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生靈皆有‘三性’,其中神性潛藏最深,人性與獸性往往糾纏極深。”
林珞然漫步在廢墟中,右手指間上頂著一輪小小的血色殘月。
“‘三性說’嗎?”
周懷之饒有趣味道,
“我當年突破不落階位時,的確感受到了一絲觸動,那種感覺很奇妙,仿佛自身的視界被拔高到了不可言的層次,以極高的位格俯瞰塵世一切,妙不可言,只可惜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差點讓我都以為只是錯覺,若非我身為乙太序列的法外者,還真發現不了潛藏在心神深處的那抹神性”
林珞然淺笑道:“剛突破第六位階就能觸及心中神性,想來周叔與‘神權’間的距離已經不遠了。”
周懷之瞥了眼珞然妮子指間的血月,竟是極為罕見地露出艷羨之色,搖頭唏噓道:
“距離再近也還有一段艱難跋涉的路程,哪里比得上你這妮子,不聲不響就將那位藏匿在此地的血月神權拿到手了。”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珞然你究竟是何身份,莫非你前世真是血族的黑夜女皇?”
感慨結束后,周懷之試探性地問道。
林珞然笑吟吟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卻唯獨不說話。
這既搖頭,又點頭的,到底是還是不是?
周懷之無奈聳了聳肩,放棄了這個問題,卻也沒多大失望。
畢竟本就沒抱著真能從這狡黠似小狐貍的妮子口中套到真相的希望。
下一刻,周懷之又啞然失笑道:
“此地血月神權與附帶的隱秘神權都落入了你的手中?這么說,那位至上者豈非是要失望而歸了?”
那位跟隨長安,又或者說引導長安進入此地的天國至上者來此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尋回早年丟失的“晝夜”神權,可如今代表黑夜神權部分威能的血月與隱秘,悄無聲息地落入了林珞然的手中。
不知道等那位至上者搜遍此地無果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想想就有些期待。
林珞然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道:
“這可與我無關,周叔你之前也看到了,是這頂小月亮自己飛入我手中的!”
周懷之笑而不語,心中卻是忍不住驚嘆一聲,對于身前少女的身份愈發好奇。
正如林珞然所言,就在先前某人將群星投影拉落此間的時候,天上那輪藏匿著部分神權的血月主動飛落至少女的手中,全無反抗之意,反而似有一絲……
雀躍?
就好像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
周懷之心中暗自搖頭。
僅僅是這一件事,就足以證明在論及對黑夜神權的涉足上,林珞然擁有著比那位天國至上者還要高的掌控力度。
在黑夜有關的神權方面,比那位號稱執掌所有“大空”權柄的至上者還要精深嗎?
這可真是……
讓人匪夷所思。
周懷之抬頭望向遠方那座殘缺嚴重的浮空城市,好奇道:
“那里應是塵埃落定了,你難道不準備去找他嗎?”
林珞然的目光順著望去,神情首次有些沉重,搖頭輕嘆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的他已經被神性的一面取代了。”
“如今高坐那座殿堂之內的,不是長安,而是一尊舊日真神!”
感受到珞然口中的沉重,與那全然不似玩笑的神情,周懷之瞇起了眼。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地,又對此地秘聞了如指掌,全因顧老爺子給他送來了一封信。
信上交代了這座被瀛洲派系命名為的迷境的真相。
同時還附帶了長安與那位至上者與此地的關聯。
可眼下珞然口中的狀況……卻是完全出乎了他們這邊的預料。
“神性的一面?”周懷之目光微動,若有所思道,“其實我一直在思索長安的真正根底,并非是他的來歷,而是作為‘紀長安’這一面的他的根源。”
“按顧老爺子所說,當年與紀淵簽訂契約的‘長安’可以理解為另一個人格,以自身存世根基為基礎,為如今的長安奠定了新生的根基,那么……”
“新生之前的長安呢?”
“長安真的是從‘無’到‘有’嗎?”
說到最后,周懷之竟是自己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的問題。
“我看未必!”
林珞然則早已仰頭望向高空中那道威嚴入獄的身影,眸光幽然。
這世上幾乎全部生靈都是從凡靈開始,于升華之路上一步步前進,最終觸及神靈領域,踏入真神的層次。
可對某些生而神圣的存在而言……
卻是恰恰相反。
從最純粹的神性到雜糅進部分人性與獸性,從神上神跌落至真神,再從真神跌落至凡靈之流。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沒有人知道。
當年她也親自開口問過那人,而那個讓自己降格為從神的他只是低頭望著紛雜繁亂的塵世。
一言不發。
只是沉默。
神性?
人性?
獸性?
生而神圣者,何來后兩者?!
在漫長到仿佛海枯石爛的沉默后。
紀長安語氣艱澀地問道:“獸性代表的是最純粹的欲望與野性?你是守護,他是中立,而我……則選擇的是毀滅?”
“安格烈那日說是我親手覆滅了云上天國……他沒有騙我,對嗎?”
面對另一個自己的逼問,那個男人沉默地與神國內的那尊身影對視良久,終于緩緩點頭,語氣幽幽道:
“云上天國確實滅于你手。”
“事實上……發生在約一千年前的大破滅之日,便是你一手造成的。”
“那一天,你以第四權柄埋葬了第二紀元的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