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忒彌斯撲哧一笑:“我還是叫你穆蕓女神吧,尹南娜似乎只是阿蒙的稱呼,雖然我曾經聽見過很多次。”
穆蕓女神抓著阿蒙的手臂也是笑顏如花:“那時候,我不知道你躲在他的皮兜里,更沒想到你會是那只貓。其實我還是更喜歡叫你薛定諤,這樣會讓阿蒙覺得更親切。”
阿爾忒彌斯掩口道:“應該說你沒想到那只貓會是我,你喜歡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我就是我。……阿蒙,我就先回去了。大戰之后,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撒冷城外滿目瘡痍,恐怕要辛苦這位守護女神穆蕓了。等到你養好傷勢想去攻打冥府那一天,別忘了通知我。”
穆蕓女神提醒道:“阿蒙已經斬落阿達多得到七風戰車,阿達德也隕落,他們手下的眾位神使皆已離去。假如阿蒙養好傷勢又能領悟更高境界的成就,攻打冥府其實已經不需要你幫忙了。”
阿爾忒彌斯有些頑皮的笑道:“就算我不幫忙,來看熱鬧總成吧?阿蒙早就答應我的。”
阿蒙趕緊插話道:“好的,我屆時一定通知你來看熱鬧。”
阿爾忒彌斯告辭離去,伊甸園中的眾門徒皆躬身行禮相送。這位月光與狩獵女神在臨走前還回眸一笑,看了看穆蕓又看了看阿蒙說道:“阿蒙,我感覺將來的你,無論各方面的成就都未嘗不可與奧林匹斯神國之主宙斯相比。”
神靈之間的大戰已經結束,阿蒙雖然獲得了勝利,但是撒冷城善后的麻煩不小。城南城北風暴所過的地方,所有的農莊都被摧毀,田地里的莊稼顆粒無收,只有東西兩側的原野得以保存,還不至于整個城邦這一季農作物絕收。
當務之急,要趕緊動員整個城邦的力量重建被摧毀的農莊,搶種當年尚可收獲的作物。這是一項非常繁重的工作,自有伊索等人去布置。而阿蒙要“養傷”,新收入太初蓮花的天命書簡還需要時間去祭煉融合,暫時抽不出空來關照人間俗務。
穆蕓對他說道:“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是這里的守護神,假如有什么狀況,我不會坐視的。”
阿蒙在眾門徒的目送下飛上云端,高空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一道螺旋形的黑色閃電仿佛從沒有盡頭的無窮遠處撕裂時空劈出,無聲無息的將阿蒙卷了進去消失不見,都克平原上又是一片萬里晴空。
阿蒙又出現在不生不滅的永恒中,所謂存在只是一種抽象的概念,下一瞬間,這個世界中卻出現了一片孤寂的時空,阿蒙喚回了自己的形神。此刻他確實受了傷,將在這片時空中調養。
這并不是造物主開創的、屬于自己的世界,只是一個臨時容身的時空而已,這里除了阿蒙本人之外一無所有。阿爾特彌斯當初為了幫助剛剛成為神靈的阿蒙療傷,也曾施展過同樣的手段。但它卻是求證造物主成就必經的發端,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這里的時空概念與人間不同,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片孤寂中除了阿蒙之外又出現了第二樣、第三樣東西,是他座下的一朵太初蓮花與掌中的一輪噴薄紅日。它們并不是阿蒙所創造,而是本就融合于身心中從人間帶來的。
那輪紅日的表面還有一道道金色的光帶在掙扎,上面浮現著各種神文,正是從阿達多那里得到的天命書簡。阿蒙終于有時間可以潛心祭煉它,這個過程剛開始并不復雜,因為其中包含的靈魂印跡與修煉見知,很多東西可以與安拉的太初蓮花相印證。
但是越到后來就越難以領悟,更高成就的內容漸漸顯示了兩位創世神各自感受的不同。能夠兼容并蓄互相印證,倒是給了阿蒙另一種收獲。但是再高深的內容,太初蓮花中尚參透不了的修煉境界,天命書簡中的相關內容,阿蒙同樣也參透不了。
看著那流動的金色神文漸漸隱入那輪紅日中融合,阿蒙輕輕嘆了一口氣收起了太初蓮花,又取出了七風戰車。這件神器隨時都可以使用,但必須重新祭煉一番,才可以掌自如控發揮其最大的威力。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撲哧一聲輕笑,抬頭一招手,孤寂的時空中又融入了另一種存在。阿爾忒彌斯憑空出現在眼前,阿蒙笑道:“你怎么來了?”
阿爾忒彌斯笑著看他:“你想不到我會來嗎?”
阿蒙:“我能猜到你會來,也只有你能找到我。”
阿爾忒彌斯一伸手道:“讓我也看看這輛七風戰車,阿努納啟赫赫有名的神器,好好研究一下該怎樣祭煉,也許將來你與人打架或者逃命的時候會非常有用。誰能想到呢,威風凜凜的阿蒙神當年可是經常逃命的。”
阿蒙也說道:“是啊,我當年逃命的時候總帶著一只貓,它跑得比我快。”見阿爾忒彌斯拿眼瞪他,他又笑著說道:“但也經常是它救了我的命。”
阿爾忒彌斯又笑了,拿過七風戰車一邊把玩一邊說道:“知道嗎?奧林匹斯的神國之主宙斯,聽說了你的事情也對你這位神靈非常感興趣,希望我能接引你加入奧林匹斯神系。我已經告訴他這不太可能了,可他還是希望我多接近你,幫助你對抗天樞大陸上的敵人。”
阿蒙答道:“下次見到宙斯天神,請代我感謝他的好意。”
阿爾忒彌斯卻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未必是什么好意,你不了解宙斯與奧林匹斯神系,你的出現,可能是在為我們的神系消滅潛在的對手,所以宙斯才會希望我來幫你,但這恰恰正符合我的愿望。……不說這些了,這輛戰車確實神奇,如果你將它與身心融煉為一體,它將是真正屬于你的強大武器。”
阿蒙卻搖頭道:“我是想祭煉它,抹去阿達多的印跡,但卻沒打算與自己的身心煉化一體,只是暫時一用。將來再交給我的門徒去重新煉化,到那時可能不再是一輛戰車的模樣。”
阿爾忒彌斯看了他一眼的道:“我認識你很長時間了,你與別的神靈確實不一樣,我是親眼看著你怎樣自行領悟本源的力量的。就像蝎子王所期待的那樣,如果你將來也能成為一位神系之主,恐怕也與我所認識的神系之主宙斯不同,從你處置七風戰車就能看出來。”
阿蒙微微一笑:“既然他們奉我為唯一的神,這輛戰車留在自己手中與交給門徒掌控又有什么區別呢?”
兩人在這一無所有的世界中研究了一番七風戰車的奧妙,阿爾忒彌斯突然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這里沒有烤魚。”
阿蒙略帶歉意的點頭道:“真不好意思,我的成就還不夠,希望將來能有這種本事。”
能夠在不生不滅的永恒中無中生有烤一條魚給另一位神靈品嘗,不是幻術而是真正的手段,就阿蒙所知的神靈而言,只有安拉、阿努、馬爾都克、宙斯有這個本事,他們可以創造一個世界讓別的神靈進入,并從那個世界里撈出一條魚來。
阿爾忒彌斯已擁有造物主的成就,她可以開創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中也可以有魚,但她卻不能撈給阿蒙,這就是神靈之間境界的不同。而阿蒙所開辟的這片時空,只是一個臨時的容身之處,雖然可以與阿爾忒彌斯共處,但卻無法出現任何原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阿爾忒彌斯有點不講理啊,居然抱怨這里沒有魚,倒是當年薛定諤的脾氣,阿蒙還會賠笑道歉。阿爾忒彌斯又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變笨了呢?世上的魚有的是,我說的不是魚,是那個為一只貓烤魚的你!”
阿蒙一手托著七風戰車,一手撓著后腦勺嘿嘿的笑了,這位神靈的笑容很難形容,有些靦腆竟然還有些憨厚。
神靈之戰使撒冷城遭受了重創,雖然城池無虞,但所有的力量都要投入到城外農莊田地的重建上。這對于敵對的恩里爾城來說,本是一個發動反擊、扭轉頹勢的絕佳良機。如果他們還想做最后的掙扎,錯過這個主動進攻的機會,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恩里爾城前一段時間雖然處于戰略劣勢,但巨人軍團已重新整編完整,戰斗力還在,這個時候不是不可以發動戰爭。可是主持軍政大局的浮士德,卻根本無心再對抗撒冷城,而這座城邦中上至軍政要員下至普通民眾,都被一種惶恐不安的情緒籠罩著。
阿達多降臨了神諭,他們也親眼看見一場毀天滅地的風暴席卷了撒冷城,一切仿佛都顯示著神靈會像承諾的那樣幫助他們取得勝利。風暴卷向撒冷城的那一天,恩里爾城所有重要人物都在浮士德的率領下來到神殿,向著神靈禱告獻祭。
主神殿中央神壇上矗立的仍然是恩里爾的神像,不論這位神靈是否已隕落,人間的信徒仍在向他祈禱。這場獻祭儀式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神靈,便是配殿中的阿達多,在向主神進獻之后,人們又來到配殿向著阿達多獻祭,這才是真正的高潮。
這樣的儀式當然要由浮士德來主持,此時這位大神術師的內心中卻感到一陣迷茫。他的信念已經背棄了恩里爾,心中也知道這位天神已經隕落的真相。如今卻突然聆聽到阿達多降臨神諭,要指引他們取得本不可能取得的勝利。
恩里爾城的官員們以及巨人軍團的將領們皆歡欣鼓舞,他們仿佛已經看見那風暴摧毀了撒冷城,時刻準備著為神靈歡呼。
浮士德卻陷入沉思中,如果阿達多真的取得了勝利,那也是恩里爾城的勝利,同樣是領導恩里爾城的浮士德的榮耀。他已經掌握如何使自己變得更加年輕英俊的方法,再獲得如此重大的功勛,在人們眼中就會成為獲得神靈眷顧的人。他將載譽而歸,在帝國中的威望將無可替代,甚至能超越登基不久的塞米爾女皇。
到那時,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帝國中實現這一生的抱負和愿望,這些不正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嗎?可是浮士德并不感到快樂,他的靈魂中甚至充滿不安,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切對于他而言并非是神靈的眷顧,只是自身難以左右的命運遭遇而已。
主持獻祭儀式的賢者國師竟然走神了,就在這時神殿中發出一片驚恐的呼聲,這聲音帶著恐懼卻顯得異常壓抑,每個人都嚇壞了,卻誰都不敢大聲的喊出來。阿達多的神像上出現了裂紋,這裂紋如蜘蛛網一般蔓延轉眼間就變得密密麻麻,然后就聽見嘩啦一聲,這尊神像在神壇上成了一堆散落的碎石。
人們呆立當場,忘記了禱告,傻傻的看著那堆碎石,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半天,反應過來的人紛紛以一種求救的目光看向浮士德。他是亞述帝國首席大祭司,既是代表民眾向神靈獻祭的人,也是代表神靈的意志面對民眾的人。
糾結在沉思中的浮士德被拉回了現實,他放下法杖向著神壇跪了下去,心中的聲音既像在吶喊又像在禱告——
“恩里爾啊,你曾是我心中至高無上的神靈,而您的神諭所指引的一切,恰恰使我背叛了您。我的靈魂失去了寄托,撒旦給了我另一種指引,理性、信念、意志與欲望,我卻分不清誰是誰的仆從,就像在無邊的黑暗中企圖窺見光明。
阿達多啊,你在這時降下神諭,承諾要幫助恩里爾城獲得勝利與榮耀,你的神諭又讓我陷入了迷茫,我的職責使我應該為勝利與榮耀而戰。可你卻用自己的隕落來證明我尋找不到這個答案,無法遵從你的指引。
撒旦啊!您在哪里,可曾聽見了我的呼喚?是你讓我能夠變得更加年輕英俊,是你告訴我盡管去實現心中的理想、成為信念的主宰,卻沒有告訴我能主宰什么、那些欲望與理想的意義所在。……”
他在心中呼喚著撒旦,而人們聽見的,卻是從這位賢者國師口中吟唱的一首悲壯的贊美詩。浮士德的聲音莊嚴而渾厚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人們漸漸平靜下來,內心中仍然帶著深深的不安,但已不似剛才那么驚惶無措。
不知為什么,大家不禁都想起了遠方的家鄉,幾年前越過高原來到都克平原時的征掠野心早已熄滅殆盡。浮士德適時地站了起來,轉身說道:“我將向女皇提出請求,與撒冷城談判結束戰爭,讓將士們都返回亞述帝國。神靈今天已經給出了諭示,他不希望將自己的神像立在這里。”
阿達多神像的崩塌難道是這種諭示嗎?浮士德的解釋也許很牽強,但正符合眾人此時的心意。阿達多先前降下的神諭是鼓動他們繼續進攻,如今神像的崩塌卻是另一種征兆,聰明人隱約能猜到發生了什么,卻沒人敢說出來。
浮士德終于公開說出了放棄恩里爾城的決定,就像卸下了背負許久的千斤重擔,松了一口氣卻又顯得無比惆悵。
恩里爾城的軍政要員一致擁護賢者國師的決定,而浮士德內一直在暗自呼喚撒旦,希望這位神靈能夠解答他內心中太多的疑惑,卻沒有得到回音。阿蒙當時已去了不生不滅的永恒中“療傷”,當然無心理會浮士德的呼喚,這位賢者國師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獨自前行。
撒旦留在靈魂中的印跡,仿佛成為另一個浮士德在自言自語——“誰是仆從誰又是主宰?你不必呼喚我,當我在你心中的時候,你就是我。”
呼喚阿蒙的不僅是浮士德,還有奉命格殺普魯利的梅丹佐。
阿達多與阿達德率領眾神使出戰,將普魯利就留在高原山腰的密林中,布置了個簡單的神術陣守護。普魯利目前已毫無自保之能,假如沒有神術陣的話,就連普通的猛獸都能要了他的命。
阿達多與阿達德誰也沒有想到自己會一去不回,普魯利就等于被扔在了這里,但阿蒙并沒有忘記他。
這個草草布下的神術陣當然擋不住梅丹佐,梅丹佐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普魯利,舉起命運之匙正想將普魯利喚醒。普魯利卻仿佛有所感應,自己睜開了眼睛。英俊的梅丹佐此刻在他的眼中顯得是那么的猙獰可怖,他用虛弱的聲音喊道:“是你?”
梅丹佐手中的命運之匙隨時都可以刺出去,他冷冷的答道:“是我,阿達多與阿達德已經殞落,阿蒙神命我來取你的命!”
普魯利掙扎道:“您這樣高貴的神使,要殺我這樣一個毫無還手能力的傷者嗎?這是恥辱不是榮耀!”
這句話倒是對了梅丹佐的脾氣,這位總是神氣活現的神使還真不愿意干這種事,假如普魯利尚可一戰,梅丹佐倒不介意在戰斗中格殺他,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總有些殺之不武。梅丹佐也在內心中呼喚阿蒙神,究竟是該把普魯利擒獲還是當場格殺?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