺來,領軍者是遼東漢人將軍劉光繼,而華夏軍一方是羅業率領的近一千二百人的特種團。他們是作為華夏第五軍的一個實驗兵種而組成的,整個配備并未經歷實戰,但組成整個特種團的卻都是華夏軍中的老兵了。

  這支特種團在先前的徐州守城戰中表現得中規中矩,并未使用他們全員配備上的新武器因為在守城戰中的效果并不見得好。到得此時選在朝先嶺做防守,一是因為此處地形最為理想,二是因為附近友軍撤退后,這一處山口位于前線的突出點上,防守的壓力可能最大,而還有羅業并未跟太多人說過的第三點:按照先前的戰術推演,這一處地方最有可能遭遇到敵人軍中先鋒大將的光顧。

  而女真軍中最厲害的先鋒大將,莫過于幾乎主導了整個東路軍進攻態勢的女真“四太子”,金兀術。

  在羅業看來,這里是最合適讓新武器發揮光芒的地方。

  如果事有可為,他想拿個人頭。

  只可惜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殺過來的并不是兀術。

  這一年的女真南征,距離第一次南下已經過去十余年,東西兩路大軍興兵近六十萬雖然經過了數年時間的修養,但曾經打下“滿萬不可敵”威名的女真士兵不可能擴張到這個數目,事實上,新加入軍隊的女真孩子,其實也很難再現當年那從白山黑水中殺出來的勇武了。

  于是整個軍隊,便有眾多它族的加盟,如女真國內第二等的渤海人、契丹人、奚人、漢人等等,雖然在后世而言一家漢不說兩家話,但在這個年月里,遼東漢人是看不起南人的,在他們眼中,勇武的女真人自然更值得追隨,跟隨著女真人在南征過程中闖下一番功名,也是極為理所應當的事情。

  遼東漢人此時在金國地位不高,也是因此,為了提高地位,只能拼命。劉光繼是宗弼麾下的一員猛將,他性情暴戾,以治軍嚴苛、用兵兇猛著稱。在他的軍營里,最初每天要將一名漢奴鞭笞至死,以給眾多遼東士兵驚醒懦弱的下場:“不敢流血的就去當奴隸!”后來太宗立下法令不得隨意殺死漢奴,劉光繼便每天剁去一名漢奴的手腳,若重傷至死,以他的地位,也只是交錢認罰事實上在宗弼的維護下,即便罰金,劉光繼基本上也是不需要付的。

  雙方照面之前,海東青與斥候便傳來了訊息,阻隔在前方路口的,約是華夏軍的一支千人隊,由于前方地勢開始收窄,戰斗打起來對于進攻一方不利,而且華夏軍先到,地勢稍高一點的地方必然已經安排火炮,進攻的第一波,自己這邊必然要承受巨大的損失。

  將對方軍陣納入視線的第一時間,劉光繼在千里鏡中也發現了對方那奇怪的排成長列的陣勢。此時的步兵陣多以方陣為主,即便大炮的出現對于方陣造成了巨大的威脅,但仍舊需要保持方陣,否則戰場之上容易混亂,而且經受不起對方的沖鋒。但前方的陣列僅僅是兩到三排人,手上拿的是華而不實的突火槍。

  武朝的這類煙火武器,幾十年前就已經有了,然而基本沒什么大的作用,射程短威力差,容易爆膛炸自己眼睛。雖然自華夏軍崛起后,各方勢力對于火藥都變得極為重視,但至少對于這突火槍,暫時還未曾在哪場大戰役中發揮光彩。

  劉光繼知道華夏軍的威名,這時候看見不太能理解的畫面,他皺了皺眉,然而在他的背后,并沒有多少轉圜的余地。在宗弼的命令中,他必須迅速地突破朝先嶺,切入正在撤退的華夏軍的中路。

  即便有大炮,也是一樣打……

  略看了看對方的整個防御線,劉光繼咬了咬牙,這樣的收縮地形中,自己要進攻,對方的大炮是最怕的武器。但沒有其它的辦法,在過往的經驗中,大炮越是猛烈,進攻也越要激烈,唯有一口氣突破到對方陣地當中,才能打破對方的防御策略。好在自己這邊,人手終究是夠的。

  “娘的!人死鳥朝天……”劉光繼沖自己的手掌吐了兩口口水,隨后揮動了長刀:“吹號!兒郎們,都給我準備好”

  凄烈的號聲響在這山口之中了,各軍列陣,劉光繼策馬而行,在己方軍陣前大聲地鼓舞著士氣。另一端,羅業的目光沉穩,他走下觀察的大石頭,來到陣型一側,接過鼓槌,開始用力敲打起前方的大鼓來。

  鼓聲轟鳴,隨著呼吸而動,軍列中的士兵端起了如林的槍口。戰場廝殺,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這一刻,渴望著迅速決定戰斗的雙方都將士氣提振到了最高。

  這一天的午時三刻,劉光繼的軍隊展開了沖鋒。周圍的地勢復雜,迂回包抄已經太遠,他不可能等下去了。在軍令的驅趕下,軍隊的前鋒在一支輕騎隊伍的帶領下呈扇形涌入山口的坡地,大炮的聲音響了起來,軍列如潮水般涌上,這支遼東軍隊歇斯底里的吶喊,射出了第一波箭矢。

  華夏軍的一方,面對著射來的箭矢,長長的隊列紋絲不動地舉槍站立著。由于隊列狹長,這倉促而來的拋射并未造成多少的傷亡,有稀稀拉拉的幾人中了箭。前方的沖鋒洶涌而來,輕騎馬隊與后方士兵拉開了距離,陣型隨著地勢收縮開始匯集。有人的手高高的舉在空中。

  “穩住”

  “穩住”

  “放!”

  扇形的山口處,馬隊已洶涌而來,一排長長的火槍轟然發射了。六十余丈的看起來并不長的陣列,三百聲槍響,三百簇青煙,三百發的鉛彈越過了地面,同時向前延伸,血花在前方綻放開來。

  火槍發射之后,士兵已迅速的蹲下。隨著變化的鼓聲,第二隊的三百支火槍已經舉起來。

  “第二隊預備”

  “放!”

  青煙在無數轟鳴中升騰。

  “穩住!”

  “第三隊預備”

  “放!”

  收縮的坡地,化為吞沒生命的巨口。

  這是徐州大撤退的一隅,它并未阻止住女真人南下的步伐,在當時,也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在整個徐州大撤退的過程中,劉承宗利用復雜的地形優勢展開反攻,先后擊潰了數萬試圖搶功的女真追兵,收割了女真東路軍的數千人頭。而在五月二十三這天朝先嶺的戰斗中,羅業打散了劉光繼的瘋狂進攻后展開反攻,于未時二刻斬殺了因為戰局失利而率隊沖鋒的劉光繼,進而打散整個攻擊隊伍。

  在女真人與華夏軍進行的一系列戰役中,面對著華夏軍這樣的武勇,女真方面漸漸的也見怪不怪了。

  閃電霎時間亮起來,轟鳴的雷聲震動天空。

  成都,雷雨。

  茶樓的房間里,成舟海面色陰沉地站在窗邊,聽著下方的街道與廣場上傳來的沸騰的人聲。一場公審大會已經進入尾聲了,人群之中罵聲幾乎掩蓋了天上的雷聲:“殺了那老東西”

  “他們一家都不是好人”

  “殺!殺殺殺”

  這場公審大會,審判的是先前預備決堤岷江的大儒陳嵩一眾黨羽。這些人是四月二十七被抓住的,原本準備十天左右進行公審,但為了將整個事情做得完備,打出華夏軍方面法院的名氣和口碑,整個流程走得相當細致,一切證據、證詞與抓捕過程也都通過報紙和說書的方式對外公布。到得這天,陳嵩被判處死刑,以及其一眾黨羽的處置決定陸續宣布,雖然猝不及防的下起大雨,成都城內前來圍觀的人群仍舊將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在整個審判推進的過程里,來到了這邊的成舟海一直在跟寧毅協商,希望以某些妥協或是利益交換的方式換下這位義無反顧的老儒生,然而寧毅始終不曾松口。此時當眾宣判,整個事情業已塵埃落定,成舟海的神情明顯的并不愉悅。他是城府頗深之人,但在寧毅這邊,卻也并不在乎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來。

  “下方的陳嵩,比之當年的錢希文如何?當年女真人殺到汴梁,你也好,老師也好,都曾考慮過決黃河,你在夏村甚至都做過前期的準備!怎么,他就是壞人,你就是好人了!?”

  他用手敲打著窗戶,望向正坐在房間里喝茶的寧毅。此時房間里除了他與寧毅,還有秦紹俞與宋永平兩人,宋永平被成舟海帶來談與華夏軍進行的“生意”的,他帶來宋永平,寧毅便找來被林惡禪打斷腿后坐了輪椅的秦紹俞復雜談判事宜,以平衡生意中的人情問題。此時寧毅放下茶杯,抬了抬眼睛。

  “當年錢老殉道,只是牽連自己,他是肯定比不上的。汴梁之禍,面對的是女真人,若是實在打不過了,只能同歸于盡,如果你們把華夏軍看成跟女真人一樣的異族,那我跟老秦,確實跟這陳嵩沒區別。不過我至少不搞大屠殺,多少比女真人好一點吧。”

  “亡其道統與亡其國家的區別有多大?”

  “你要抬杠那確實沒有多大,但我要亡道統也是確實了你們的道統有問題之后,而且你我都找不到改良辦法之后。又不是因為我是個小孩子,你如果接受我的看法,然后說服我,我是會改正的。如果你不想抬杠,陳嵩就是個王八蛋,你我都清清楚楚,無論從人心還是從利益上來說,殺他我都理直氣壯。你如果坐在我的位置,你會讓一個準備決岷江來反對我的人活著!?”

  這幾日里,兩人充滿火藥味的抬杠已經不是第一次,秦紹俞與宋永平兩人也都只能置身事外。事實上,成舟海是為了代表公主府與寧毅合作而來,寧毅這邊也并不藏私,這些時日以來,帶著成舟海參觀了許多地方,甚至于此時在運作的部分兵器工廠,基于格物學發展而來的部分先進理念,都一一向成舟海透露出來。

  寧毅并不在意成舟海學去華夏軍的東西,甚至于他更像是主動的在“污染”成舟海的思維。這天上午他們原本參觀的是成都城里一家新建的火槍工坊,還未看得透徹,便來這里參觀公審。成舟海與寧毅爭論了片刻,事情業已塵埃落定,他也不再強求。

  雙方都沉默了片刻后,成舟海才說道:“我知道你對火器一直極為熱衷,然而突火槍這東西,武朝原本便有,你真打算將它放到戰場上去?我知道這東西,用起來繁瑣,容易炸到自己,射程不如弓箭,這些問題,你都解決了?”

  “當然沒解決。”寧毅拿著茶杯,“但事情總會慢慢解決,弓箭的潛力已經到頭了,一把好弓做起來,兩三年的時間都有,一個神射手的培養,十幾年的時間。火槍一開始確實問題很多,如今也只是慢慢追平射程,但是隨著流水線技術的進步,它的制作慢慢的會比弓箭快得多,射手的培養也很簡單,將來就算是一個女人拿著槍,都能打死你。人力有窮,物力無窮,格物之學,還遠遠沒看到頭呢。”

  “那……這東西賣給我?”

  “可以啊。”寧毅笑著說道。

  成舟海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一旁宋永平、秦紹俞的眉頭也都皺了起來,秦紹俞的目光是輕松的,宋永平則多少顯得警惕。

  有陰謀。

  寧毅嘆了口氣,站起來,卻并不避諱:“我可以賣給你們火槍,我甚至可以賣給你們整個格物學的理念,你們如果真能學起來,打敗女真人,那當然最好。但你們學不起來,敵人來時,你們想要點好東西,但格物之道無窮無盡,永遠有更好的東西,如何保證自己永遠看到更好的東西,那么所有人都得打開自己的思維,不可被一些理所當然的事情捆綁。民要使知之,你們敢嗎?今天君武可以推動格物,不過是因為今天要打仗,仗打完了,民還是使由之比較好。“

  “火槍賣給你們就賣給你們,不怕你們仿制,你們仿制好了,我又有更好的火槍了。而且仿制也未必現實,你們時間不多了。”寧毅笑了笑,手指敲打了一下茶幾,“今天早上傳來的加急消息……”

  他道:“西路軍……希尹帶先鋒渡河了。”

  窗外的雨還在下,不久之后,都江堰附近出現管涌的消息傳來,寧毅便帶著人奔赴回搶險前線哪里都有自己的問題。女真一方,為了應對國內隨時出現的問題,東西兩路大軍都不得不加快了自己南下的速度,五月底,希尹帶領西路軍的前鋒率先渡過黃河,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抵達襄陽前線,配合東路軍進攻鎮江一線的戰略意圖。

  在渡江之后不久,希尹便接到了之前在徐州前線戰場傳來的消息,朝先嶺火槍的出現,更引起了他的警惕。事實上,火器的潛力被發掘出來之后,華夏軍、武朝、金國三方都在研究它的應用,在希尹負責的大造院內,也曾研究過突火槍,但并未出現決定性的突破。

  接到消息的這天,浩浩蕩蕩的大軍正在黃河南岸的港口集合,旌旗如林蔓延。希尹站在港口外的城頭,恍然間像是看見了西南那支華夏軍的身影,那支在這十余年內不斷反抗的漢人軍隊。如今女真的軍勢仍舊占據上風,如果繼續下去,女真仍然會占據上風,但是……

  要趁著這一戰的機會,底定天下。

  他沒有再多想,只是在心中再次確定了南下之初的想法。

  如果他還年輕,他或許并不愿意配合宗輔宗弼那西路軍的攻勢,而是更愿意自己一方掃蕩整個武朝,最好宗輔宗弼等人還能多出點黃天蕩那樣的簍子。

  但這一刻,希尹將這樣的想法收了起來。

  臨安,六月。

  天氣炎熱得只能聽到蟬鳴的聲音。

  公主府的書房里,冰鎮的蓮子羹放在桌上,已經不再涼爽了,房間也沒有過堂風。天南地北各方的訊息在這處書桌上聚集。周佩從案牘之中抬起頭來,她的額上有汗珠,面上卻微微有些蒼白,她覺得空氣壓抑,將一只手撫在左邊的胸口上。砰砰砰砰,那里傳來的是猶如鼓聲般的響動。

  在她的面前,有從西南傳來的消息,有從北面傳來的消息。事情未曾到來之前,人們可以幻想各種各樣的轉機或者解法,但這一刻,事態越來越清晰和穩固下來,能夠從日常的工作中不斷推進的準備,已經到達能力的極限了。

  長江以北的前線地區,戰爭的準備已經推到了能夠推動的極限,軍糧與軍械的運輸、分配,對奸細的清理、對防線的鞏固,力量都已經用到了極限。每一天都在殺人,偶爾還會出現被逼反的流寇,但這也是為了維持整個戰局的必要。至于西南傳來的訊息,成舟海每隔幾天都會將各種見聞與鐵血的消息寫在信上送過來,周佩能夠看見的,也是在各類消息中彌漫的硝煙與繃緊的那根心弦。

  這樣的氣息讓她感到心悸,就像是賭徒等待著打開骰鐘的前一刻,像是犯人等待著宣判出口的那一瞬間。整個臨安城的氣息都壓抑而沉默,這一刻,沒有官員與主戰派唱反調,皇宮之中,周雍已經連續數日未曾去過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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