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咕很是萎靡不振了一段時間,他并沒有去找醫生,因為都克鎮上只有一名醫生就是這位祭司大人自己。蕭咕有資格學習神術,而且身為神殿祭司修習神術是日常事務之一,不過并非每一位祭司都是出色的神術師,這還得看個人的資質以及修養。
蕭咕僅僅是入門喚醒力量就用了好幾年時間,最后還是在敘亞神殿中大神術師歌烈主持的儀式下才完成的,但至今也不過勉強達到二級神術師的標準,會使用不多的低階神術,包括祈福神術,其中最重要的是治療神術。
祈福神術中的治療術,是一位鄉村神殿的祭司最重要的修煉內容,這不僅是他本人獲得居民尊重的保證,也是一種神跡的象征。
當眾吐血昏厥已經快一個月了,蕭咕大人沒少給自己用治療術,緩過來之后身體早已沒什么問題,就是感覺一直萎靡不振,心里總像堵著什么東西。他有一個心病必須要去掉,終于等到了時機,這天用完早飯,他叫來了神殿內的仆役馬企。
蕭咕是鎮上唯一的祭司與書記官,但神殿里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有很多工作都是仆從與助手來完成的,蕭咕大人養尊處優,平常親自經手的工作不過就是登記而已。馬企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幫著打理神殿內的日常事務、管理其他的仆役人員,且此人已經擁有三級體術的成就。
蕭咕大人今天很是和藹可親,看見馬企就微笑招呼道:“過來,坐下。”
馬企有些受寵若驚:“大人,我與您同席而坐是否太失禮了?”
蕭咕大人故作不悅道:“這是什么話?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最信任的伙伴,坐在一張桌子旁有什么不可以嗎?快坐下,否則我會生氣的!”
馬企欠著身子在桌旁坐下了,蕭咕將桌上的一盤點心推到了他面前,那是仆人們在鎮子東邊的山林里采摘的一種新鮮野果,酸甜可口。馬企拿了一個,小心的吃下。蕭咕笑著問道:“你的體術已經達到三級了吧?離中階武士的成就只有一步之遙。”
馬企趕緊答道:“我原本只是鎮上的普通礦工,是您告訴我礦工技藝中有類似體術的內容,并且將修煉體術的書籍讀給我聽,我才能擁有這種成就。大人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我并沒有告訴其他人。”
蕭咕很開心的笑了:“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假如你能成為一名中階武士,我可以到城邦的大人們那里為你通融,幸運的話,可以找個機會讓你成為貴族,至少也可以讓你成為本鎮神殿的武士、有神職的副手。”
馬企趕緊站起身來,推開椅子退后一步行禮道:“多謝蕭咕大人,我不知道該怎樣報答您。”
蕭咕擺了擺手:“坐下,坐下說話。……馬企,我前幾天要你調查的事情,弄清楚了嗎?”
馬企重新入座,認真的答道:“根據您的吩咐,我這十天一直在注意阿蒙,他除了經常去老瘋子家,半夜還一個人去黑火叢林,穿過亂石間一條很隱蔽的小道。”
蕭咕皺眉道:“他的膽子真的很大,一個孩子半夜進入黑火叢林?他去做什么?”
馬企搖頭道:“我不知道。”說完這句好像又覺得這么回答不合適,想了想又說道:“他是不是又去找礦核了,上次在黑火叢林里揀到那么多礦核,還想去碰碰運氣?”
大半夜去找礦核?蕭咕心里有些疑惑,又壓低聲音問道:“我要你辦的另一件事呢?”
馬企同樣低聲道:“阿蒙半夜出去的時候,我去了他家三次,那個酒鬼根本就沒有察覺。他家的東西很少也很簡單,不用翻就一目了然,我找到了幾十枚銀幣還有兩枚金幣,按您的吩咐,沒有發現神石就不要動任何東西。那些神石應該是被阿蒙一直隨身帶著,我記得它們是被一張羊皮包著。”
蕭咕將身子湊了過去:“馬企,今天夜里,我希望你去做一件事。……”
一番密語之后,馬企臉色發白神情也有點發僵,一時沒說話。蕭咕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后,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那二十枚神石,都歸你了。至于還有一枚藍色的神石,請你供奉在穆蕓女神殿中,不要被任何人發現,這是敬獻給女神的。我不會在場,你也沒有交給我,記住了嗎?”
見馬企還沒答話,蕭咕把手按在了他的肩上又說道:“如果你能成為一名中階武士,我一定為你申請到神殿武士的職位,你就可以不必繳賦稅還能領取俸祿。至于那筆錢,如果作為贈送給城邦大人的禮物,你將來說不定有機會成為本鎮的第三位貴族。人生如何,你自己選擇,但別忘了現在,我正把你當作最信任的助手。”
馬企咬了咬牙,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終于點頭道:“大人,我明白,一切按您的吩咐!”
蕭咕走到角落倒了兩杯酒,重新坐了下來遞給馬企一杯,又很嚴肅的搖頭道:“錯了,你一定要記住這不是我的吩咐!假如被人發現,只能說是你自己要跟蹤阿蒙,企圖找到他揀取礦核的地方,而我并不知情。”
夜半無人的黑火叢林,阿蒙坐在泉水邊練習水元素召喚,這天他并沒有修煉老瘋子教的神術。孩子的天性畢竟喜歡玩耍,阿蒙將水元素神術當成了一種游戲。環境中的水被控制、凝結成細小的微晶,像是一層霧氣,在水面上飄來飄去還變化成種種形狀,很有趣!
時而是微小的水滴,時而又是細碎的冰晶,時而消散于空氣中。
阿蒙玩的正高興呢,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背后的肌肉有些發緊,就像被人盯著一般。他停了下來,左手悄悄的取出幽藍水心,右手握住了身邊的一根棍子。半夜穿越陰森的黑火叢林,阿蒙當然沒有空著手,他帶了一根很特殊的棍子,是除了神石之外他家里最值錢的東西。
阿蒙的父親是個酒鬼,在阿蒙的母親去世后尤其嗜酒,但年輕時也曾是都克鎮最好的鐵匠。那根棍子就是酒鬼父親很多年前留下來的紀念品,看上去就是一根不太直的樹枝,表面痕跡斑駁,黃的是銹、黑的是灰,幾乎辨認不出這是一根最上等的精鐵胚。
都克鎮的礦工被禁止將加工出來的鐵打造成鎧甲兵器,也沒人教他們怎么打造,出產的只是鐵胚及精鐵胚料。最上等的精鐵礦砂卻不是在礦場開采出來的,而是在富含鐵礦的山地中生活的一種鐵甲獸的糞便中淘煉出來的,非常難得。
阿蒙的父親年輕時為了考驗自己的技藝,悄悄收集最上等精鐵礦砂,冶煉打造了這么一根胚料。后來他也一直沒把這根“棍子”拿去換酒,就放在爐火間里,做為撥弄煤炭的燒火棍。阿蒙每次夜間穿過黑火叢林,就隨手拿著這根棍子當拐杖,同時還可以防身。
陰森的黑火叢林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危險,如果不迷路的話,這里其實是個很安靜的地方。但偶爾也會有野兔與野狗出沒,聽見人聲就逃竄的很遠。不過在最饑餓的時候,野狗也可能會襲擊人或羊群,小心一點總歸沒錯。
阿蒙手握棍子,悄悄的向四周望了一圈,月光寧靜毫無聲息,什么都沒發現。周圍遍布黑色的怪石和叢生的灌木,是最適合隱藏的環境,就算有什么東西躲著也很難看見。不知為什么,阿蒙總覺得不安心,他突然閉上了眼睛,左手握緊了幽藍水心。
幽藍水心發出藍幽幽的光芒,但被阿蒙握住并沒有照射出來,不知不覺中,淡淡的霧氣從泉水上空升起,飄蕩在周圍的叢林里。阿蒙借助幽藍水心,將自己所會的、最簡單的水元素召喚神術發揮到最大能力,果然發現不對勁!
在神術范圍內,空氣中的水霧悄悄的被他召喚感應,阿蒙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水霧飄蕩之間石頭與樹叢的形狀,在他身后大約幾十步之外,有一個人!這個人藏在一塊怪石后面,露出半個腦袋穿過樹叢正看著他,手里還拿著一樣東西,形狀很熟悉,就是都克鎮最常見的礦工大錘。
元素神術通常不會被用來偵測,因為它的感應范圍比偵測神術要小得多,而且如此施法速度也慢,假如對手是個精明的神術師,可能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偵測神術是一種中階神術,最典型的就是傀眼術,它可以查知很大范圍、很遠距離的情況。
阿蒙目前還不知道什么叫偵測神術,甚至連傀眼術都沒聽說過。但他這么做,無意中卻運用最簡單的水元素神術起到了偵測神術的效果,而且也符合偵測神術最基本的原理。跟蹤而來潛伏在暗中的馬企,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阿蒙卻沒有動,仍然靜靜的坐在那里。夜越來越深了,周圍彌漫的寒氣似乎越來越重,馬企終于忍不住了,他幾乎認為阿蒙坐在那里睡著了,于是輕手輕腳的提著大錘走出了樹叢。
一級武士擁有過人的爆發力量,二級武士通常需要力量之外的敏捷,而達到體術的第三級,需要掌握力量、速度、耐力的協調。羅德-迪克親兵衛隊中的三級武士,投槍一擊可以貫穿幾頭牛,馬企雖然沒有經過這種訓練,但提著沉重的大錘動作也像一只輕巧的貍貓,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泉水邊是一片不大的開闊地,馬企走出了樹叢,來到阿蒙回頭就能看見的位置,離得只有二十多步遠了。這時他目露兇光,突然加速沖了過來,右手揮起了礦錘。這個距離對于一名三級武士來說,沖刺眨眼就到,根本讓阿蒙來不及有所反應,阿蒙看上去似乎也毫無反應。
然而馬企剛剛沖出了兩步就發生了意外,腳下一滑突然身子一晃,他極力想穩住身形,但另一只腳落地又是一滑。由于發力前沖的慣性,他再也站不穩了,撲通摔倒在地,礦錘脫手一直滑進了泉水里。他反應過來想起身時,突然肩頭挨了重重一擊,差點沒痛的暈死過去。
馬企勉強抬起頭來,看見阿蒙已經站在身前,手里拿著一根樹枝指著他的面門,另一只腳踩在他的肩上。這孩子的力氣可真大,竟然踩得他翻不了身,貼身的地面冰冷刺骨,讓他不禁想打寒顫,只聽阿蒙驚訝的問道:“馬企,怎么會是你?你半夜跟著我來這里干什么?”
活該馬企今天倒霉,通常情況下,一位三級武士如果有所提防和準備的話,在近戰中本不必懼怕剛入門的一級神術師。但馬企作夢也沒想到阿蒙會神術,雖然只是最簡單的一階水元素神術,控制和運用的效果卻如此變態!
阿蒙發現馬企之后,就在他過來的路上悄悄的凝結了一層溜滑的冰,并用薄霧掩蓋反光令人不易察覺,如果馬企慢慢走可能情況還好點,發力急沖非重重的滑倒不可。這便是神術的威力,不需要很強大卻是另一種力量的掌握,阿蒙也動用了幽藍水心。
馬企很是氣惱,伸出一只手想抓住阿蒙的足踝,一邊喊道:“阿蒙,快把我放開!你能來這里,我就不能來嗎?你這孩子,怎可這樣無禮?”
“你當然能來黑火叢林,可是半夜跟蹤我究竟是為什么?”阿蒙沒松腳,手里的“樹枝”輕輕的點了馬企的手背一下。馬企痛的一齜牙,骨頭好懸沒被打斷,這才發現阿蒙手里的棍子原來不是樹枝,比生鐵還硬、還沉。
馬企心里慌了,突然意識到在這個地方,阿蒙手里的棍子只要狠狠一落就可以打死他,誰也不會發現。他原先的想法就是在僻靜無人處悄悄結果了阿蒙,沒想到現在情況倒轉過來,連忙解釋道:“阿蒙,我跟蹤你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揀到那些礦核的?我也想碰碰運氣!”
阿蒙瞇起了眼睛:“你認為我是來找礦核的,這大半夜?”
馬企:“難道不是嗎?否則你天天到黑火叢林來干什么?”
阿蒙當然不可能告訴馬企自己在私習神術,突然間又意識到一件事,剛才施展神術讓馬企摔倒,此人一定有所察覺,這可是不能泄露的秘密。他手中的鐵棍舉了起來,卻沒有落下,冷冷的反問道:“天天?你跟蹤我很多次了嗎?剛才為什么舉著大錘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