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失蹤的長兄之名面對世人的女子使徒。
此時面無表情地站在陳浮生與另一名陌生男子的身邊。
她終究還是選擇相信陳浮生一次。
無他。
僅是因為陳浮生竟敢拿出東境的半數權柄放在她的面前,只求她信東境一次。
如今東境防線大開,二十一座堡壘相互勾連,竟隱隱呈現出囊括整座境域的大型煉金法陣的趨勢,有固若金湯之勢。
只留下一座堪稱門戶大開的魔都,還有立于最前方的一座新建城池。
放棄了沿海所有戰線,所有戰艦航母盡數停靠在相對安全的地方,無人看守。
似乎東境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
陳浮生遙望遠處云海中若隱若現的十二道身影,感受著那撲面而來,毫不遮掩的猖獗氣焰。
他嘆氣道:“大陣勢!為我陳浮生一人就出動了十二位,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氣質出塵的中年男人,此次專門從境外遠道而來。
“就憑你身為天國序列第五尊位,你陳浮生就配得上這等陣勢。”中年男人微笑道。
身為無垠海域類人同盟的議員之一,中年男人此次特意來訪的原因,其實與外面那十二位“惡客”沒差多少。
只不過手段更委婉,或者說其人更貪婪,妄圖不動刀兵就奪得頭籌。
中年男人遙望那十二位,不禁心驚肉跳。
沒想到此次的那位國主竟然也來了。
單憑類人同盟的名聲,恐怕壓不住這位。
而最好的情況……
就是得了陳浮生自愿交出的神權碎片后徑直離去,至于承諾什么的,哪比得上自身性命?
想到這里,中年男子濃眉揚起,肅聲道:
“陳境主,我們之前的交易依舊有效,只要你自愿將你執掌的神權碎片交給議會,議會將接納現世東境進入類人同盟,提供相應的庇護。”
說到這,他加重語氣,似含威脅道:“你也看到了,整整十二位,遠不是你們東境能抵御的。”
陳浮生神色沉重,目光凌厲道:
“若我自愿交出神權碎片,類人同盟就愿意出手庇護我東境?”
中年男人笑容洋溢道:
“當然,此前議會之所以不批準東境加入,原因陳境主應該也能理解,但若陳境主愿意交出自身神權碎片,那就截然不同了。
這等大功,議會會記在整座東境的頭上,此后百年,議會將保證東境太平安生。
另外東境不是一直想向外開拓嗎?聯盟的絕大部分資源渠道,都可以向東境開放!”
陳浮生皺眉,語氣淡淡道:
“議員閣下畫的大餅也未免太圓了些,我只問一句,議員閣下如何能保證你承諾的一切,只靠一張嘴?”
中年男子心中一喜。
他不在乎對方的態度,只要上鉤就好!
他賭的就是陳浮生知道眼前是必死之局,為保東境只能求助于外力。
而他就是那個天降的“外力”!
中年男人極有風度地從懷中取出一張契約書,微笑道:
“這是我來此前,議會交付我手的契約,只要陳境主愿意簽署,議會自然會遵守承諾。”
陳浮生挑眉,接過了他遞來的契約書,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后冷哼道:
“只是一份最簡單的契約,議員閣下是在欺我沒見過世面。”
中年男人搖頭,鄭重其事道:
“陳境主誤會了,這是議會的一種表態形式。”
“類人聯盟屹立數千年不倒,很大一部分源由就是議會從來未曾失信過任何一方!”
“更何況……”
“如今除了類人同盟,恐怕已經沒有人能向現在的東境伸出援手了,陳境主請盡管信任類人同盟與議會一次!”
熟悉的語句傳入一旁保持沉默,只是跟隨的女子使徒耳中。
她聽著最后一句話,總感覺渾身不舒服,莫名的怪異感繚繞心頭。
請盡管信任類人同盟一次?
這話怎么感覺哪里聽過似的?
原來是陳浮生那日與她說過的類似話語。
另外,境外那個仿血族等族群建立的類人同盟,什么時候有誠信可言了?
不怕把她活生生笑死?
維奧萊特望向那個中年男人的目光愈發古怪。
同時眼底隱隱不耐。
她自然能看出來,此時的陳浮生完全是在將這人耍著玩。
可她賭上一切來見他,不是為了看他耍猴的!
“玩夠了沒有?”
維奧萊特冷冷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中年男人皺起眉頭,終于將注意力轉到陳浮生身邊蒙著面紗的女子身上,不悅道:
“陳境主,你這位后輩是何意思?我們商討的是關乎一境存亡的大事,何時在玩了?”
心情因為這位議員而大好的陳浮生面露歉意道:
“議員閣下莫惱,這位其實不是我東境之人。”
“哦?”中年男人再度望了眼蒙面女子,神色冷淡道,“既不是東境之人,為何一直旁聽你我二人間的商討?”
陳浮生心中感慨,若境外生靈多如此人,那東境統一天下指日可待!
他好心解釋道:“這位是這一任第一使徒閣下,此次我東境有幸與這位達成了一項交易。”
聽到這一句話,中年男人面色剎變。
他望向女子使徒的目光已是滿滿的忌憚和驚懼。
維奧萊特面色漠然道:“陳浮生,好玩嗎?我賭上一切來此,可不是陪你在這演戲的。”
陳浮生無奈道:“煩請使徒閣下再等上一個小時,時候還未到。”
維奧萊特凝眉道:“你到底藏著什么底牌,為何直到此刻也不愿展露給我看?”
陳浮生撓了撓頭,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啊。
總不能說,他后面有人吧?
沉思片刻,陳浮生開口道:“使徒閣下,是否還記得你的那位兄長?”
維奧萊特淡淡道:“你不正是因為他,才會選擇纏上我的嗎?”
陳浮生苦笑,猶豫稍許后,嘆息道:
“是,也不是。”
“我也不瞞閣下,當年閣下那位兄長的死,東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竊用了一位前輩與閣下兄長間的交情……”
“而此次愿意為閣下出手的,正是那位前輩,也就是你那位兄長僅有的幾位好友之一。”
維奧萊特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就是我要找的‘債主’?”
陳浮生平靜道:“準確的說,那位是東境的‘債主’,而閣下則算是那位的‘債主’。”
維奧萊特目光閃爍道:“他是誰?前任使徒之一?”
在她看來,既然她那位兄長是前任第一使徒,那僅有的朋友恐怕也是使徒之一。
陳浮生鄭重道:“他是誰,閣下很快就能知曉!
使徒閣下只需知道,那位愿意出手碾碎你的一切枷鎖,憑此悼念當年的友人。”
一直插不上嘴的中年男人面色變幻不定。
他剛要打斷二人的話,已經失去演戲興致的陳浮生淡淡道:
“議員先生,就到這吧,恕不遠送。”
中年男人神情驟變,他聲音陰冷道:“你剛才果然在戲耍我?!”
陳浮生古怪道:“為何是我戲耍你,而不是你在戲耍我東境?
還是說,議員閣下真當我是蠢貨不成,連你那些扯皮都看不出來?”
被當面揭穿小心思的中年男人面色一沉,想開口放幾句狠話,卻又考慮到此地是對方的地盤,只能強行咽了回去。
“希望我們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中年男人加重語氣,冰冷道。
陳浮生笑瞇瞇道:“那應該不會太遠,議員閣下慢走不送,東境隨時歡迎你再來。”
等到此人怒而離去。
維奧萊特突然開口道:
“陳浮生,你知不知道我賭上的是什么東西?”
陳浮生停下腳步,沉聲道:“一座樂土,數百萬無辜信徒。”
維奧萊特嘆息道:“你知道就好,其實我來了此地后就已不在乎了,你若騙我,那我就拉半座東境給我和我家人陪葬。”
陳浮生無奈一笑,卻也不再解釋。
這位真名為維奧萊特·諾曼的第一使徒,其實頗為“無辜”。
身為第一使徒,手下七位大主祭中有六位都是地獄之眼中那群偽神的耳目,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而為了守護原屬于她家鄉,后被強行轉入樂土的那數百萬無辜“人質”,她只能默默承受著一切來自地獄的苦難。
在這一代七位使徒中,這位無疑是受鉗制最深,也是最身不由己的。
此次東境大劫,那群時刻注視著現世一舉一動的偽神們,必然會脅迫這位第一使徒趁機掀起規模千萬級的血祭!
但好在……
那位前輩愿意為其出手斬斷束縛。
而一想起那一位,陳浮生心中就忍不住一嘆。
當年東境的所作所為,哪里只是不光彩,可謂卑鄙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