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王朝,蕭州府,花紅山莊。
作為蕭州府舊府主陳瀚南卸任后的府邸,此莊據山而建,環境優雅,又端的是富麗堂皇。
當此時節,正處秋季,滿山楓樹紅葉,宛若火海,又有無數燦爛金菊,從山莊核心所在的山上一路鋪到山下。
香山紅葉,滿莊金浪,遠觀近察,甚是好看。
兩邊鋪滿黃菊的石階上,一名身穿整潔玄衣皂靴,氣度不凡,臉皮白凈,只是下巴留著一瞥小胡須的中年人,緩緩拾級而上。
他就是蕭州府舊府主,此莊莊主陳翰南。
他家是蕭州世傳的豪族,祖上留下的良田山澤產業,名下的山莊財富,不計其數。
由于他為人正直豪爽,嫉惡如仇,又兼光明磊落,常常接濟同道,乃至尋常貧苦人家,因此方圓千里之內,都是美名遠揚。
加上他“武宗”級的武學修為,乃是一名當之無愧的豪俠!
十年前,他出任蕭州府府主,任期內,分毫不取,頗有建樹,因不滿于王朝官場中的勾心斗角,又于四五年前主動卸任。
卸任至今,威名更甚于后任府主,甚至有人聯名請愿,請他重新出任府主……
秋風送爽,金菊飄香,四下無人的悠長石階上,陳翰南緩緩拾級而上。
不過,他并不是一個人,在他身旁,還有一位老者。兩人拾級而上,嘴唇輕動,似乎在小聲商議著某事。
老者一襲灰袍,下巴無須,白發如雪,不過,他眉毛卻是黑色的。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左手中的一根比人還高的紅木杖,杖頂處的那只碩大骷髏鹿頭。
老者步伐穩健,每一次鹿頭杖點地,堅硬的石頭落地處都要蕩起一圈小波紋,但是身后,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不過,老者卻要先半個身位。
看起來,這位舊府主陳翰南,倒像是屬下或者隨從。
而他說話時的語氣和態度,望向這位白發老者的敬畏眼神,也正表明了這點。
“鹿老,蘇教主這事情,陳某今晚前一定安排妥當,保證萬無一失!”陳瀚南態度恭敬地對身邊的老者保證道。
“嗯!”
聽到這話,手持鹿杖的白發老者微微點頭。
上山的石階盡頭,是一道黑色木門,老者手中鹿杖輕點,木門無風自動,緩緩打開來。
看到這一幕,旁邊的陳翰南,眼神微凜。
他的這花紅山莊,分為山下的外莊,還有還有周圍乃至山下的外莊。
兩者的分界線,便是這道木門。
作為山莊核心的內莊的這道木門,看似普通,實則大有玄機。
不僅內心為精煉玄鐵,更有玄妙機關控制其開合……
若是不知道其中機巧,光是憑借蠻力,百萬斤的力氣,也未必能推開。
因此如果遭遇強敵,幾千個軍士合力也別想扣開此門。
可是他旁邊的這位“鹿老”,舉手投足,輕描淡寫間,直接讓機關逆行,實力當真是深不可測!
“他們是什么人?!”
大門緩緩打開,可是鹿老看著里面的場景,忍不住輕輕皺眉問道。
內莊大門后面,是一塊花圃,花圃里面栽著五顏六色的花朵。
花朵美艷無比,甚至有某種詭異的妖冶之感。
花圃旁邊,是七八個十五六歲的青春少年,一個個長相頗為俊俏。
不過,這些少年卻穿著卻被塵土染成灰色的破爛白色單衣,看起來宛若乞丐。
手腕腳腕處,全都帶著二尺長的沉重鐵制鎖鏈,衣衫破爛處,隱隱還露出青淤的痕跡來,看起來頗為凄慘。
見到兩人出現大門口,這些外表看起來頗為凄慘的少年,只是繼續專心鏟土,開坑,或是將種子灑入坑中……
一個個侍弄著花草,聽到動靜,卻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鹿老,是這樣的,這些是我莊內的花奴,平時讓他們侍弄花草,當然也可以偶爾拿去試毒、入丹或者……”
對于身旁白須老者的問題,陳翰南用與他在外面的形象毫不相稱的話語隨意道。
其實,別人不知道的是,他這個聞名千里的陳大俠,其實還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南域魔教在這蕭州的總舵主!
這“花紅山莊”,外人都以為這里是他數處莊園中的普通莊園,實際上,乃是南域魔教在這蕭州府的秘密總舵。
“是否要都殺了!?”
注意到老者依未舒展的眉頭,他又輕聲補充道。
他知道,這位鹿老并非是憐憫這些少年,而是剛才他倆在門外商議那事太過于重要,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剛才他在門外口里出來的那三個字,加上“隔墻有耳”這個詞,才是這位鹿老現在皺眉的原因。
“算了!”
片刻之后,鹿老微微嘆息一聲,與白發完全不相稱的黑眉耷下來。
陳翰南看著這位鹿老拄著拐杖,視角離開這群少年,轉身進入內莊大門,往一邊走去。
不過,才不過三步,鹿老忽然轉過身來,“把他給我帶出來!”
花圃旁邊,那七八個剛剛死里逃生的少年,其中一個忽然被鹿老的骷髏鹿頭直直指了出來。
那少年一臉懵逼,還來不及反應,四個黑衣武者已經不知從四周飛出,將那少年給粗暴拖了出來。
“爺爺,莊主,饒命啊!”
面對這一幕,少年嚇壞了,轉瞬間已經淚流滿面,跪在地上不停向入門處的陳瀚南,還有白須老者磕頭求饒。
后面的少年,紛紛放在手頭的活計,一個個低低跪伏在地上,臉色蒼白。
“你剛才聽到了什么?”
鹿老將左手的鹿杖重重點地,提聲問道。
整個小院落內,包括陳瀚南在內,只覺得腳底一寒,兩道寒氣透體而入,直充腦門,全身皆涼。
這一杖之威,以他武宗巔峰的修為,都是如此,更不說其它人了。
四名在少年身后押守的黑衣武者,一個個面露痛苦之色。
而花圃邊的那些少年,則一個個趴在地上,如赤身裸體處于寒冬臘月般,篩糠一般顫抖不止,甚至有幾個直接暈了過去。
當然,最慘的還要數當頭那位首當其沖的少年了。
他不僅全身間掛上了冰棱,更是面色痛苦地直接就從口里吐出了塊塊紅色寒冰。
一陣陣的虛弱感,從身體內傳來,不過少年根本不敢順著這種感覺,直接昏迷過去。
而是努力地抬起手來,拱手道:“爺爺,我剛剛只是聽到幾聲鳥叫而已!”
“哼!”
鹿老一聲冷哼,再次將左手的鹿杖點地。
這一擊,并沒有附帶任何效果,但包括陳瀚南在內,在場所有人依然下意識地全身一抖。
“你若是沒有聽到,剛才為何看我?你就不怕死嗎?你以為我轉身就看不到了嗎?說,究竟是誰,指示你潛伏在這個山莊內?”
鹿老對少年,連聲冷冷喝問道。
聽到這話,少年不禁一驚。
他剛才在這位老者轉身之時,就是好奇微微瞥了一眼而已。
可是這位白須老者,卻仿佛身后長了眼睛一般,發現有人看他,而且是誰看他,都知道……
“爺爺,誤會啊!”
克服腦海里沉沉的昏迷感,少年出聲哀求道。
“我剛才只是瞥到爺爺,想起以前在村東頭總是跟我下棋的一位老爺爺,所以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說到這里,少年已經泣不成聲。
如今他生死一念間,我命由人不由己。
若是不如此“表現”,馬上就要死于非命了!
“哦!”聽到這話,白須老者轉身沉吟道:“你會下棋?棋藝如何,能不能下過我?”
“這……”聽到這話,少年摸摸頭沉吟道,似乎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不好說的!”鹿老問道。
“說起棋藝,只怕爺爺下不過我!”
“哈哈哈~”
聽到這句話,陳瀚南和白須老者相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位“鹿老”,乃是這大路上有名的“弈手”,能對他對敵的,并且勝過他的,不過五指之數。
可這少年,就憑著與村頭老人下棋的經驗,還沒與這位“鹿老”交手,就確信自己能贏過他。
還怕這位鹿老輸了,到時候輸了,惱羞成怒殺了他。
“哼!你還沒領教過我的厲害,就口出狂言!來,我們下一局,若是贏不過我,就將你剝皮抽筋!”
白須老者提著鹿杖,冷哼一聲,在戰戰兢兢少年的視野中,轉身往另一處院落中去了。